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时分,敦化坊和修政坊的大门紧闭,不准坊内百姓外出,坊墙南面的道路上站满了千牛卫士兵,地上也提前清扫干净,用清水泼街。
这时,从城墙夹道内驶出数十辆华丽的马车,被骑兵严密护卫,其中一辆雕龙画凤的马车格外引人注目,它便是贵妃杨玉环乘坐的马车。
这不是正式出行,只是贵妃娘娘去大慈寺寺拜佛许愿,属于私人事务,所有没有那么多礼仪讲究。
杨玉环身穿一袭素白的宫裙,没有任何华丽的首饰,头戴一顶轻纱帷帽,沉静坐在马车内,马车非常平稳,感觉不到任何颠簸,在她左右各有一名小宫女,在她前后则坐着朱雀和烈凤,师徒二人负责贴身保护贵妃的安全。
大慈恩寺位于晋昌坊,是唐高宗李治为了追念母亲长孙皇后而敕令修建,属于唐朝的皇家寺院。
杨贵妃夜梦母亲,便决定来大慈恩寺为母亲上香许愿。
为母亲许愿,自然虢国夫人和韩国夫人也要一起来,一行车辆浩浩荡荡,前往晋昌坊的侧门驶来。
晋昌坊的侧门就专门为大慈恩寺所开,车辆可以直接驶入,在寺院内的广场上停下。
数十名宫女手举长扇团团包围着贵妃徐徐而行,后面跟着虢国夫人、韩国夫人以及她们的侍女,寺院里没有香客,方丈广智法师带着十几名高僧迎上前施礼,“阿弥陀佛,贫僧大慈恩寺住持广智参见贵妃娘娘!”
杨玉环轻启朱唇道:“今天打扰方丈了,我在佛祖前许个原,上炷香便离去!”
“贵妃娘娘请!”
众人来到大雄宝殿前,杨玉环走进大殿,对众人道:“今天我要单独向佛祖许愿,身边不得有人,你们都退下!”
众宫女纷纷出去,杨玉环又对两个姐姐道:“二姐、三姐你们也出去吧!我想单独向佛祖许愿,有烈凤在我身边就行了。”
虢国夫人和韩国夫人很惊讶,两人对望一眼,只得转身出了大殿。
烈凤又对方丈道:“广智大师也请出去吧!娘娘不想旁边有任何人。”
“阿弥陀佛,贫僧退下。”
广智法师带着几名弟子也出去了,烈凤给朱雀使个眼色,两人同时把前后大殿门关上了。
杨玉环缓缓在佛祖前的蒲团上跪下,合掌低声道:“小女子玉环参见佛祖!”
这时,她身边也有一人跪下了,烈凤眉头一皱,这臭小子怎么能和贵妃娘娘跪在一起,但她没有时间纠正,只得忍住了。
“你就是李邺?”杨玉环平静问道。
“我们见过,在飞龙葬礼上。”
杨玉环点点头,她还记得,一个高大威武的少年郎。
李邺用香灰在地上写下了‘马嵬驿’三个字,“伱应该知道吧!”
杨玉环浑身一震,半晌低声道:“飞龙说我会死于此处!”
“应该还有一句话,天下只有我能救你!”
杨玉环点了点头,李邺又道:“我和飞龙都泄露了天机,也各有私心,请娘娘理解。”
“你要什么?”杨玉环低声问道。
“我只希望我祖父和父母平安,不被清算,不遭横祸。”
杨玉环点点头,“我可以答应你!”
李邺把香灰抹去,淡淡道:“天下恐怕也只有我能保娘娘渡过此劫难了。”
说完,他起身离去,杨玉环没有起身,依旧在为母亲许愿。
烈凤目睹李邺身形消失在大雄宝殿上方,她见贵妃已经上了香,这才缓缓开启大门。
李邺坐在大雄宝殿的屋顶上,注视着杨贵妃车队离去,他的脑海里还萦绕着杨玉环身上淡淡的幽香,这个女人年纪已和自己母亲相仿,可依然保持着强烈的魅惑,难怪飞龙为她痴狂一生。
李邺也不知道自己的承诺会带来什么样的蝴蝶效应,但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上了。
时间一晃又过去十天,这天一早,御史中丞王珙匆匆来到相国李林甫的官房,躬身行礼道:“启禀相国,昨晚卑职得到紧急消息,卑职父亲得急病而亡,卑职想请十天假,赶往蒲州为父亲治丧!”
