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可能就风沙睡得香甜,岳州全城彻夜未眠。
蒲桑见得儿子残缺不全的尸身之后,自然悲痛暴怒。
第一反应就是宵禁全城,誓要揪出杀害儿子的凶手。
得知凶手报名三河帮何客卿之后,立刻调兵围了三河帮岳州分堂和岳府。
要求交出凶手。
岳家因为城陵矶大火损失惨重,被迫寻求妥协而已,又不是真的软柿子。
人家都打上门了,不反抗等死吗?
何况,他们去哪找何客卿?找不到了也不敢交啊!
岳家在岳州深耕久矣,不少将领士卒出自岳阳帮。
其中两营完全掌控,一在城内,一在城外。
一营五百人,共一千名士卒随之响应调动。
城内护卫分堂与岳家,城外得信后拔营近城,蓄势待发。
蒲桑见岳家居然还敢调兵反抗?怒火更炽。
急派亲信四面八方携令投营,欲召集岳州境内所有驻军驰援州府。
显然把岳州分堂的自保举动视为叛乱,准备调兵强行剿灭。
岳家得讯后,知道仅凭岳家和岳州分堂,决计扛不住,必须向三河帮求助。
于是飞传海冬青、黄彦豹和房总寨主。
以蒲桑欲要杀害本帮何客卿的名义,向君山舰队和湘水十八连环寨求援。
不是说岳州分堂出事,而是何客卿出事,岳州分堂保护。
这是风沙授意岳湘出得主意,非同一般的高明(缺德)。
岳州城内外都快明火执仗地打起来了,绝先生当然忙得更什么似的,各方信报雨点般飞来,砸得他头晕脑热。
尤其在得知蒲琮被杀,且与何子虚有关后,眼冒金星,心知大势已去。
他之前想趁着岳家颓势,推动蒲岳联姻。
其实就是想据两家之兵为己有,完全掌握岳州的兵权。
岳州驻军主要为三方所有,东鸟四灵最多,岳阳帮次之,蒲桑最少,仅拥有白石湖的白石营。不过,成为岳州刺史之后,城防和州衙也在他手里,略微盖过岳阳帮。
蒲桑之所以能获得东鸟四灵的支持,一来资历足够,二来掌有白石营。
最关键,并非四灵中人,隐谷才勉强同意。
简而言之,由蒲家主导的蒲岳联姻一旦成功,东鸟四灵可以通过蒲桑收拢所有兵权,也就占住了岳州大势。
绝先生本以为胜券在握,结果突然失去对势态的掌控。
因为蒲桑的复仇举动,直接导致蒲岳两家再无可能联合。
也就断送了东鸟四灵唯一一个可以占住岳州大势的机会。
心中的火,蹭蹭地冒。
真恨不能亲自去抽蒲桑十几个大耳刮子。
更是前所未有的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
当晚深夜时分,洞庭湖上出现奇景,一向互不对付的君山海鹰舰队和洞庭武平舰队捐弃前嫌,一北一南逼近岳州城防,开始形成钳形之势。
湘水十八连环寨的舰队连夜由湘水入洞庭,准备给君山舰队压阵。
此等奇景,源于风沙那个高明(缺德)的主意。
因为求救的由头是何子虚,隐谷反应之迅勐,令人瞠目结舌。
隐谷于三河帮的势力毫不逊色四灵。
连相对独立的黄彦豹都扛不住,被迫响应岳州分堂的求救。
风沙等于联手隐谷对付东鸟四灵,隐谷显然想都没想就顺水推舟了。
隐谷于东鸟收缩势力之后,仅存的、最有力的地方势力就是三河帮。
何子虚正是隐谷于三河帮的代言。
无论隐谷是想同四灵争夺权利,还是仅想保全势力,这次也非帮不可。
蒲桑得知君山舰队钳形迫近,因嫡子惨死而发热的脑袋总算稍稍冷静。
仅凭君山舰队或岳州分堂的两营驻军其实奈何不了岳州。
然而两者合力,他立时进退维谷。
真打起来,就算胜,也定是惨胜,得不偿失。
咬着牙、鼓着筋,踌躇半晌,还是决定拼了。
他的儿子死了,凭什么别人的儿子还能活?
