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嘴角什么时候磕破的?”
绿盈皱眉看着薛嘉禾唇上的伤口, 开始寻思昨天饭后到今日薛嘉禾起身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她不就这么几个时辰没跟在长公主身边,长公主就受伤了?
薛嘉禾往镜子里扫了眼下唇的细小伤口,下意识地用舌尖舔了一舔,些微的疼痛反倒叫她笑了起来。
她扬眉问正襟危坐在不远桌边的容决,“你问问摄政王殿下?”
绿盈险些就问了,好在最后关头反应了过来,轻咳一声, 低头轻手轻脚地薛嘉禾挽了发髻。
一行人在此处只停留了一日,掐着月中看完瀑布后便再度出发。
这次是直奔了汴京, 入京时十分低调,没惊动不相关的人。
毕竟薛嘉禾离京是个秘密,回来时自然也得避人耳目。
而容决离京虽然大摇大摆……但他的行踪什么时候需要给人报备过了?
进了汴京城后, 薛嘉禾便直接入了宫,在宫门口和大太监碰了一面后, 先去见了幼帝。
幼帝在御书房里等得无心看奏折, 听到通传时将笔一扔跳下椅子, “快传!”
薛嘉禾就候在门口,听见幼帝迫不及待的声音,忍不住笑了。她步入门内,头还没低下去, 幼帝已经跑到了她面前, “皇姐免礼!快让我看看我的外甥和外甥女!”
少年皇帝小心地照着薛嘉禾的指示抱起了自家外甥女,嘿嘿笑了起来,“长得同我也有些相似。”
薛嘉禾好笑地应和, “陛下说得是。”
她边答着,边转过视线朝站在后方的蓝东亭点了点头。
蓝东亭行了礼,轻声道,“殿下金安。”
他仍旧是那般平和温润的样子,薛嘉禾的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儿便放心地移了开去。
幼帝爱不释手地逗着两个不哭不闹的孩子玩,舍不得放手,薛嘉禾又得去见太后,只得将和两个小萝卜头熟悉的绿盈留了下来,自己去见了太后。
“你回来啦。”太后轻轻软软地朝薛嘉禾笑,“不想你在护国寺待了那么久。”
薛嘉禾想也知道幼帝是没告诉太后实话,便顺着她的意思笑道,“叫您担心了。”
“不过听说你生产顺顺利利,这我也就放心了。”太后握着薛嘉禾的手笑道,“还是先帝的眼睛毒,一眼就看得住你能替陛下制住那摄政王。”
或许在太后眼里如今容决已是薛嘉禾的囊中物,提起他的名字来时也没有以前那般的小心翼翼和忌惮了。
薛嘉禾不置可否地笑笑,心道容决和她能安安稳稳、谁也不伤地走到今天这步,实在也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再来一次薛嘉禾都不知道还能得到同个结局。
但在太后面前说这些就没意思了,她是个连宫中斗争都没怎么经历过的人,凭着运气好当了太后,唯一担心的也只是儿子的皇位不稳这一点而已。
别说幼帝,就连薛嘉禾脑中转的念头都比她多些。
陪着太后说话时,薛嘉禾倒渐渐有了些回到皇城的实感——她不能再那么随心所欲地讲话,便是坐着的姿势也要专心致志不得有一丝松懈。
不过这次又和从前不太一样。
因为等出了太后的宫殿,薛嘉禾便不必再时时刻刻绷着长公主的架子了。
从前她总是顾及皇家威严等等,最重要的便是不得以长公主的身份在家容决面前落下风。
可现在么……在容决面前她至少暂时立于不败之地,便不必太在意这些架子不架子的了。
太后和薛嘉禾到底没有血缘关系,两人见面的次数又十分有限,唯独聊得开的也就一个幼帝,因此请安这过程没用多久就到了尾声。
薛嘉禾正琢磨着寻个合适的时机告退,却听得太后突兀地叹了一口长气,顿时将这个念头按了下去。
皇城之内,叹一口气都可能是另有深意的。
她抬眼看向年轻的太后,温声询问道,“何事让您郁结于心?可是入了夏,身子不爽利?”
太后摆手,“我才这个年纪,又不是老骨头一把。”她说着揉了揉眉心,道,“只是想到周家的事,多少觉得对不住陛下。”
薛嘉禾笑道,“陛下虽然年纪不大,可心里有主意得很。他又一向敬重您,周家归周家,您尽管将心放宽了就是。”
这话多多少少也算是个提醒了。
幼帝是敬重生母太后,可他其实同太后不是那么亲厚,因着从小便不是在太后身边养大的,见面的日子都得先帝松口了才能排得上。
倒还不如薛嘉禾跟幼帝同当了半年蓝东亭学生的情谊来得更亲密些。
周家犯了事不错,可太后既是天子的生母,又是早就出嫁了的人,自然不会同罪。
……然而不获罪,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忘记太后的存在。
没有了母族的太后本就寸步难行,若再不安分守己些,日后恐怕会惹出事端来。
薛嘉禾也是借此机会隐晦地提醒了太后一句。
“陛下自是不会让我担心的,”太后欣慰地点头道,“就是我这身边呀,还有一个叫人操心的。”
薛嘉禾顺着太后的视线看向了室内一个嫩生生的小姑娘,视线在对方身上扫了一圈。
小姑娘看起来十三四岁,正是要许亲的年纪,方才在旁安安静静地一句话也没有插,薛嘉禾只进屋时看过她一眼,这会儿才觉出不对劲来。
太后两句话里暗示的意思很明确了。
薛嘉禾只当听不懂,含笑道,“好标致的丫头,哪家的?”
