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女人便是老太太说的那番模样,有时会出去,站在广场上,有时会回来,坐在神像前念经,她的举动再次吸引人们的注意,可人们也不再理睬她,没了兴趣,也没有理由,人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有时候能碰到几个坐在大树下的老人们聊这个人,其他的便也没了。
再然后,这个女人死了。
偶然一天,人们没看到女人出现在广场上,有人就纳闷了,怎么不在呢,这女人比谁都准时,谁起晚了她都不可能起晚了,这天没有出来,肯定是有事儿啊。
人们因为这件事再次聚集到一起,留在村子里的人都是闲着没事儿的,种完地就回家,回家就睡觉,一有个新鲜事可别提多高兴了,人们把女人家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都想看看女人现在是什么样。
然后,他们看到了女人的尸体。
我看到了更多细节。
女人死后,有人在抢女人的东西,不止一个人,基本上全村的人都参与进来了,能拿到的靠拿,拿不到的靠抢,七手八脚地抢,说来奇怪,这女人也不知道在家里干了什么,村里人也没见过她怎么劳动,可她家里却有很多椅子,似乎凭空出来的一般。
而且还不只是椅子,还有很多剪子,都是一个模样,很诡异。每把剪子都沾着血,也不能完全确定是血迹,因为血迹过了一定时间后就会干涸变暗,而这把剪子的红色像是流动的,随时都能侵蚀掉什么似的。
人们把红剪子和椅子都弄到家里面,几乎村子里所有人都有了一把她家的椅子和剪子,除了那老太太,她什么也没拿,就在外面看,也不进来。
她一边看女人的尸体,一边愣神,似乎在琢磨什么,她还是心虚,信道士的人八成也信鬼,这老太太可没办几个好事,万一这女人要是来找自己索命怎么办?
老太太一见这椅子和剪子,就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她抬头一看,天色竟也有几分血红。
她吓坏了,再不敢当领头人了,也不敢待在这屋子周围,神色匆匆的回家,慌慌张张的闭门,之后很长时间都没出门,然后,她听到了死讯。
村子里开始死人,死了第一个人的时候,没人当回事儿,毕竟那壮汉子平时除了喝酒就是打牌,一玩玩到后半夜,死了很正常,可老太太不一样,老太太本身也是疑神疑鬼的人,忍不住就往那个女人身上想。
她越想越不对,可是问题在哪她无从知道。她开始害怕了。恐惧一点点啃啮她的脏腑,终于有一天她受不了了,恐惧化为愤怒。
所以她再次召集全村的人,更加暴戾地摧毁女人的房子,瓜分女人的财产,将女人的房子也烧个精光,可算是解了霉气,老太太心下稍安,可没过几天,又一个人死掉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死后的女人就飘在自家的屋子里盯着那帮人,凡是进来的人她一个个都记住了,她要索命,疯狂地索命。很戏剧性的是,那老太因为胆小一直没有踏进那个屋子,更没有拿女人屋子里的东西,所以女人根本没有记住这个老太太。
如此一来,很多事情都说得清楚了,为什么广场上的那个老太太和其他人不一样,能和人说话呢,因为她压根就没被盯上,其他人都被女人玩弄在鼓掌之中,可这个始作俑者却逍遥法外,依旧健康地活着,这无疑是最讽刺的一件事。
至于楚唐宇……
他被那个老道士给接走了,那老道士根本就没走,女人为什么三四个月不吃饭都没死呢?不是因为她祈祷神明,神明愿意搭理她,更不是自己修炼出了什么法术,而是那老道士在暗处给她画兽,这老道士运用御兽之法悄然运转着女人的神气,将女人的神气完全颠倒,等着女人死后,女人便也不入五行中,成了一个很独特的存在,孤魂野鬼,索命恶灵,这么解释很适合对这个女人的描述。
一直等到楚唐宇的身体完全恢复后,老道士才离开,临走时,他把楚唐宇给带走了。
我知道原因,那老道士本来是想对整个村子的人施展御兽之法,可中途楚唐宇的加入搅乱了局面,他看穿了他的把戏,说了几句话把这个御兽之法无形中给破开了。
楚唐宇天资过人,但还是需要调养,他破开御兽之法甚至只是一种想把气球泡泡吹破了的孩子习性,老道士有了爱惜之情,暂且不在孩子面前施展这个法术,心想着这人日后如果好好培养,肯定是大有作为,而如今的楚唐宇确实担得起这个期望。
这就是故事的结局,恶人并没有得到制裁,善人最终也变成了恶人,利益摆着胜利者的姿态,而人们将永远活在谎言之中。我看着这些场景,有些感慨。
这村子,恐怕只有这个老太太没有被弄死,其他的,估计也都差不多了。光是看那广场上的人的眼神就明白,那些人,估计都成了半死不活的活死人,只有那老太太还蒙在鼓里呢,一直以为周围的人都活得好好的,自己也想办法活下去,实际上这个村子里,真正的活人就这么一个。
梦境到了这里也就没什么可看的了,所有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我也清楚了,还有一丝不理智的情绪在胸口里淤堵,这个情绪恐怕很长时间都不会消散,这场梦对我的触动很巨大,我想我应该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自己。
梦境陷入一片黑暗,宁静的黑暗,毫无波澜的黑暗,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消散,长生锁的回忆到此为止,我也终于看完了这场梦境。
原来楚唐宇的身世是这样的吗?
我以为他只是在阴神派里捣乱的臭小子,原来这家伙如此好战,是因为童年有这般遭遇,虽然他貌似忘掉了。
好像要醒了。
我有这种感觉。
我感觉自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只要我一睁开眼,我就算醒了。
我睁开了眼睛。
“几点了……”
我自言自语道。
“才晚上十点四十五分,别着急,离十一点还有十五分钟。”
冷不丁地角落里冒出这个一句话把我吓个半死,转念一想,没错,我现在还在村子里,还在那个使坏的老太太的家里,何云就在我对面,现在天黑黑着呢。
我再也平静不下来,无法入睡,我知道今天晚上十一点不会出什么事情,正如这十几年来老太太没收到一点来自女人的报复,我们绝对的安全,可我知道,这个安全的前提是这个老太太比其他人还要阴险,还要狡猾,而这场村子的动乱始作俑者就是这个老太太,她还是健健康康的活着。
那椅子是没法被女鬼见到的,那剪子肯定不能把那女人召唤来的。
我看着堂屋的椅子和剪子,心中有剧烈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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