梁道安离开之后,管锥一直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他要出去。现在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梁道安已经把头渐渐伸向铡刀,这时候千万不能出什么意外。
管锥找到看守,向他们提出要出去的要求,看守的语气很客气,近乎哀求,但手上的枪却顶着管锥胸口把管锥推了回去。
管锥说:“那我要见八爷。”
看守说:“八爷不在。”
“那见刁毛辉。”
“也不在。”
管锥提出要见梁道安只是装糊涂,他知道梁道安现在不可能出现在老八寨。但刁毛辉也不在倒是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按常理这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人留下来看家的。管锥来不及思考那么多,继续试探道:“那这里谁管事?我要见这里管事的。”
“这里现在是谭超说了算,但他也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
“在仓库。”
“这么近,就这几步路,麻烦你们过去喊一声。”
“我们去你了要是跑了怎么办?”
管锥后悔出来的时候身上没带足钱,不然这时候买通他们喊一声谭超应该是可以的。管锥现在只想出去,也没过多思考,脱口而出:“八爷现在有危险,再不去喊人来你们就完蛋了。八爷叫你们看着我,就是想带我去别的地方,我又不是什么犯人,我为什么要跑啊!”
那看守见管锥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喊一下谭超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想了想说:“那好吧,我去帮你叫,但你可别骗我。”
谭超很快被叫了过来,支开两个看守,管锥从谭超嘴里得知梁道安刚走,刁毛辉把一吨的货全都转移了,还留下大部分人佯装看守仓库。不过除了谭超之外,梁氏的人都不知道货被转移这件事。
管锥问谭超:“你知不知道刁毛辉把货运去了哪里?”
谭超摇头:“刁毛辉走的时候只说让我守着这里的空库等八爷回来,没有说要转去哪里。”
管锥突然一把抓住谭超的衣领,急切地问:“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
谭超疑惑:“你之前也没说这种事要告诉你啊,再说我也不方便什么事都跟你汇报吧。”
管锥抓住谭超衣领的手在颤抖,梁道安的确死有余辜,但如果刁毛辉带着那些海洛因消失了,那就算抓住梁道安也仅仅是张空头支票。没有人会质疑梁道安是不是该死这件事,抓了梁道安是管锥的大功一件,但梁道安伏法的实际意义是另一回事。抓梁道安也是武进生前的愿望,因为梁道安杀了武进最亲近的战友。管锥对武进始终是充满愧疚和崇拜的,他此时此刻必须一个人做出选择,这将是一个对武进、对自己、对丁卓,甚至对整个东南亚禁毒形势都举足轻重的选择。
管锥的语气突然变得平和,像是没有感情色彩的独白:“我们费了这么大劲才给梁道安布置好今天的口袋,他现在正在往里钻,这个时候刁毛辉带着货消失了,这意味着一旦我们扎上口袋,就永远也找不到刁毛辉了,可梁氏的一吨海洛因还在他手里。抓了梁道安我们大家脸上都有光,但有什么用啊!一副臭皮囊换来几块军功章。真正的祸害是那些三九鹰箭旗,可那些货现在失踪了,在刁毛辉手上。要知道那些东西最终是要被吸进人身体里的,是足够生产出千千万万个行尸走肉的,这些行尸走肉背后又会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多少父母夜不能寐?我们绝对不能只看眼前这点儿东西!”
谭超也许被管锥说得无言以对,也许是被管锥的样子吓到了,张开的嘴发不出声音来,管锥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没时间了!”
管锥停止了一切动作,僵在那儿一动不动,缓过来才问:“你现在能指挥得动多少人?”
谭超:“现在都归我管。”
管锥:“你去带20个人、两辆车过来,跟我走。”
谭超:“可我的任务是守仓库……”
“还守什么仓库!”管锥突然吼了起来,“老板都要被抓了,一个被搬空了的仓库还守什么守?”
谭超点头,转身正想出去,又被管锥叫了回来:“你去的时候留意一下刁毛辉的住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等谭超走了,管锥坐在桌子前双臂撑住桌面,双手按在太阳穴上,制止太阳穴疯狂地跳动,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他要迫使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很快,谭超带了20个人和两辆车过来,接上管锥之后,在管锥的带领下开往边境。
途经新庙的时候管锥叫车队停下,说自己要回家拿点儿东西。管锥下车往自己家走去,打开门之后罗大佐果然在房里坐着,见管锥一脸焦急的样子,知道有事发生:“这是怎么了?”
