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浅笑,玉手执壶,星眸流转,美人如花,这样的景致落在成帝的眼眸却是凄凉。
“坐。”雪依端起面前的酒盏,琥珀色的酒在透明的玉杯里波光流转,如美人星眸,不再安静。
成帝坐在雪依的对面,二人默然相视一笑,端起各自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连饮三杯。
雪依的小脸红扑扑的,大眼睛忽闪闪地斜睨成帝,笑若一把钢刀,直刺向成帝的心脏:“我该叫你什么?王爷还是皇上?”
成帝神色平静,自斟自饮又三杯。
声音几分暗哑,快一年了,他小心翼翼守护的秘密一朝被雪依揭穿,心中却并未有一直以來的担心和害怕,相反倒觉得轻松了很多,回想过去的岁月里,他过得有多么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为了守护这个秘密,不得不牺牲了身边最亲近的人去填补一个又一个的秘密。
二十年的忍辱负重,二十年,他活着唯一的目标就是报仇,可是当他真的坐上帝王宝座,九五至尊给他带來的并不是为所欲为,他不能手刃仇人,机关算尽却仍让蓝广逃脱,他不知道是蓝广的命太好,还是他实在太在乎眼前这个女子。
现在想來,每次在他要下手诛杀蓝广的时候,他的眼前总是浮现雪依的盈盈笑脸,他终究是舍不得她的,不知这份不舍过了今夜能不能留住她。
迎着雪依的眸色,声音沙哑,还以一笑,笑得那么轻松:“在你的心中,我又是谁?萧逸宸还是萧落辰?你爱的是谁?亦或者你谁也不曾爱过吧。”
他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最大得悲哀就是活的太明白。
雪依再将酒杯斟满,饮下的还有痛也快乐的往事,迷离眸色,望着那张近在咫尺英俊得不真实的脸,幽然一叹:“萧逸宸是谁?萧落辰又是谁?我一直矢志不渝深爱的是被你杀死的萧逸宸吧。”
“雪依,那个风流倜傥的五皇子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真的沒有动心过吗?”成帝饮尽杯中酒,凝视雪依。
雪依凝视成帝,笑,在唇畔,泪,悄然落下。
“人生若只如初见,初见萧逸宸,我就知道他非等闲人物,初见萧逸宸我就知道他不过龙游浅滩,即便他真的丑陋不堪,为了在我跌倒时他伸出的那只手,我亦愿意与他生死与共,所以,任凭萧落辰如何的风流潇洒都与我无关。”雪依夹起一片绯羊首递给成帝。
嫣然一笑,问:“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的身份吗?”
成帝将绯羊首送入口中,是雪依亲手为他做的,绯羊首的制作过程十分麻烦,雪依曾经亲自为他做过一次,因为不小心割伤了她的手,他再也不吃这道最爱吃的菜品了,御膳房也再也沒有做过这道菜。et
难道是绯羊首?成帝细细咀嚼其中味。
雪依颔首:“不错,就是上次我把绯羊首端到你的面前,还记得吗?你当时脱口说了一句还是雪儿调制的味道精美,当时我并未告诉你那是我亲手做的,你那样说,只能说明你曾经吃过我亲手做的,而我,只为萧逸宸做过。”
成帝细嚼慢咽,点点头赞道:“不错,唯有雪依做的绯羊首最好吃,因为她是在用心给挚爱的人做。”
看着青花瓷盘中薄若蝉翼的绯羊首,雪依慨然而叹:“是啊,皇上可知道这绯羊首的制作过程有多繁琐吗?首先要挑选上好的纯白色羊羔,把羊首风干,再用红姜熬煮三个时辰,再用女儿红腌制,最要紧得考验刀工,一定要切的薄若纸张才能既好看又好吃。”
“雪依,说出你的条件吧,朕要怎么样你才不会离开朕。”成帝握住雪依的手。
雪依盯着成帝的俊脸,黝黑的眸色中难得的真情,期盼,她很想点头答应,可是头重千金,往事历历在目,萧逸宸躺在棺木中紧闭双眸,苍白的脸颊,萧逸宸被血浸染的狰狞,萧逸宸一双星目深情凝视她的眼神.......任她如何努力,她深爱的萧逸宸也无法和现在的皇上重叠!
雪依缓缓摇摇头:“今生今世,我只爱萧逸宸一人,他是个残废,相貌丑陋,他只有我一个王妃,而不是英俊的帝王,拥有三宫六院无数红粉的帝王。”
“如果朕只要你一人呢?”
“皇上要将如何处置后宫中其它妃嫔?难道皇上舍得将曾经与皇上同生共死的冷羽裳逐出宫墙吗?”雪依咄咄逼人。
成帝握着雪依的手缓缓松开,说:“朕不能将她们逐出宫墙,但是朕可以永远不踏进任何人的宫门,至于冷羽裳,朕会给她荣华富贵,令她远走他乡,对外,朕可以宣称她暴毙而亡。”
雪依浅笑,双眸寒意突显,盯着成帝的眸子阴冷黑暗,一字一字轻轻地说道:“我要的不是冷羽裳假死,我要亲眼看着她死在皇上的刀下!”
成帝倏然站起來,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出自雪依的口中,他大睁着黑眸追问:“你说什么?”
雪依不急不缓的端起酒盏,轻啜,咀嚼口中的苓白,说:“我要亲眼看着皇上杀死冷羽裳。”
“为什么?”
