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姿本能地向右边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朝着路旁的一棵参天大树就撞了上去。
周姿的头碰在了方向盘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面的江景程紧紧地咬了咬牙齿,火速到了周姿的车前。
把周姿从车里抱出来。
恰好出车祸的地方,就在友谊医院的路边上。
江景程连想都没想,抱着周姿就进了友谊医院。
他一边喊,“简医生,简远东——”
已经有护士上来了。
当江景程把周姿放在病床上的时候,江景程发现周姿的裤子那里全都是血。
他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周姿进了手术室。
江景程在外面等着。
刚才护士对简远东说了,有人在下面叫他,他从楼上下来了。
他问江景程,周姿怎么了。
江景程说出车祸了。
“周小姐开车这么稳的人,怎么会出车祸?”简远东问。
“不知道。”江景程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烦躁地拿出一根烟。
“江总,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
江景程把烟扔进了垃圾箱里。
阿离也来了,看到了江景程,慌忙问到,“景程,我听说了周小姐的事情,她没事吧?”
“滚。”江景程对着阿离低吼了一句。
阿离看到江景程的眉头皱得很深很深,只有在周姿刚刚去美国的那些日子里,他的眉头曾经这样过,最近已经很好了,甚至很好很好了。
“景程——”阿离又说。
阿离来找江景程,江景程每回都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
可是先前,他用阿离气周姿。
至于为什么,大概因为他从来进不了周姿的心吧。
他的一切,周姿都不放在眼里。
如同那场婚姻一样,周姿不过是赌气,入戏的只有他一个人。
而刚才,他不过想让周姿出出气。
谁知道,周姿转身就走。
阿离看了看周姿正在动手术,看到江景程脾气这么大,转身走了。
转过身来,她的面上就浮现了一个阴狠的微笑。
江景程,她得不到,周姿也休想得到。
周姿五年前是江景程的妻,现在,还是江景程的心上人。
心尖上的人,心头肉——
想到这几个词,阿离心里就暗算浮动。
周姿——
希望你这次死了才好。
医生很久很久以后才出来,对着江景程说了一句,“病人只是皮外伤,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孩子没了。”
江景程紧紧地咬了咬牙,孩子没了?
她怀孕了她知道吗?
简远东也皱了皱眉头,旁边的医生看了简医生一眼,尊敬地说了一声,“简医生。”
“我进去看看病人。”
“好的,手术还在进行,主要是清宫,病人家属还不能进去。”医生又看了江景程一眼。
“江总,我进去替你看看她。”
江景程没作声。
简远东进去以后,看到周姿躺在病床上。
还是苍白一片的脸,忍不住想起上次,她怀着孕来医院里给孩子抽羊水细胞。
都痛。
但都一语不发。
医生的托盘里,有一团小小的肉,医生给简远东看了一眼。
简远东心想:又怀孕了。
忍不住看着病床上这个小小的女孩,剥去女主播这层外衣,周姿真的只是一个小女孩。
才二十六啊。
刚才来找江景程的那个阿离,简远东一眼就看出来她眼睛里的内容。
周姿受苦了。
周姿醒来是半天以后,江景程在近旁。
但周姿看了他一眼,又偏过头去。
周姿看到病床的床单上印着的“友谊”二字的时候,周姿说了句,“我要见简医生。”
周姿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见简医生,大概心底对简医生的那份信赖吧。
至于江景程,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周姿如何会想见他?
“他上去一趟,一会儿就下来。”江景程说。
周姿的头又偏过去,不想搭理江景程。
小腹传来一阵阵的疼痛,她不知道怎么了。
简医生进来了,周姿一看见简医生进来,眼泪马上就掉了下来。
她不是故意掉的,是真的看见简医生,仿佛看见了自己的亲生父母那样的感觉,很心酸,很想掉泪。
“简医生——”周姿哽咽着说。
“我在。你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事,别放在心上。”简医生说。
周姿的额头上包着一块纱布,周姿有感觉,眼睛的余光能看见。
“可为什么我的小腹会痛?”周姿又问。
简远东看了江景程一眼,果然周姿不知道。
“你—你怀孕了,流产了。”简医生很平静的口气。
周姿怨恨的目光再次看向江景程。
她什么情况,他不知道吗?
刚刚跳槽来了新单位,刚刚开始主持一档新栏目,现在不是怀孕的好时机。
而且,他做事从来不戴套,是对女人多不负责任?