管锥:“你什么都别说,听我说,你现在带点儿人,去找丑人,我怀疑刁毛辉要对丑人下手。你现在首要任务是保证丑人在我们的控制之下,次要任务是保证他活着。”
罗大佐虽然有很多疑惑,但这是他第一次见管锥这么紧张,知道事态严重,时间紧急,也没再追问。倒是管锥话多了起来:“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今天之后,我可能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危险,可能会面对更大的麻烦,可以说是生死难料,甚至九死一生。但我向你保证,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开始的那个目的。你不是我们的人,没必要跟我捆绑,你现在可以选择走,我自己一样可以。”
罗大佐怔了怔,点点头,拍拍管锥肩膀:“孩子,现在悬崖急勒马,回头不是岸,两边都是万丈深渊。我们俩都没有退路,做你想做的吧。”
管锥冲罗大佐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往回走的时候,路过酒肆李的报刊亭,酒肆李戴着老花镜正在看报纸。管锥停下步子,想了一下,最终没有让他将计划告知丁卓,而是回到车上带着谭超等人赶往边境。
等梁道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叶介良指着前方问:“八爷,是不是那块石头?”
梁道安点点头:“你们下车看看,界碑应该就在附近。”
叶介良下车,果然在那块石头旁边找到了写着鲜红字体的0号界碑,跟梁道安汇报之后,叶介良带人在周边查看了一下。四周远处都是山,近处是矮小的灌木丛,除了这条路上有轮胎印之外,再没有人为踩踏的痕迹,人埋伏进这样的小树林,冲出来都很难。所以看地形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确认安全之后梁道安从车上走了下来,叶介良给鱼头发了个短信,说人已经到了。没过多久,鱼头回信息说让梁道安到界碑旁边,面朝北站着,自己确认了就过来。
梁道安慢慢走到界碑旁,双手搭在界碑上。他没再想鱼头,而是感觉自己跟这经历了几十年风吹雨打的界碑融为了一体,都一样苍老。他很想再往前迈一步,踏进祖国,哪怕一步也好,但他又不会这么做。
倒不是担心踏进一步就被抓,如果真有人来抓,他再把那条腿抽回来就是了。但这一步如果踏进去,好像就破坏了自己背井离乡漂泊半生的仪式感。
梁道安的思绪被远处迎面驶来的四辆车吸引,那应该是鱼头的车队。此时梁道安的心思又全在自己孙子身上了。
四辆车在距离梁道安三米左右的地方停下,叶介良带着人也拿着枪站到了梁道安身后。
四辆车没有任何反应,梁道安站在界碑前盯着面前四辆明显被改装过的依维柯,他不知道鱼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管不了那么多,此刻他只想要回自己的孙子。
这时,梁道安的身后突然尘土大作,同样的四辆车从后面开了过来,叶介良大叫不好,连拖带架把梁道安弄回了车里。就在他们往车上撤离的时候,前后两个车队各冲出二三十个人,等梁道安上车,两层防弹盾牌已经架了起来,像是两堵城墙般难以跨越。
梁道安一头雾水,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可能是中国警察或者边防部队,因为后面四辆不在中国领土之内的车无法解释。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情况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梁道安拿起电话,正要给鱼头打过去,电话却先响了起来,看一眼是鱼头打来的,梁道安接通电话,开口便问:“你想干什么?弄这么多人来。”
却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男性的声音:“老朋友,我们要见面了。”
梁道安一愣,问道:“你是谁?”
电话那头说:“交手少说也有20年了,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不奇怪,但要是不知道我的名字可就太不够意思了,我是丁卓。”
梁道安突然握紧了拳头:“是你?”
“是啊,是我。你不要生气,我是运气好,听说鱼头跟你有笔大交易,他今天来不了了,我代替他来。”
梁道安有些不信,问道:“那我身后的四辆车怎么回事?你们边防部队的手不会都伸到境外了吧?你敢在外国领土上抓我?”
“你错了。你现在已经在祖国的怀抱里了。”
梁道安哼了一声:“我虽然老,但也还没老糊涂,界碑就在眼前,我连界碑都不认识了吗?”
