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纮跟贺兰英雄有仇吗?没太大仇怨, 他只是讨厌一切觊觎阿菀的人, 尤其是这人居然暗中觊觎了阿菀二十多年, 他居然还留着阿菀幼时一双鞋子,这些情报被初一送到秦纮手里的时候, 秦纮就没想让贺兰英雄留全尸。
贺兰英雄一直是拓跋怀倚重的大将军,在朝堂上也是有数的人物,可连拓跋怀都被秦宗言杀死, 贺兰英雄的死都不足一提了, 他甚至连个像样的丧礼都没有了。西平跟贺兰英雄分居多年, 早无夫妻情义,两人之间又没孩子,属下将贺兰英雄无头尸运回来时, 西平都没看一眼,淡淡的吩咐自己长史官操办他的丧礼便走了,连哭灵的步骤都省了。
她不需要在军中发展,也不需要拉拢贺兰英雄那些属下的人心, 等丧礼过后贺兰英雄这些“心腹”能活下几个也不好说, 她更不乐意为了一点虚名吃苦。拓跋家岌岌可危,她还能过多久享受日子?能过一日且一日。贺兰英雄的侍妾和庶子女们茫然看着白茫茫的灵堂,他们不明白为何早上还谈笑风生的父亲晚上就躺在灵柩中了。贺兰英雄尸身少了头,下人们将他的灵柩关上了, 不让别人看他的遗体。
秦宗言在家里等了一会,没等到儿子回来,暗骂了一声“不孝子”, 只能换了衣服去祭拜贺兰英雄。要换以前他才懒得做这种面子情,可现在身份不同,很多事秦宗言不用旁人提醒,自己就会主动做。他先回家换了一身衣服,他身上的素服被拓跋怀划破,但身上没受伤,他身上穿着护身的软甲,这软甲还是儿媳送给他的。
软甲是用牛仔布织成的,本来是谢知为女兵琢磨出来的,现在军中高级官员人手一件,很多底层军士也在努力凑钱让人做一件。谢兰因刚从宫里回来,见秦宗言又要出门,随口问道:“你去哪里?”
“贺兰英雄死了,我去送他最后一程。”秦宗言说。
“那我同你一块去?”谢兰因问。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秦宗言暗忖贺兰英雄若死后有知,也不乐意他们去送他最后一程。
谢兰因微微颔首,换了衣服就去洗澡,太皇太后的灵堂安置了许多冰块,谢兰因觉得自己脸都冻僵了,她要好好泡一会。还要让丫鬟给自己按摩一会,年纪愈大对脸保养就越注重,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感慨岁月不饶人,老了就是老了。
秦宗言见屋里的侍女又取出了蔷薇面油等物,就知妻子又要做那套繁复之极的美容程度,他忍不住说:“你够漂亮了,别折腾了。”谢兰因看都没看丈夫,他说的话要能信,母猪都能上天。果然秦宗言继续道:“你都快五十的人了,脸上怎么可能没皱纹?我不嫌弃你就好。”秦宗言觉得妻子每天把时间都放在折腾脸上不划算,这人还能不老?
秦宗言的话让谢兰因一秒变脸,她直接将自己面油往秦宗言脸上糊,“我看你脸上都翘皮了,多抹点油,免得去贺兰家丢脸。”就这张老脸还敢说自己有皱纹,谢兰因气得转身进浴室,她今天不想见这老鬼。她想自己漂亮是担心他嫌弃吗?他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老脸,她都没嫌弃他脸上皱纹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秦宗言被妻子糊了一脸油,满脸无奈的让人洗脸才出门。
谢兰因洗了个澡,让丫鬟全身按摩了一会,又睡了一会,才等到女儿回来。谢知也是过来洗澡的,秦纮刚回来就被人叫走,这会是秦家最繁忙的时候,谢知也不给秦纮添乱,过来找阿娘聊天。谢兰因见女儿来了,气呼呼的跟女儿抱怨秦宗言的不解风情。
谢知感同身受听着阿娘的抱怨,她太理解阿娘的心态,岁月不饶人,尤其是爱漂亮的女人,年纪越往上越糟心,单纯的护肤品是抹不去岁月的痕迹,比如她现代亲妈六十多岁了,看起来跟四十出头的人差不多,这是靠护肤品维持的吗?当然不是。
哪怕她妈一月两瓶铂金夜间,把黑兰密集当日常精华用都不行,她能维持这么好的状态是靠医美。再烂的皮肤,皮秒、光子嫩肤都能好转,有皱纹就填玻尿酸、线雕……古代什么都没有,谢知叹息,她格外怀念自己的美容医生,等她到了阿娘这年纪,估计也要愁。
阿藤瞅瞅祖母,再瞅瞅阿娘,突然凑到两人脸上亲了一口,“大母、阿娘最美!阿藤最喜欢了!”
小孩子奶声奶气的话让两人顿时笑开脸,谢知安慰阿娘说:“阿娘,美人是不会老了。”
谢兰因长叹,“自古美人如英雄。”不许人间见白头。
谢知说:“可英雄老了还是还是英雄,美人老了也还是美人。”赫本女神老了,还是那么优美。
谢兰因不想跟女儿继续说这种糟心事,“阿狼杀了贺兰英雄后没去追拓跋贺吗?”
“他让秦绍去追了。”谢知说,拓跋贺是宁馨的丈夫,五哥追到了他,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他们就会拖后腿。”谢兰因很不高兴,拓跋贺敢丢下孩子一走了之,还不是觉得他们不会动他儿子。
谢知说:“您跟小孩子有什么好怄气的,本来大人也不会杀他们。”
“我就是有点不服气。”谢兰因长叹一声,“罢了,你是他们养大的,就当是还他们的养育之恩。”
谢知笑着搂着阿娘,“您不是还有我跟大人吗?我们最看中你,你跟陈留大母有什么好吃醋的?”