蒲桑疯了,绝先生没有。
权衡再三,他终于下定决心越过蒲桑,直接撤兵回营。
岳州防御使的兵权大半来自于东鸟四灵。
东鸟四灵这一撤,只有衙役、城防和白石营听命于蒲桑。
其中白石营还在城外,正与君山海鹰舰队在大桥湖对峙。
蒲桑得知诸营撤走,立时瘫坐,仿佛被抽空所有的气力。
岳州分堂于城外的一营兵少了牵制,马上就可以攻城。
于城内的一营兵面对的是衙役和城防,城防还要守城。
如此内外交煎之局势,根本不用打就知道输赢。
他可以不在乎别人死多少儿子,必须考虑给自己的儿子陪葬值不值。
……
突如其来的宵禁令仅仅维持不到一夜,天还没亮就被迫解禁。
待到天光破晓,岳州云开雨霁。
空气之清新,令人心旷而神怡。
风沙难得起了个大早,在江离离的服侍下舒舒服服地喝了碗热腾腾的甜粥。
又给自罚自跪整晚的七名寻真台仕女各赏了一碗甜粥,然后才让她们离开。
因为腿伤的关系,他离站起来还早着呢,让江离离扶他到花园坐着吹吹风。
顺便让江离离刷几套拳脚剑法让他瞧着解解闷。
正瞧到精彩处,张星火来了。
江离离收势抹汗,然后行礼,准备告退。
风沙叫住道:“你留下听着。”
江离离越是想往内宅跑,他越是要往外面推。
张星火对江离离笑了笑,冲风沙道:“昨晚一切都很正常,唯一超出预料的是绝先生的反应。”
江离离实在没忍住,轻轻啊了一声。
她昨晚没出门都知道昨晚绝对不正常,哪里“很”正常了?
张星火莫不是人在城陵矶,不了解这边的情况?
风沙赞同地嗯了一声:“蒲桑的反应完全在预料之中,任谁死了嫡子,还死得那么惨,当是这种反应,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可以推估的。”
看了江离离一眼,含笑道:“他说的正常,是在说他推测的结果与发生的情况大致不差,既然没有偏出预计,怎么不正常?正常的很呢!”
江离离瞟了眼张星火:“都说智者能走一步看三步,婢子算是见识到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挺聪明伶俐,突然发觉居然连人家说话她都听不懂了。
张星火看出风沙摆明想培养江离离,所以才会这么耐心的解释这么清楚。
不过,他没心思考虑这些,继续道:“据我对绝先生并不算详尽的了解,他居然会认输的这么痛快?实在不像他的为人,怎么也该对峙个几天,谈谈条件吧!”
顿了顿,补了句:“莫不是哪里又憋着什么坏水?”
“东鸟大局已定,为争岳州大势拼命?赢了惨胜,输了大败亏输。”
风沙耸了耸肩道:“最关键,无论输赢,与我无伤。我觉得他是在向我和隐谷示好,表示无意全面开战,虽然败了,好歹保存实力,还可以留点好感。”
张星火歪头瞧他几眼,冷不丁道:“潘兰容是在你这里吧?我能确定她的身份,我还知道她很善良,但是不可否认,你昨天差点为她激怒朗州军,丢掉东鸟大局。”
见风沙张嘴,抬手打断道:“把何子虚推出去,让自己藏起来,确实两全其美,甚至一举多得,那也是因为你预料到危险提前化解,并不能证明这个危险不存在。”
他觉得绝先生很可能正利用潘兰容打什么歪主意,连潘兰容本人都不知道。
只是做了个局把潘兰容丢到风沙身边。
之后不管不顾,顺其自然。
以潘兰容的身份和性格,自然而然就可以把风沙给坑了。
风沙沉默下来。
他明白张星火的意思。
如果绝先生没有任何画蛇添足,那么纵然他百般怀疑,最终也查无可查。
因为小竹确实洁白得跟白纸一样,甚至比白纸还要洁白。
待他放松警惕,选择信任小竹的时候,很可能就是踏入人家陷阱的时候。
江离离在旁边听得一脸懵逼。
她感觉主人和张星火说起话来云山雾罩,脑袋慢点就会一头雾水,亦如现在。
正在三人相对沉默的时候,小竹突然从小径那边小跑过来,摆臂招手欢叫道:“张星火,张星火,是你吗?真是你啊!是我啊!潘兰容。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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