“你确实不认识了,你看到的这块界碑是两年前替换下来的,我昨晚才埋上,真正的界碑在你身后500米。不过那里杂草太多,我又随手遮了一下,你当然看不到。”
“那界碑旁边的这块石头我总是认识的。”
“你恐怕是在国外待久了不了解国内情况,现在要移动这么一块石头,随便一个人都能找到机器来运,成本不超过2000块。”
梁道安这才相信自己落入了圈套,即使以前的罪都能赖掉,现在自己车上的400公斤海洛因也够把自己送上断头台了,与其这样,不如跟对手拼了。几十年的老对手,能够一起死也算有趣。想到这里他对着电话说:“那我们就试试看吧,这么多年来你我还没有正面较量过,今天新仇旧恨一起了结,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丁卓沉默了一会儿,笑了一声:“老朋友,你最好不要抱有什么幻想,我的人是什么战斗力你应该清楚。路两边的林子里有雷,我想让哪里炸就让哪里炸,你现在坐的就是飞机,也飞不出我的包围圈。”
梁道安冷笑一声:“我梁道安这辈子什么时候逃过,无非是拼个鱼死网破罢了。”
“我劝你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
梁道安说:“我告诉你,我车上有400公斤的海洛因,你有本事就来拿,你的宽大处理对我这种人没有意义,治我千分之一的罪都是死罪,哪儿还有什么宽大!”
丁卓没有再说话,但也没有行动。梁道安将手从车窗外伸出,对着天空开了一枪,问叶介良:“你愿不愿意跟他们拼?”
叶介良说:“愿意!”
丁卓从电话里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对梁道安说:“现在放下枪,至少不会被当场击毙。”
“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跟你回去!”梁道安激动地说。
“好吧,那可惜了。你孙子挺可爱的,我出发的时候还哭着要爷爷,我告诉他我就是来接他爷爷的,并且向他保证了晚上可以看到爷爷。现在看来我要食言了,还是向一个小娃娃食言,这让我很难过。”
丁卓这句话明显使梁道安沉默了下来,丁卓接着说:“我们从鱼头手里把你儿媳妇和孙子救了出来,他们是安全的。孩子那么小失去了父亲,以后也不会再有男人去教导他,他的妈妈还年轻,改嫁应该是必然发生的事情,梁啸以后的人生会比你想的更加艰难。梁氏在金三角也算显赫一时,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你唯一的孙子说吗?”
梁道安凌厉的眼神渐渐缓和下来,落入别人圈套、金三角的事业、与对手同归于尽……这些都不重要了,或者说这些都没有再见自己孙子一面更重要,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对梁啸说,有太多的道理想要教给自己唯一的孙子。
梁道安放下电话,环顾四周,感叹了一句:“这山再高,终究也是遮不住太阳。”
沉默良久,梁道安发令:“投降吧。”
“八爷!投降就死定了!”叶介良瞪大眼睛心有不甘。
“你们罪不至死,不要想着同归于尽,我老了,这一生光阴虚度、岁月空添已经无所谓了。但你们还年轻,我不想让你们去送死。”
叶介良还想说什么,被梁道安制止了,梁道安打开车窗:“听我的,把武器从车上扔下去,下车……”
梁道安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眉头一皱,整个人僵在那儿。他从打开的车窗里看到后面有车开来,车型还很熟悉,梁道安的第一反应是刁毛辉来救自己了。丁卓的车队也发现了异常,此时丁卓人在后队,立即指挥后队一辆车横在路中央,后队的一半人掉转枪口朝后,瞄准来车。
驶来的两辆车在距离丁卓20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车门打开,管锥首先下车,怀里抱着仿制的56冲,后面的人陆续下车,跟在管锥后面。
丁卓一开始以为是黎耀祖提前撤回了,但看上去又实在不像,丁卓没有贸然说话。不过场面也没有静默太久,管锥率先说话:“你这个口袋真是大啊,我要是来晚一步,八爷就被你装进去了。”
丁卓的心一下掉了下去,眉头紧皱,很久都没有答上话,管锥接着说:“不谈别的,我来就一个目的,救我们八爷回去。八爷要是被抓了,我们这些虾兵蟹将也没活路。”
“你确定要从我手里把他救走?”丁卓的脸上开始出现少见的狰狞,“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管你是谁,但你听好,八爷永远是八爷,管锥永远是管锥,我不会背叛我所忠诚的东西。现在的形势,要真打起来你就是把我们全歼,你带来的这帮小伙子恐怕也不会痛快。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放了我们八爷,你们不开枪,我就绝不开枪。今天以和为贵。”
两人都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场面一下安静了下来,只有山风夹杂着树叶偶尔从两人之间穿过。梁道安见到来的是管锥,原本丧失的斗志一下又全都回来了。现在的形势,双方犬牙交错,最高长官又都在对方包围圈里,确实很难打起来。真打起来都不知道怎么开枪,因为只要子弹没有击中对方,就可能穿过去打中自己人,谁也占不到便宜。
管锥率先打破沉默:“别浪费时间了,放人吧。我向你保证过,只要你放人,就绝不开枪。我管锥说话算话。”
丁卓终于开口:“你真是个讲信用的人吗?”
