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元年。
天地大劫被叶皇一人平复。众生俯首称颂。
魔域西洲合一, 曜日皇宫改移至魔宫,臣属上报皆魔域众修一同。
太初二年。
魔宫花园之中。
“小毛球,你别跑呀!”
一个娇俏女孩声音花园之中响起, 她穿着一袭红裙,追着毛球奔跑身影, 像一只花丛飞舞小蝴蝶。正是之前天池山山灵念。
毛球奔跑花园里, 头顶金色呆毛一颤一颤地,金色后脑勺看上去仿佛一个小太阳。跑着跑着, 前面忽然遇到一方荷塘,他背后便生出一双肉乎乎金色翅膀,想要飞跃而过。
然而还没有跳起来,就被念一手抓住, “看你还往哪跑。哥哥叫你这个时候要念书识字,你却一个人花园闲逛, 被我抓到了吧?”
“我有名字,叶思君。”小太阳嘟哝道, “爹爹给我取。”
念伸手揉了一把他脑袋,“思君哪里有毛球容易上口。哼,不要转移话题, 哥哥让你读书识字,你为什么要瞎跑?”
毛球道:“我、我太困了,想要出来吹吹风而已嘛。”
念叉腰道:“我看你是三天鱼, 两天晒网!跟我走,我带你回去读书。”
毛球俊秀小脸皱了起来, 珠乱转,忽然看到远处走来一人,便高兴开口道:“爹爹!”
叶云澜正走回廊, 身后跟着几个正跟他汇报诸事臣属和魔域长。
他一身衮服,纯白发丝如雪垂落,头上戴着银冠,神色冷清而淡漠。
一时间,只听臣属魔域长汇报声音,还有他们各自脚步声。
也因此毛球这声“爹爹”就显格外嘹亮。
小太阳扑腾着肉翅膀就往他爹爹所之处飞了过去。叶云澜旁边几个人一惊,一位叶族臣心惊胆颤地看着毛球,道:“殿下,且当心哪!”
毛球变身凤凰模时候能够翱翔九天,但如此时半个人身时候却总是飞歪歪扭扭,为此已魔宫之中闹出不少祸事。
不过这回倒没飞歪。
叶云澜把飞过来小太阳接住了,饶是他如今已经踏虚,竟也觉手中这团颇为沉重。
看来不该喂他这多灵石。
这想着,叶云澜淡淡开口。
“何事。”
毛球抬起睛,瞅着自爹爹一如既往没有什么表情脸,鼓起脸颊道:“爹爹,我不想读书。”
叶云澜:“为何。”
毛球:“书上些字长丑,跟花园里蛐蛐似,我看不懂。”
叶云澜:“看不懂,便学。”
毛球把脸皱起,“我,我不想学……”
然而他爹爹依然十分地冷酷无情,“去学。”
毛球开始胡搅蛮缠,“我就是不想学。除非……除非爹爹教我。”
爹爹低下头。
银白色长睫低垂,似两只翩飞蝶翅。
双金色瞳孔却清冷又疏离,仿佛倒映不出任何人影。
不是错觉。
毛球感觉自爹爹最近性情越来越冷淡了。
这让他感到莫名害怕。
所以不想看书。
也不想识字。
有么多时间,还不如缠着爹爹。
否则,他怕时间长了,他爹爹真会变一块冰块,再不会给他回应。
叶云澜沉默一下,向着旁边几人挥了挥袖。
旁边几人十分懂他脾性,很快便行礼退下了。
他带毛球回书房,教他识字。
毛球爪很肉,他便握着只肉爪,一笔一画地写。
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教沈殊识字。
毛球很高兴,学专心致志。
等学完字,趁他不注意,还啪叽一口亲了他脸颊。
叶云澜面无表情把他扔出了竹楼。
上门,他一个人站了一会,便去里屋看床上魔尊。
魔尊睡很沉。
两年了,并没有醒过一次。
他从叶族仙舟回来后,将魔骨和凰骨放了魔尊身边。也许,他心里是存着一点飘渺期盼,寄望于魔尊能够如他当初一般吸收凰骨之上血脉之力而涅槃。
他伏魔尊胸膛,惯例去听对方心跳,感知神火传递出温度,将自灵力传入中。
不知是否错觉,他忽然听到了一声心脏跳动声音。
只有一声。仿佛是他幻听。
便仔细又去听,然而对方胸膛之中还是寂然一片。
他并没有感到很失望。
这两年,类似幻听发生过不止一遍。
约摸是太想念,才会如此。
他起身,想要出门去透透气。
只是天光黯淡,乌云笼罩,仿佛要下雨。
忽见不远处立着一人。
一个男人。
人发色苍白,面色苍白,握剑手也苍白,然而剑意流动却汹涌。
仿佛有炙热情感蕴藏他中,他剑上,他心头。
叶云澜脚步一顿,看着人,淡淡开口。
“栖云君?”