谢兰因说:“我就是担心你太心软。”女儿不比自己,她重感情,可她们以后身份不同,她太重感情为难的就是自己。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谢知轻笑一声,“那几个孩子你也不用费心,自然有人会安置他们。”
谢兰因扬眉看着女儿问:“谁?”
谢知说:“崔远。”
“崔远能怎么看?”谢兰因将信将疑,宁馨看自己孩子是理所当然,崔远怎么会出手管妻子跟前夫生得孩子。
“崔氏是太皇太后的母家,崔远要不是娶了宁馨,他能保全自己现在的地位?”谢知淡淡道:“崔家现在所有的指望都在宁馨的肚子上,她能生个儿子,崔家将来就有指望,崔远为了家族希望也会把那五个孩子看住。”所以不止崔家希望宁馨生子,谢知也希望宁馨早日给崔远生个健康的孩子,这样崔远才能死心塌地的给自己干活。
“等这事一了,如果她们还找上门,你别管这事,我来应付。”谢兰因说,她说的事情一了是指秦家把拓跋贺抓住,如果陈留、宁馨再来求情,就由她来应付。
谢知微微一笑:“好。”这事她不方便出面,她能留拓跋贺孩子的命,不会留拓跋贺的命。
可是谢知和谢兰因都没想到,秦绍没追上拓跋贺,居然让他逃了!让他逃到了秦家势力尚未发展到的西南之地,这发展就是谢知都没预料到。西南之地山多水多、沼气横生,秦绍带着部下在江口徘徊了一天,便果断撤回,没有继续追下去。秦家的军士都是北人,习惯了边疆寒苦的气候,到了长安都不习惯,更别说是更南的西南之地。他可不想不愿为了追一个拓跋贺,让手下精兵有所损失。
秦绍回到长安,便把自己捆了向父亲负荆请罪,秦宗言被长子气得不行,挥手就想揍死他,却被秦纮拦住,“父亲,就算是我带兵,我也不会追过去的。”阿菀说过,西南之地比江南还潮湿,当初先人开发江南死了多少人?秦家军都是北人,根本不适应南面的气候,进去就是一个死,“拓跋贺带着这些人进去,能不能活下去还两说。”
秦宗言冷哼一声,他何尝不明白儿子的话,他只是接受不了自己居然让拓跋贺这等无能之辈逃了。
秦纮暗忖,拓跋贺能隐忍这么久,可见大家都小看了他,他绝非无能之辈。
谢兰因见秦宗言气得不轻,几个儿子又噤若寒蝉,难得开口劝道:“不过逃了一个无足轻重的王爷,将军又何必如此生气?”
秦宗言沉声道:“他还带着皇长子。”如果拓跋贺有心复国,肯定会扶持皇长子登基。
谢兰因不以为然:“皇长子好好在宫里,拓跋贺带走的不过是他的庶子。”也不知拓跋怀和拓跋贺在想什么,居然让人秘密送走皇长子,不在宫里长大的皇长子还是皇长子吗?就像阿菀,即使她是阿兄唯一的女儿,她既然随自己离宫姓谢了,她就永远只能是谢家女而不是萧家的公主。
秦宗言无奈的看着妻子,只要拓跋贺有这个心,莫说他带走的真是皇长子,就算是假的,他也能说成是真的。
谢知道:“大人,西南边陲山多水多,民风彪悍,就算拓跋贺在那儿立国,也维持不了多久,跳梁小丑,我们又何必多在意。”纵观历史,谢知就没听过有哪个皇朝是从西南崛起的,“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先扶植大皇子登基。”
谢知的话所有人都一怔,就是谢兰因都没想谢知会让大皇子登基,秦淑媛的儿子才是最好的人选。
“大皇子?”秦宗言眉头皱了皱,宫里的大皇子只是拓跋怀从外面找来的野种,那里配当皇帝?他更想扶植自己外曾孙登基。
谢知觉得此时登基的皇帝,恐怕是魏朝的末代皇帝了,自古末代皇帝都没什么好下场,又何必坑自己亲戚呢?秦良媛跟两个儿子日子过得好好的,还是别打扰他们了。
秦绍抬头感激看了谢知一眼,他跟女儿感情再不深,也不想女儿去当这种皇太后,可他身份不够,就算反对父亲也不会听。
“那贺兰贵人你准备怎么处理?”秦宗言抬眼看着儿媳,他可不想立贺兰家的女人为太后。
“贺兰贵人不过是妾,哪里配得上太后之尊?太后理应是卢皇后。”谢知说,她跟卢氏早有默契,卢氏不会再嫁,她是范阳卢氏女,卢氏女或许有再嫁,但没有再嫁的皇后,除非她乐意放弃自己现有的身份。卢氏不傻,她一个弱女子,放弃了现在的身份,还有什么舒服日子过?还不如留在宫里让秦家养自己,他们会杀末帝却不会动自己。
秦纮也道:“父亲,大皇子是拓跋怀唯一的儿子,他更名正言顺,这样还能证明拓跋贺带走的只是他的庶子。”
秦宗言看看儿子儿媳,再看看满脸哀求的长子,有些看不上他们妇人之仁,但又欣喜儿子们的团结,他点头说:“那就让大皇子登基。”让野种登基也有便利,将来好处理,不怕儿子们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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