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脖腔里鲜血突然喷涌而出,人头在鲜血浸泡的地上蹦了几蹦,头盔在石头上“哐啷”乱响。最后,两者奇妙地重新会面,头盔半倚半戴在人头上面。
变起仓促,众人一下子都惊呆了。
尤其是岳山和那七、八个护卫都吓傻了,愣愣地呆了半天,突然疯了一般跳下马来,“噗通”一声跪在血地里,围成一圈,抱着岳家十二少岳宕那身首分离的尸体嚎啕痛哭。岳山还捧着岳宕的脑袋试图跟身体连接起来。而岳宕的头颅虽然满是鲜血,却还能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睛在一眨一闭,嘴巴在一张一合,似乎在发问,我的身子到哪里去了?真是五雷轰顶,惊骇恐怖!
岳家商队一下子炸了营!大家都惊慌失措,失魂落魄,飞奔过来查看情况。唯有那辆青帷马车及其护卫却没有挪窝。
这边,常乐已经纵马飞奔到岩石边,稍一用劲,取下了那把没入岩石的月牙形的飞刀。飞刀不见一滴鲜血,没入岩石也未见损坏,可见其刀锋之利,质地之韧,使刀的速度之快,臂力之大,眼力之准,用心之狠,绝对是武林高手,军中翘楚!
苏澜仔细端详,发现刀把上镶着牛皮,还用金线纳着一个蚕豆大小的“韩”字。
苏澜紧锁眉头。难道这是韩云的兵器?
不由她胡思乱想,一阵骚动,忽然有两个护卫双膝跪地,高举刀剑,不由分说,决绝地对着自己的胸口猛然刺去,然后胸口喷出血花,栽倒在地。眨眼间,又死了两个护卫。这就是严重失职,以死担责!
“不能活了,不能活了!”岳山小心翼翼放下十二少的脑袋,站起身来,失魂落魄地喃喃道,“十二少可是我们大老爷的嫡幼子,小六子,也是我们家老太太的心头肉、掌中宝!更是淑妃娘娘最疼惜的侄儿!”
苏澜恍然。原来,岳宕是淑妃岳颜的长兄,也是岳家家主岳开和夫人唐氏的嫡幼子,小六子,家族排行十二少!
听岳山叨叨,岳宕今年十二岁,两年前进京,在姑姑淑妃娘娘的照拂下,在国子监读书。岳山是他在京城的管家。这次回家,是要给祖母,也是淑妃娘娘的母亲李氏祝贺七十寿辰的!如今枉成无头之鬼,他们这些保镖护卫必定要自刎谢罪!
苏澜这才惊觉,这根本不是岳家商队,不过是打着商队的幌子,送他们家少爷回家省亲的!
“不能活了!”岳山也抽出长剑,横在颈前。
其他几位侍卫也是万念俱灰,刀剑迫身。他们深知,今日若不自杀谢罪,来日会死得更惨,还会连累父母妻儿!
“如果岳山愿意全家死无葬身之地,那就自戕吧!”苏澜冷冷地道,“难道你就不想把你家公子的尸身送回云城?你就任由野兽啃噬你家公子的尸身?你就不想弄清楚谁是凶手?你就不想给你家公子报仇雪恨?”
岳山呆呆地望着苏澜,良久才放下长剑。众人也都缓缓放下刀剑,涕泗横流地望着苏澜,似乎把她当成了主心骨。
“谢谢公子一语惊醒梦中人!”岳山带头跪下,道,“如何查找凶手,请公子指点迷津!”
苏澜长叹一声,将那把弯刀递给岳山,指着刀把上面的“韩”字道:“这就是凶器。上面有一个韩字。我想,凶手跟姓韩的人有关吧?”
“姓韩的?他是谁?他们是哪里的卫兵?”岳山哑着嗓子问道。语气里既有疑惑不解,也有一股狠戾之气。
就在这时,刚才发生踩踏事故的崖顶传来人喊马嘶和金戈相搏之声。
苏澜脸色大变,道:“追兵来了,快走!”说着,她一拨马头,带着手下冲入飞狐峪。还一边高声喊道:“赶紧载着你家公子跑吧,当心他们抢走你家公子的脑袋!”
岳山一愣。这位公子的话犹如当头棒喝,令他打了一个寒颤。确实,那帮杀千刀的卫兵砍了好几个婆子的脑袋,并嚣张地把脑袋系在马头边。不过,那几个婆子并非岳家人,而是……
这些卫兵简直是穷凶极恶,杀人如麻,根本不给他们任何解释的机会,更不看岳家的族徽!万一他们抢走了少爷的脑袋,那他岳山一家四代十几口人就要进阎罗殿了!
“保护少爷,保护生辰贺礼的三辆马车!快走!”
岳山话音未落,那辆青帷马车突然加速,带头飞也似的从他身边驶过……
进入飞狐峪,苏澜马上明白“四十里黑风洞”的真正含义。这里山峰高拔突兀,遮云蔽日,道路逶迤蜿蜒,谷幽奇险;且阳光总是在山巅盘旋,只肯给黑风洞一线光明。虽是夏日正午,可整个峡谷都是阴森黑暗,道弯路幽,阴风乱窜,凉意透骨。因为少见阳光,山体显得异常深沉,色如古铁;林木也格外幽深神秘,状如黑幕。不难想象,若是数九寒天,又是怎样的冷肃寂寥!
苏澜策马扬鞭,发现山道最宽处近百米,最窄处不过十来米。时而陡壁挡面,时而豁然开朗,真是半里一道弯,弯弯有洞天!四十里黑风洞,八十弯催人老!