忍不住又想起他曾经逼别的女人吃避孕药的情形,过量的避孕药。
周姿心里对江景程从江城油然而起的好感,在这一刻,又回归到了零。
“我知道了,谢谢简医生。流产了,挺好。”周姿说到,“我很累了,能不能请两位出去?”
简远东临出去以前,看了看江景程的目光。
江景程纵然有千言万语,现在也不能说。
江景程去了医院外面,点了一根烟。
简远东在他身边,一直没说话。
简远东这个人,似乎能洞察所有人的心机,所以,他才能够把周姿要调包孩子的计策,安排得滴水不露。
“我知道孩子没了,江总不开心,也心疼周姿,你想用孩子拴住周姿,可周姿现在的心思,不在生孩子。”简远东说到。
江景程看了简远东一眼,烟气已经开始朦胧,“你挺懂。”
江景程的口吻中有一些酸。
不过想想,好像除了孩子,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能够拴住周姿。
财,当年周姿见过家里的大风大浪。
色,主持商界的,见过的帅哥更是不少,梁展就是帅哥一个,曾晋——还有很多。
她自己的亲哥哥,周仰,更是帅得万人迷。
大概周姿从小就对男色免疫了。
简远东看了看远处,“不是懂不懂,比江总痴长几岁而已,我也是看别人看得清楚,自己的事情做不好,如果看得懂,女朋友还会跟了别人?情这个字,是世上最难的。”
江景程瞟了他一眼,接着转过头去,继续吐眼圈。
乔珂来了,她手里提着保温桶,进大楼的时候,看了江景程一眼。
恨恨的表情。
也对,让人家的闺女怀上,又流产了么,他就是罪魁祸首。
乔珂本来就不看好江景程,以前睁只眼闭只眼,现在,江景程已经彻底挑战到乔珂的底限了。
江景程打了个电话,给赵鸿儒。
简远东看到江景程打电话,离开了。
江景程说,让把京云会所收回来,这套会所在他名下经营,现在理所当然要收回来,和阿离清算财产,让阿离离开。
之后,江景程一直靠着墙角抽烟。
脚下很快就是一堆烟蒂。
过了好一会儿,他看到乔珂从病房里出来,走了。
乔珂是一个心很大的女人,一般的打击,她从来不哭。
只是,从周显荣过世,她的心——越来越硬。
不会轻易接纳任何人。
江景程又回了周姿的病房。
周姿正在闭着眼睛养神,似睡非睡的样子。
看见江景程进来,她好像发了疯一样,把被子,自己的枕头都朝着江景程扔过来。
喉咙中一直带有哭腔,却是脸上带泪,有哭相。
却是坚强地把不哭的样子让江景程看到。
江景程把她扔过来的东西都抓住,放到了床上,重重地把周姿拥在了怀里。
周姿动弹不了了。
她的头靠在江景程的肩膀上,开始放声大哭。
江景程一句话不说,所以,周姿不知道——他哭了。
他又哭了!
他紧紧地拥着周姿,周姿在他的肩头哭了个稀里哗啦,他也在哭。
江景程的手摸进周姿的小腹,温热的掌心抚摸着她软软的小腹。
“痛不痛?”他问。
周姿点了点头。
良久,江景程又问了一句,“这个孩子,你想不想要?”
“不想。”周姿回答得斩钉截铁,“你呢?”
“随你。”
周姿又想,他肯定是想要的吧,要不然,从来不戴套?
不戴套就该想到,就这么一天的。
周姿又在狠狠地捶打着江景程的肩膀,她挺恨江景程的,特别恨。
如果不是他,她不会怀上孩子,如果不是他追她,她又怎么会发生车祸?
他一来到丰城,就和周姿的生命交错在一起,怎么都分不开。
周姿很怀念一个人时候的那种清新,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时候。
可也因为他来了,周姿心潮起伏,又增添了许多的乐趣。
“暂时别上班了,放你的假。”江景程还抱着周姿,口气无比正经。
特别深沉,周姿竟然生生地听到心疼。
可这时候,让人觉得心疼的不应该是周姿吗?
周姿狠狠地捶了江景程的肩胛骨好几下,发泄心中的恨意。
这种恨有好几个意思,本来怀了孩子她不知道,她也不想要,可用这种方式把孩子掉了,肯定是伤身体的,她恨他;他竟然还听阿离的话,周姿也恨他。
现在,周姿恨透了江景程。
周姿哭了很久,加上刚刚动完手术,身子虚,她累了。
周姿躺在了床上,侧翻过身子,“我累了,你出去。”
“我再待会儿。”
“出去。”
江景程在周姿的床前又站了一会儿。
周姿说到,“出去!”