管锥说:“我不但讲信用,而且绝不会改变,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你知道你这么做,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吗?”丁卓说,“如果你和梁道安都在我面前,我会选择先抓你。”
管锥点点头:“少废话了,叫你放人你就放人。这笔买卖你们不亏,真打起来我不敢保证自己能活,但现在这样,我用四个换你一个总是没有问题的,我们有三四十人,你能承受住自己的十个部下死在自己面前吗?”
丁卓在很短时间内做好了决定,回头看了看梁道安乘坐的车:“好,我放你走,但梁道安带来的货要留下。”
管锥笑笑说:“好,我们互相行个方便,这样你回去也好交差。”
管锥说完做了个前进的手势,丁卓也支开旁边的士兵,让出一条路,冲着管锥做了个请的手势。管锥让谭超带人戒备,自己一个人顺着丁卓的手势走到梁道安车下,隔着车窗看着梁道安说:“八爷,我来晚了。”
梁道安下巴上的肉拧成一团,双唇紧闭,冲管锥点了点头,管锥和丁卓的交谈过程他听得一清二楚,所以什么也没说。在叶介良的搀扶下走下车来,到管锥面前的时候,突然抓住管锥的手说:“我们这么走了,梁啸不会有事吧?”
以往梁道安在管锥面前,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脸上除了愤怒和开心就只剩面无表情。但现在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管锥在他眼里看到了恐惧,为了梁啸而感到极度恐惧。恐惧使他失态,也使他丧失了基本判断力,所以才会冲管锥问出这个完全没有必要的问题。
管锥抽出一只手反握住梁道安的手说:“八爷放心,这是正规军,梁啸母子没有参与我们的任何事情,他们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
梁道安听管锥这么一说,悬着的心马上就放了下来,脸上的神态顿时恢复不少。
放开管锥的手,梁道安接过叶介良递过来的大衣披在肩上,带着自己的人从丁卓身边走过。和丁卓擦肩而过的时候,梁道安侧头轻轻点了下头,像是在跟丁卓打招呼,然后就上了管锥的车。
管锥跟梁道安上车后先走,留下谭超殿后。梁道安确定车进入缅甸境内的时候,彻底恢复了以往面无表情的样子。他问管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管锥抬头说:“八爷,我后面会跟你解释,但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汇报。”
梁道安:“回答我的问题。”
“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报告。”
“我让你回答我的问题!”梁道安话音刚落,叶介良的仿制冲锋枪已经顶在了管锥的头上。
管锥看着梁道安的眼神由急切变得复杂,接着又变成失望,上眼皮渐渐垂了下来,声音也变得低沉:“八爷你出发前亲口对我说的。”
梁道安回忆了一下,好像出发前确实对管锥说过来这里,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危险的?”
管锥说:“你说要带我走,所以我就想问问刁毛辉我们去的地方怎么样。但我听说刁毛辉不在老八寨,我就有点儿好奇,按说你离开老八寨,刁毛辉不应该离开才对。”
梁道安点点头,管锥继续说:“后来我听说你刚走,刁毛辉就运走了一吨多的货,而且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这就是我刚才想向你报告的事情,我不知道我错在了哪里,但不管怎样,我确实救了八爷,我做了对的事情。”
看梁道安点了点头,管锥接着说:“不是我怀疑刁毛辉,也不是我不想团结,但刁毛辉当时的行为太诡异了。你刚走他就消失了,所以我怀疑你来这里是他安排的套。”
梁道安沉默,眼神开始变得凌厉,但并没有看管锥,管锥接着说:“我不管别人怎么样,我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我有两件事是必须要做的,首先是保护八爷,其次是赚点儿钱。”
梁道安的眼神再次回到管锥身上的时候开始变得温柔起来:“孩子,你没做错什么。”
叶介良把枪收了起来,梁道安脸上已经泛起了诡异的微笑:“我越来越觉得带你过去是正确的了。至于小辉的异动,那不是他的私自行动,是我派他这么做的。我们要保证那一吨的货绝对安全,否则就会有10个、20个、30个鱼头冒出来找我们麻烦。”
管锥也放松下来,频繁点头:“八爷说得对,货的事情我不懂,交给刁毛辉管是对的,我负责八爷的安全就好了。”
梁道安连连摆手:“你做保镖屈才,以后你和小辉一起帮我打理生意。”梁道安说到这里几乎是语重心长了,“现在我身边能信任的人不多了,能信任还能干的更少。你算是救过我的命,这样的人跟着我,我放心。”
管锥也不推辞,但也没表现出兴奋,只是微微点头说:“都行,都行。”
梁道安依然用语重心长的语气问:“你对丑人怎么看?”