飞马奔驰了大约十里,飞狐峪已经走过四分之一路程。这时,苏澜老远看到,因为有个巨崖陡壁拦路,形成大的拐弯,山脚下出现了一块相对开阔的地带。王腾指挥着益州新兵和车队、使团等正好行进到这里。脑后也传来了铁马金戈、战鼓隆隆。看来,韩云的追兵将至,一场生死较量在所难免。
苏澜抬眼四望,查看地形。忽然发现拦路的陡壁上,竟然刻着“明铺”两个朱红大字。
苏澜一阵恍惚。前世飞狐陉也有个明铺,也是在飞狐峪南端十里处。那里的山脚下,孟涞公路上汽车鱼贯前进;山腰上,张家口至石家庄的高速公路洞穿飞狐峪的道道山梁,将一道道山弯拉直。高速公路与飞狐古道叠加成如梦如幻的地理坐标……
时光来到一九三八年十二月十七日,八路军一二o师三五九旅第七一七团,在团长刘转连和政委晏福生的率领下,在飞狐峪明铺村巧设伏击,重创了由蔚州运送物资给困守在涞源的日军的运输队,毁灭日寇汽车三十五辆,打死敌人四百多名,一举击毙了敌军指挥官田原,俘获翻译官一名,缴获步枪一百八十一枝,大炮一门,机关枪十一挺。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明铺村阻击战的告捷,大大打击了日寇的气焰,致使八年抗战期间日军未敢再踏进飞狐峪一步!对整个晋察冀边区的抗战和根据地的开辟、发展和巩固有重大意义!因战功赫赫,团长刘转连一九五五年被授予中将军衔。
如今,明铺不是那个明铺,而刻着“明铺”两个朱红大字的拦路陡壁之后却是能够藏龙卧虎!
又一场你死我活的明铺阻击战即将在飞狐峪重现,惊心动魄的传奇故事再度上演!
两军对垒勇者胜!
苏澜一边查看地形,一边排兵布阵。这时,只见那辆由年轻女子驾驶的青帷马车颠颠而来,两个袒胸露背、乱发虬髯的壮汉,一人持刀,一人握剑,骑在马上,分侍两边。不过,这两个大汉已经被乱箭分别射中了手臂和双腿。青帷马车上也插着好几支箭羽。车内嘤嘤的哭声时不时响起。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否受伤。
紧随其后的是岳山率领的车队。此刻,他的人马已经不到三十,骑行的、拉车的、空载的马匹加起来只有五十来匹;满载大米、小麦、茶叶的车辆全部不见,只有三辆被苫布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还有一辆敞篷马车上,躺着岳家十二少爷岳宕那身首分离,满是鲜血的尸体。
不用说,那三辆被苫布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一定是给岳家老太太的生辰贺礼。它们和岳家十二少爷岳宕的尸体都是岳山他们此刻的护卫重点!
苏澜一声令下,民夫们当路停下车辆,筑成鹿砦,堵住了道路。车辆上,捆缚麻袋的麻绳上挂着的铁刺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那可是尖刺一致对外,谁碰谁受伤,谁闯谁送死!
一百益州新兵中夹杂着岳山等三十来人,还有查罗、苏哈、阿尔斯楞、蒋嘉等人,都跨马隐藏在车后,刀枪一致对着来敌。还有一百益州新兵和民夫们则组成第二梯队,跨马立在他们身后。第三梯队才是苏澜要保护的人,是马澄等使团成员以及卞雍、吉贵和高、乔两家,还有苏茜和费洁。苏澜才不会把查罗等北狄豺狼当成保护对象!至于蒋嘉,那就更是听天由命了!苏茜和费洁得到保护,完全是因为性别。
让大家意外的是,按照苏澜的吩咐临时搭建起来的鹿砦竟然还留有个砦门!不过,这个砦门非常隐蔽!
留有砦门,自然是方便听到动静的高礼和于小宝能够回援!
砦门一事,让查罗、苏哈、阿尔斯楞以及蒋嘉都对苏澜另眼相看,也为苏澜的心思缜密而感到震惊。因为他们就夹杂在益州新兵和岳山等三十人中,前是鹿砦,后无退路,想要逃跑那是痴心妄想!此外,之前,车上的麻绳丝毫没有引起他们注意,如今,上面的铁刺的寒光让他们瑟瑟发抖,心惊肉跳!
人、车、马挡在道路中间也是无奈之举,因为道路两边除了陡峭笔直的山峰崖壁,就是深渊沟壑。车马无处躲避,不如做个当关勇夫!
剩下的两百多益州新兵和十几个老兵则在王腾的率领下,骑着高头大马,躲在“明铺”的崖壁后隐蔽起来。他们手臂上都缠着可做区分敌我的红色布条,个个紧勒缰绳,人人亮出刀枪,等待着冲锋的号令。
忙碌中,苏澜无意中发现,那辆青帷马车已经躲在鹿砦的后边,负责驾驶的年轻女子和两名袒胸露背、乱发虬髯的护卫正目瞪口呆、惊慌失措地看着苏茜和费洁,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苏茜和费洁被坠崖受伤,侍女身亡,又被大军包围绞杀等重重恐惧笼罩着,早就吓得瘫倒在高三娘和乔方娘子怀里。
苏澜一个愣怔。看样子,他们这是认识苏茜和费洁啊!
那驾车女子和两个护卫互相使了个眼色,突然驾驶马车,往飞狐峪深处冲去。很快转个弯消失不见了。
苏澜很是奇怪,这青帷马车怎么丢下岳山等人仓皇离开?手机用户看大成风华之绝响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08722.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