“可不就是我娘家的。”太后顿了顿,又补充道,“她不姓周,是我娘家长姐带着改嫁了的,眼下姓何。”
小姑娘怯生生地给薛嘉禾见了礼,“民女何盛乐见过长公主。”
薛嘉禾扬眉:难怪没一起跟着周家被抓,除了带在太后身边外,还已经改了姓,这便有些算不清楚到底还是不是周家人了。
想到这里,薛嘉禾抿唇一笑,“既然还在这儿,您便不必担心了。”
若是有事,早被抓走了。
容决真要拿人,说实话,太后也拦不住他。
太后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似的看了眼装傻的薛嘉禾,迟疑了片刻才道,“有你这样说,我便安心许多。眼下我最放不下的呀,是这丫头的定亲之事。”
何盛乐听到此处,耳根都红了一片,垂下了脑袋去。
薛嘉禾刚经历完周九姑娘那件事,不由得多想了点儿,而后又飞快地将这个念头给按了下去。
太后只是没那般狡诈,又不是蠢,总不至于这会灵机一动地想塞个小姑娘去摄政王府里“帮”她的忙。
皇帝的后宫里或许会有这惯例,在容决身上可不适用。
——薛嘉禾不知道,太后是真想过将何盛乐送去薛嘉禾身边当助力,幼帝听说后死活给劝下了。
“您将她记做义女便好了,”薛嘉禾提议道,“再让陛下拟个县主的名头,剩余的不过是选人和嫁妆的事儿。”
“我也是这么想,”太后点点头,“不过我替这丫头挑选的夫家,许是有些……”
她没说完,只又暗示地叹了口气。
薛嘉禾抿唇微笑,没接话,而是转脸看向埋头不语的何盛乐,道,“您也别太担心,或许她心里自有别的主意呢,蓝家姑娘从前同我讲起这些嫁娶之事可是头头是道,一个个都自己拿主意,可叫蓝夫人头疼得不行。”
她都这般转弯抹角了,聪明人一般也该知道识趣地变个话题,可太后偏不,她幽幽地叹着气说,“正是那儿女凡事都喜欢自己做主的蓝家。”
薛嘉禾沉默片刻,她看了太后一眼,“蓝东亭?”
何盛乐的脸眼见着更红了两分。
“是。”太后颔首,“盛乐是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脑子聪明,又没有坏主意,跟我一样是一心一意向着陛下的。”
从太后的角度来看这鸳鸯谱点得倒确实有几分道理。
蓝东亭虽是保皇派,但他的名声隐隐压了幼帝一头,太后忌惮他也是人之常情。
一方面将自己带大的亲近姑娘嫁给蓝东亭算是拉拢,将双方的利益更紧密地绑在了一起;另一方面,蓝东亭可是整个大庆最抢手的夫婿人选之一了,能将何盛乐嫁到蓝家,太后便也能放心她的前程。
可这儿有个很大的问题便是,蓝东亭他到底愿不愿意娶。
总不能和曾经先帝做的一样,一道圣旨下去就直接给赐婚了吧?
众所周知,赐婚这事儿是锦上添花,多是皇帝早就跟两家通过气才会下旨。随手点两个人就赐婚,那叫乱扯红线。
薛嘉禾脑子里转过这些念头的时候,太后轻声道,“我知道你和蓝家亲厚,因而想托你跑一趟,问问蓝东亭的意思。”
薛嘉禾失笑:让她去给蓝东亭说媒?
偏偏对象是蓝东亭,偏偏这说媒之人又选了她?
太后这一招若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便也罢了,若是别人暗中教导的,那可问题大了去了。
薛嘉禾含笑将话敷衍了过去,直到告退前也没正面应下太后的嘱托,而是等回到御书房去接大宝小宝时见到蓝东亭已经离开,才说给了幼帝听。
“总不会是周家在背后唆使的?”她问。
蓝东亭心悦她虽不算是个秘密,但皇城里的人精总归不少,细枝末节间猜都能猜出来一些。
薛嘉禾在私底下礼貌拒绝他的示爱是一回事,亲自上门给他说亲是怎么个道理?
这是上赶着要给人一耳光的意思,也不顾人家是不是劳苦功高的帝师了?
“不,”幼帝叹了口气,“恐怕另有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这是什么!!!!
一章久违的准时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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