李林甫眉头一皱道:“那中丞是不是要丁忧服丧?”
“现在暂时还没有考虑到,但赶去蒲州是当务之急!”
“我可以批准,你什么时候走?和谁一同前往?”
“相国批准了假期,卑职立刻回家出发,自然是和兄弟一同回去,他已在我府中等候。”
李林甫点点头,“天气炎热,令尊遗体不宜久放,你赶紧回去吧!天子那边我去说。”
“谢相国恩准!”
王珙行一礼,匆匆走了。
李林甫冷冷望着王珙走远,李林甫之前还有点犹豫,除掉王珙自己损失太大,但就在两天前,他得到汪鉴的消息,杨铦代表虢国夫人夜访王珙府宅,两人密谈了近一个时辰,王珙亲自把杨铦送出大门。
李林甫心中也动了杀机,陈希烈背叛了自己,现在连王珙也开始有异心了,陈希烈他还能容忍,但王珙不一样,他掌握着自己太多的底细,
李林甫立刻派人找来自己的心腹侍卫王宽,把一封信递给他,低声道:“速去新丰县西城门附近的高升客栈.”
李邺终于得到了祖父送来的消息,中午时分,他坐在一家茶棚内,旁边大道就是前往蒲津关的必经之道,李邺背对着大路,不紧不慢地吃饭喝茶。
这时,远处来了一队骑马之人,约有七八人,簇拥着两名骑士。
李邺回头迅速瞥了一眼,为首之人正是王珙,他头戴纱帽,身穿蓝色长衫,腰束革带,左手臂缠着白布。
旁边一人和他穿着差不多,长得也像,应该就是王珙的兄弟王焊,此人是长安有名的黑道大佬,开了三座武馆,手下有弟子数百人,历史上,就是他和长安著名的凶徒刑縡图勾结作乱,策划将参加春祭的朝廷高官一锅端,结果被弟子告发。
当然,更有可能是天子李隆基在背后指使杨国忠策划了这个案子,干掉了王珙,夺走御史台的大权,同时也使李林甫从此彻底失势。
但这个王焊其实并不重要,他就是寄生在王珙权力上的一根草,王珙死了,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运气好能逃离长安,回家乡低调过日子,运气不好就直接被仇家干掉。
李邺更关注的是王珙随身携带的物品,祖父在信中告诉过他,王珙随身带了一个暗红色的小皮箱子,和他形影不离,里面都是最重要的机密信件,包括李林甫给他的一些手令批复等等。
要干掉王珙,同时也必须拿到并销毁这个皮箱子。
这时,两名随从过来买馒头,王珙在远处喊道:“要素馒头,不能带肉!”
随从买了两大笼馒头作为路上的干粮,一行人又继续催马向东疾奔而去。
李邺骑得是墨锦,速度疾快,他直接从新丰县过了渭河,从渭河北岸赶往蒲津关.
蒲津关是关中去河东最重要的渡口,这里的黄河水面平缓,很适合渡船过黄河,对岸就是蒲州河东县城,从春秋战国开始,这里就是秦晋两家往来最重要的渡口。
蒲津关有不少渡船,有的大型渡船还能运载马车过河。
三天后,王珙一行抵达蒲津关,随从找到一艘即将要开启的渡船,众人连忙牵马上船,
李邺远远在人群中看着王珙上船,心中毫无怜悯之心,唐朝的政治斗争就是这么残酷,一旦站错队,身死家灭。
李邺快步跟着上了船,船老大撑开竹篙,渡船缓缓向渡河驶去。
这艘渡船可以运载三十余人,除了王珙兄弟和六名随从外,还有近二十名普通乘客,有的是商人,有的是对岸探亲访友。
王珙坐在边上,依旧背着他的暗红色小皮箱子,以前每次回去,他都要和船夫们聊几句,了解一下风土人情之类,但今天他没有心情,他的父亲暴毙而亡,他心中既难过,同时也充满怀疑,父亲身体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渡船走到河中央时,正好一艘货船顺流而下,船老大大喊:“慢一点,不要被它撞到了,大家当心,坐稳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北面这艘货船吸引过去了。
就在这时,一名乘客跌跌撞撞走过来,他从王珙身边路过,王珙眉头一皱,侧身让开,不料乘客脚下没站稳,一下子扑在王珙身上,两人身体一晃,竟然都翻入黄河之中。
王珙的手下都被北面的货船吸引,一回头发现主人落水,他们顿时大惊,站起身大喊道:“快救人,有人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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