自从他为西洲魔域共主之后,便听闻栖云君从天宗宗主之位退下。之后又听属下来报,栖云君距离魔宫不远一座山头上建了洞府,而后偶尔便会魔宫周围碰见。
不过这人直接闯入魔宫之中见他,还是头一回。
栖云君凝视着他,哑声道:“你还等他醒。”
自登临踏虚,叶云澜对人世身不相之人情感便越发淡薄,曾经浮屠塔中落下恐惧,也已随着他一次次破劫消失无踪。
于是只是淡淡颔首,便不欲再之多言。
栖云君追问道:“你还要等多久?”
叶云澜:“等到他醒。”
栖云君道:“他已经故去多年,怎还会醒?”
叶云澜:“我从未想过他会不会醒。我只望他醒来时,第一所见是我。”
栖云君道:“你已入迷障。难道你不想要飞升了?”
叶云澜:“你说难道不是自?对没有结果之事执迷不悟,纠缠不休,陷于妄念,不可自拔。”
栖云君道:“这是我道。”
叶云澜:“我方才所说一切,也是我道。”
说完这话,两人之间便沉默了。
他们像很久之前,便只剩沉默。
叶云澜:“魔宫毕竟不是你可随意来去天宗。下次若还此地见到你,我会拔剑。”
栖云君看着他,颜色浅淡瞳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要破碎,忽然问。
“难道块玉碎了,我们之间就真再无可能?”
叶云澜:“你明明已知道答案。”
栖云君走了。
叶云澜一个人走魔宫花园之中。
正是初春,阴雨连绵之时。
头顶笼罩乌云渐渐变低垂,四周沉闷之气更重。
忽然感觉有一滴雨滴面颊。
他仰头看了看天。
而后便想寻一处避雨。
此时他正走一处荷塘旁,荷塘之中有石亭,便缓步走入中。
坐于石桌,从储物戒取出了几坛酒,一个人自斟自酌。
酒是桃花酿,甜美清香,能够驱散胸腔闷郁。
石亭之外,雨已经开始下了。
声音淅淅沥沥。
几杯酒送入口中,他没有运用灵力驱散酒意,很快脸颊便觉有些烧热,有晕眩迷离之感。
忽然想起,他和魔尊之间,也曾经这处石亭之中饮酒交谈,放纵恣意。
而今转瞬已经年。
酒一杯接着一杯入口,他已醉不轻。
雨愈下愈大。
仿佛无数颗珠玉盘上滚动,敲击他心头。
迷迷蒙蒙之间,他慢慢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梦。
梦里有棵杏花树,他杏花树下藤椅上安睡着。
有人温柔亲他睫。
他闭着推对方,说不要闹。
对方说。
阳光落脸上。四周静谧而安宁。
一生仿佛就可以这过下去。
再醒来时候,雨已经停了。
天光从云层破出,照入石亭之中,照到他脸上,令他睫毛眨动,一时有些睁不开。
而后忽然感觉有人俯身下i来。
温热胸膛贴他背脊。
他身体僵住。
感觉背后人气息是如此熟悉。
熟悉地仿佛幻觉。
魔尊带笑声音响他耳边。
“师尊,您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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