管锥一愣,这又是一个敏感问题,好在他早有准备,回答起来也不费力:“人倒是不坏,但就是有时候做事太任性,太过蛮横自大,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不过好在有八爷管着不会出大乱子。”
梁道安冷笑一声:“恐怕你还不知道,他现在背着我捅了个天大的马蜂窝。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去把楚老五的货给劫了,现在人家盯着我要货。”
管锥惊讶地说道:“怎么会这么鲁莽?”
“唉,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你觉得这件事怎么处理比较好?”
“要是问我意见的话,我觉得我们就不要管了,让南北联盟军的那个楚隆去找丑人要,总不能我们帮他还债。”
梁道安又叹了口气:“孩子倒真是个好孩子,但我就是不想见他,见到他我就会想到梁志。所以这次我打算把他留在这里,梁氏的所有东西都给他,能做多大就看他的本事,你觉得怎么样?”
罗大佐接到管锥的指派之后,先是从裴万岁那带了10个人,赶到积星堆,发现丑人并不在那里,罗大佐又去往南边的山洞。山洞被当地人称为老虎洞,洞口不大,同时最多只能供两个人进出。洞口四周寸草不生,全是石头,大的像座房子,小些的也有一人多高,所以不熟悉的人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下找到洞口,因为远远看去这个洞口和石缝没有区别。
罗大佐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他几乎没费任何力气就找到了洞口,因为洞口前有几具尸体和大量的血迹。罗大佐知道事情不妙,趴在洞口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好打开照明设备,带着人用绳索下洞去找人。
洞里漆黑,落地后的罗大佐差点儿被一具尸体绊倒,这一趔趄使手里的灯光一歪,正好照到角落里的丑人,丑人正半躺在那儿也不知是死是活。
罗大佐慢慢接近丑人,灯光照到丑人胸口,发现胸口虽然有很多血迹,但还在起伏,说明人还有气息。罗大佐走到跟前拍了拍丑人的脸,丑人轻轻“哼”了一声。
听到丑人的声音,罗大佐急促地喊:“丑人,丑人!”
丑人似乎是听出了罗大佐的声音,努力控制自己挤出了一个“嗯”。
罗大佐把灯光朝自己脸上照,说:“我是罗大佐,管锥让我来救你。”
丑人的眼睛慢慢睁开,看着罗大佐的脸,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能挤出一个笑容,并说出一句让罗大佐有些疑惑的话:“救我……”
罗大佐觉得疑惑是因为极度虚弱的丑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语气,罗大佐不知道丑人在这两个字后面加的是感叹号还是问号。
无论怎样,救人要紧,这是管锥的委托。罗大佐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从南北联盟军那儿劫来的海洛因,只好和自己带来的人一起,把丑人从洞口救出去,转往另一个山洞。这里山洞很多,为了不再被发现,罗大佐尽快在附近找了个山洞把丑人安顿下来,并派人去新庙为丑人找医生。
管锥跟梁道安回到老八寨后,管锥只是坐在一旁喝水,一直没有说话,梁道安说:“你一直不说话,是不是想问刁毛辉的事?”