江景程转身走了。
周姿在医院住了一周。
这一周当中,江景程家的阿姨每天都来给周姿送吃的,变着花样做饭,汤居多。
江景程很少来。
周姿每当吃饭的时候,会想起江景程。
不过好像心照不宣似的,阿姨不提江景程这个名字,周姿也不提。
一周以后,周姿出院。
除了丢了这个孩子,周姿的伤势并没有什么大碍,就是额头上,有一条细细的疤痕。
周姿毕竟是一个二十六岁的女孩子,很爱美。
本来又是主播,容貌看得自然很重要。
出院以后,她就上班了。
现在的流产医术都非常高明的,不会有任何的损害。
除了那些血迹,还有晚上偶尔的梦境以外,她从没想过那个孩子。
周姿觉得自己挺心狠的。
上班以后,她的办公桌上摆了一面小镜子,其中一面是正常的,另外一面是放大的,周姿经常经常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疤痕,颇有些“女为悦己者容”的架势。
这事儿,江景程自然知道。
以前在电视台,曲然是他的耳目,台长也是他的耳目。
现在,全公司的人都是他的耳目。
他让赵鸿儒给周姿送了一瓶雪蛤霜,小小的一瓶,特别特别小。
周姿知道,这个牌子是丹麦的,供不应求,市场上根本没有。
既然他雪中送炭,周姿自然收下了。
她为什么要和江景程置气?让自己做一个丑八怪?
上次和旅游卫视谈广告合作的那家公司给江景程送了好些礼品。
虽然是和旅游卫视合作,但礼品是给江景程的。
赵鸿儒看着那么多的燕窝,还有女人的化妆品,都特别高档的,皱了皱眉头,“这要是一拿出去,肯定就被抢光了。送谁好呢?”
“送到电视台吧。”江景程眉毛都没抬,说到。
赵鸿儒觉得,总裁最近有了些变化,至于哪里变了也看不出来。
总是在忙碌,很少笑。
自从周小姐流了产,江景程就是这副表情。
全世界都欠了他。
“江总,您是怕周小姐吗?”赵鸿儒问。
“怎么这么说?”江景程的手抖了一下。
“要不然雪蛤霜还有这些东西,您完全可以自己送去。”赵鸿儒说到。
江景程没说话,继续看手里的东西。
赵鸿儒走了。
江景程怕周姿吗?
一直怕吧。
怕哪里不对她的心意,她越走越远。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对她。
不敢说出自己的心思,所有的心情都是调侃和强取豪夺。
所以,周姿不反感。
他怕,再进一步,周姿就会离开。
赵鸿儒走在走廊里。
他觉得自家总裁受欺负了。
虽然以前他也觉得江景程追周姿追得不太热烈,但看到总裁受欺负,比剜他的心还难受。
虽然周小姐流产了,赵鸿儒很难受。
可是江景程一伤心,赵鸿儒更难受。
本来两个人势均力敌的情况,随着周姿的流产,出现了大大的失衡。
五年前,江景程天平的那边,好似空气,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周姿占了绝对的优势。
五年以后,江景程卷土重来,一步一步地蚕食周姿,周姿的心已经向他靠近了。
可这次周姿流产,周姿那边的砝码又生生地高出来一个头。
江景程,不敢轻易造次了。
或者真如赵鸿儒所说,江景程的确怕了周姿。
赵鸿儒想替总裁雪耻。
坐在自己办公椅上的赵鸿儒,想着怎么雪耻。
本来对情情爱爱的事情,他就不擅长。
现在好了,要费尽心思了。
苦思冥想良久,赵鸿儒决定——给总裁征婚,省得总裁这么可怜。
说干就干。
赵鸿儒写了总裁的身家和单身的情况,写的挺夸张的。
他就是故意气周姿。
他自然也知道,周姿刚刚流产,这样打击她是不对。
可他更不忍心让总裁伤心。
伤到总裁就伤到赵鸿儒的底线了!
他忍受不了!
赵鸿儒一鼓作气,就写好了,发在了网上。
还故意截了个图,发到了公司论坛里。
让大家看看,总裁征婚了。
这事儿周姿自然知道的,不是她故意看的,是佟欣告诉她的。
她用不可置信的口吻说道,“征婚哎,总裁征婚哎,我去吧?”