“难道现在皇上还不知道为什么吗?”雪依侧着头,斜睨成帝,眸色冷然轻蔑。
屋子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沉寂。
成帝的确厌倦了冷羽裳,她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过去,分分秒秒的警示他,他不是真正的萧落辰不是真正的皇上,他很想冷羽裳在自己面前消失,却从來沒有想过要杀死她。
眸色看向夜空,满室寂静无声,如死亡一般沉寂。
“你喝醉了,去睡一觉吧,也许醒來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沙漏声声,成帝见天近五更,抱起雪依。
雪依任凭成帝抱着她走向寝殿,纤纤十指描画着成帝浓眉,轻声问:“皇上打算要囚禁臣妾吗?”
仿佛和爱人讨论明天要吃什么一样的轻松自然。
“如果只有这样才可以将你留在朕的身边,朕宁愿你恨朕。”成帝为雪依掩好锦被,云淡风轻仿若和心爱的人调情。
雪依浅笑,黑眸死寂:“死人怎么会有恨,是吗?”
成帝亦笑,眸色如刀:“你若自裁,朕要邀月凤舞两国臣民为你陪葬!”
爱至深伤至狠!
二目相视,爱恨交织中俱是迷失。
雪依知道成帝是说得到做得到的,复仇本就是他最大的乐趣!
前尘往事如烟尘,在雪依脑海中闪过,阁楼里的生活竟是她最快乐的时候,奶娘的怜爱疼惜,满屋的书香.......
自此,雪依开始绝食,不笑不哭亦不闹,只是静静的斜倚在朱红阑干。为此,成帝每日杀一个宫人,不想雪依毫不在意,成帝无奈,只得将柳侬绑在晨晖苑的海棠树下,不想雪依全不在意。
迟迟不能出口的旨意,成帝从未如此得挫败过,曾经再大的困难在他的眼中都不是问題,唯有今日的雪依,他心力交瘁,却不想放弃。
“刀下留人!”冷霜走进晨晖苑的时候,成帝黑眸阴沉,咬着后槽牙传下斩首柳侬的旨意,冷霜护住柳侬的同时瞥见了雪依藏在衣袖中的刀锋。
好险,冷霜暗叹。
势成骑虎,成帝不得不斩柳侬,冷霜的出现刚好给他一个台阶,他顺势而下,气冲冲的瞪着冷霜吼道:“小小宫婢竟敢擅闯晨晖苑,不怕死吗?”
冷霜跪下,清脆的声音落在成帝的耳中若天外梵音:“难道皇上忘记了公主的锦囊吗?”
盯着冷霜的眸色充满玩味,冷霜似乎全沒有感觉到那双黑眸中的杀气,笑着禀道:“皇上,何不让奴婢试试说服娘娘?”
成帝看了一眼雪依,大踏步的走出了晨晖苑。
冷霜解开柳侬的绑绳,柳侬就要下跪谢恩,冷霜忙拽着她冲着雪依的方向努努嘴,示意柳侬先退下。
柳侬点头退下。
冷霜走向雪依,手中多了一副画轴,画轴缓缓地展开在雪依面前,冷霜自说自话一般的说:“娘娘,奴婢知道你能听见奴婢说的话,奴婢也知道娘娘心已经死,奴婢更知道娘娘现在的心思,娘娘知道皇上在乎娘娘,所以娘娘想以自己的性命让皇上悔恨终生。”
雪依的睫毛闪了闪。
冷霜继续说:“娘娘何不抬头看看眼前这幅画,奴婢想娘娘一定认得这幅画中的女子,也一定想知道蓝丞相为何将娘娘束之高阁,隐匿起來。”
冷霜等了很久,雪依并未抬头,也沒有看画的意思,沉默片刻,冷霜咬咬牙说道:“想必娘娘早已经知道奴婢是凤舞国派來的细作,娘娘一定不知道奴婢來邀月国的任务是保护娘娘,暗中协助娘娘查出成帝的真实身份。”
雪依的眼眸轻轻的动了一下,冷霜继续说:“这幅画,想必寇氏曾经让娘娘跪拜过,寇氏却沒有告诉娘娘这画中的女子就是娘娘的亲生母亲。”
雪依倏然抬头,两眼盯着画中怀抱女婴的素衣女子,女子轻纱遮面,只露出双眼深情凝视怀中的婴儿,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雪依终于开口:“你说她是我娘?”
冷霜点点头:“不错,她是你娘,此时她正在凤舞国等娘娘团聚,娘娘若不相信,何不与我凤舞一行,反正娘娘一心求死,若冷霜骗了娘娘,娘娘再寻死也不迟。”
雪依似乎沒有听见冷霜的话,喃喃说道:“我爹爹已经去了凤舞国。”
雪依相信冷霜的话,其实她早已猜到了娘并沒有死,只是萧逸宸怎么会放自己离开呢?
冷霜似乎猜到了雪依的心思,说道:“娘娘不必担心皇上,当日凤舞国太子冷风月将碧玉剑交给娘娘是时候,皇上就答应了太子,在太子需要的时候娘娘携碧玉剑去凤舞国助太子继位。”
凄然一笑心若空虚,原來在自己踏入王府的第一天起就是萧逸宸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雪依点点头,轻声说:“好,我随你去凤舞国。”
与此同时,驿馆中,蓝荷公主亦说服了成帝,二人达成协议:雪依以和亲的身份嫁给太子冷风月,冷风月登基后将蓝广送回邀月国。
三日后,双凤城外十米高台上,雪依一身红妆,珍珠流苏遮住绝世容颜,与成帝拜别。
“雪依,十里红妆是朕梦里与你的恩爱无双,不想今日却是如此的凄凉。”
“皇上,缘聚缘散早已注定,雪依就此拜别皇上。”
四目相对,爱恨已是过眼云烟,烟尘起处,雪依已是冷风月的太子妃,遥望和亲队伍,成帝在心中暗暗祈祷,但愿雪依此行一切顺利,他日再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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