管锥说:“既然八爷提前就知情,那我还是不问的好,我没什么好奇心。”
“那你以后还是多点儿好奇心吧,”梁道安说,“是我让小辉把货转移的,一方面各方都盯着咱们,另一方面丑人又捅了马蜂窝。南北联盟军现在就是派人打过来,也是理直气壮。所以咱们应当小心点儿。”
管锥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那现在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了,我先回新庙待着吧。”
梁道安说:“那你先回去,但不要离开新庙,我随时可能派人去找你。”
管锥答应了之后,自己开车回了新庙。到新庙的第一件事是去酒肆李的报刊亭,但发现那里已经关门停业,酒肆李不知所踪。看着紧锁着的报刊亭,管锥在街上站了很久,他前所未有地觉得手足无措,像是被母亲遗弃在大街上的孩子一样迷茫。
酒肆李确实已经不在新庙了,丁卓抓捕梁道安失败之后就去了总队,向总队首长如实汇报了整个过程,包括代号“索命鬼”的特情人员出现的反常行为。
但丁卓向总队首长保证“索命鬼”不会变节,可是能拿出手的证据只有在现场管锥的几句暗示。总队首长不可能相信。
首长在听取了完整的汇报之后说道:“首先撤回跟‘索命鬼’有交集的所有情报人员,要立即派人把这个‘索命鬼’给抓回来,必须要快,要在他对我们情报系统造成损失之前动手,不管用什么方法。当年的‘盲龙’失踪至今,已经20年杳无音信,这种错误不能再犯。”
首长停下来喝了杯茶,接着说:“同时要盯紧梁氏,我听说他们最近活动频繁,说是要做最后一宗大买卖,要是让他做成了,恐怕在座各位,包括我,我们都没办法交代。”总队长把眼光移到丁卓脸上,继续说道,“丁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这支部队历史上最年轻的副支队长吗?”
丁卓不说话,首长继续说:“旁人觉得你有海外维和经验,但海外维和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是你这个人谨慎。现在执法环境对执法人员的素质要求越来越高,一不小心就会陷入被动,所以你这样的性格更加难能可贵,但你今天办的事很令我失望。‘索命鬼’从你手里抢走梁道安,你还敢打包票说相信他不会变节。”
“首长,我还是相信他不会。”丁卓坚持。
“我们会把他抓回来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反思你工作中的问题。这个案子我会安排人负责,你出去吧。”
丁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首长,我们现在应该跟‘索命鬼’取得联系,而不是去把他抓回来。我们有理由相信,境外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故,这种变故导致‘索命鬼’临时改变主意。”
“临时改变主意就带着人过来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这个案件的资料我看过,他在来的路上完全有机会让人通知你。但他没有这么做,你能保证他不是想打你一个措手不及吗?”
“我能保证!”丁卓也激动了起来。
“给我证据!”首长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杯子里的茶水直接溅射出来,在场的军官们都被首长的怒气吓了一跳。
丁卓的语气恢复平静,整个人松垮下来,像是瞬间失掉了所有活力:“没有证据,我相信他。”
“我不要这种空头保证,除非有证据能够证明他行动的合理性。”
“那你给我自由,我给你证据。”
“你必须留下来深刻反省。”
丁卓突然抬眼逼视着首长,几乎是吼着对这位往日无比尊重的老首长说:“你切断了他跟我们联系的一切途径,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我费尽心血求一个结果,现在这个结果就在眼前,却因为我们之间的信任问题而徒劳无功。他一个人在境外几经生死,所遇到的麻烦和各种突发情况不是我们这些坐在这里喝茶开会的人能想到的。”
“我派出去的那些人,在他们遇到麻烦的时候,我嫌我的手不够长,不能去帮他们,有时候只能在边境线上迎接他们的尸体。我就经常想,我们能给他们什么?最基本的信任总应该要给的吧?我们帮不到他们,但也不能在关键时候抽掉他们的救命稻草!”
首长见丁卓情绪激动,反倒平静下来:“如果你能解释清楚他去救梁道安为什么不提前让酒肆李通知你,我可以考虑相信你的判断。”
丁卓垂着头想了很久,抬头刚准备说,首长抢在前面开口说:“我警告你,我有高血压,你别再吼了。”
丁卓点点头:“他不提前告诉我,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冒险,在进行一场赌博。他知道这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但他一定要做。对,这就是他的性格,他一定要赌这一把。但是他不能请示我,如果他的计划是经我同意的,那万一计划失败了,责任就在我身上。由于这是一件没有准头的事情,所以他不想让我担这么大的风险。”
首长思考了一会儿丁卓的话,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丁卓说:“我不知道,但我应该能猜到几分。能让他冒这么大风险去做的,只有那批货。应该是梁氏的那批货出问题了。”
“哪批货?”
“梁氏最后的一吨货。那批货之前已经在我们的监控之中了,他们打算出货,但这次突然出了这些变故,货的消息也一并断了。”
“这只是你的推论,你先下去吧,我考虑一下这件事情。”
丁卓还想说什么,结果被现场的督察拉了出去。手机用户看边境夜行人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00538.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