周姿才注意看论坛,看到了江景程的征婚启事。
写的既骚气又撩人。
周姿看了,心中的怒火蹭蹭地往外冒。
她流产,他征婚!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周姿紧紧地咬着下唇,忍着眼泪没掉下来。
只是觉得心寒得不得了。
她的手攥得紧紧的。
如果这一页征婚启事是一页纸的话,周姿会拿过来就撕个稀巴烂的,还要扔到垃圾桶里。
如果不是因为电脑是公司财产,她早就一下子扫到地上了!
江景程,混蛋——
大混蛋。
这条征婚信息,江景程也知道了。
他不看论坛的,消息是他办公室的小姑娘告诉他的。
“总裁,我们公司马上就门庭若市喽。”小姑娘神神秘秘地说到。
“怎么了?”江景程很茫然。
“您征婚啊,您一征婚,这来应征的人自然踏破门槛啊。”小姑娘说到。
“征婚?谁征婚?”江景程微皱着眉头。
“自然是总裁您啊,全公司都知道了!您看看论坛。”
江景程打开了论坛,便看到了那条消息,不长,却都是金句:江氏集团总裁,忙于事业,疏于感情管理,年过而立,尚未婚配,种种原因,与前妻有一子一女,现找一年轻女子,不求你貌美如花,亦不求你闻达,但愿你能与我携手,夫妻同心。
对女方几乎没有要求了。
而且,即使写的不好,也没有关系,要透露出来的一个信息就是:江氏集团的总裁江景程要征婚了,要征婚了——
平地一声雷,给许多女子干涸的心,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可大家都知道,江氏集团总裁征婚,没要求也是有要求。
普通人都知道自己配不上江景程,自然也不敢造次。
能够来的人,除了白富美就是高大上的女强人。
“胡闹。把赵鸿儒给我叫进来。”江景程皱着眉头说到。
赵鸿儒进来了。
江景程没等他说话,就把办公桌上的一本书扔了过去,“你整天怎么不出些好主意,净出些想都想不出来的馊主意?想让我犯法?”
赵鸿儒不懂,“犯什么法?”
江景程知道自己对牛弹琴,对着赵鸿儒说了句,“胡闹!撤了!”
赵鸿儒只能走了。
周姿这几天心情明显不好,每天都加班到很晚,休了一周的假了么。
那天,晚上九点了,她还在办公室里拼命,总结今天的采访失误,看下一期的采访内容。
江景程进来了。
周姿不过抬了一眼的功夫,就看到了江景程。
江景程正走到周姿的办公室来。
这次周姿的动作和江景程朝着赵鸿儒摔书的动作如出一辙。
她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就朝着江景程扔了过去。
按照这个力度,完全要摔江景程个“生活不能自理”的。
江景程眼疾手快,躲过了。
江景程似乎受到了刺激一般,快步走到了周姿面前,把周姿从办公椅上拉起来就按压在了墙上。
周姿的双手被江景程按压到了墙上。
“几个意思?”江景程咬着牙,恶狠狠地对周姿说。
两个人面部相距不过咫尺。
“我几个意思,你心里明白。”周姿比起江景程,矮了一头,她仰着头,眼睛恨恨地看着江景程,“想必江总征婚,上门的人得成百上千吧?”
“对,没错!门槛都踏破了。”江景程用下身抵着周姿的腰,双手攥住她的手。
“江总看中哪个了?”
“哪个也没看中!我等的那个人,她没来。”
周姿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下,接着又说,“你等谁?等阿离吧?你可小心,我让她生不如死。”
“性子这么般烈,你老公怎么受得了你!”江景程暧昧而温热的口吻对着周姿说到。
周姿又扭了一下自己的头,“我老公受不受得了,和你无关!”
江景程就笑开了,“和我无关?”
周姿想了想,自己流了这个孩子,都是阿离害的,如果不是阿离,她不会和江景程反目,更不会丢了孩子,便说,“你的阿离,让我丢了孩子,我要把她千刀万剐!你这个当情夫的,可千万别心疼。”
“是么?”江景程又轻笑,他抬眼看了看周姿额上的伤疤,好像没那么严重了,伤痕从刚开始的红色,慢慢地变白,估计很快能好,什么都看不出来,“口口声声说不想要这个孩子,现在呢,又要把她千刀万剐,江姿,你到底矛盾不矛盾?”
“你——”周姿扬起脸来,脸气到涨红,她盯着江景程,“我不叫江姿。”
江景程又笑,笑得碧波荡漾,“早晚也少不了!”
周姿生气,江景程趁机吻上了她。
周姿千方百计地要摆脱江景程,整个人却被他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周姿渐渐在他的吻里迷失了自我,脾气愈发地柔和,身子也要瘫软了。
江景程的唇离开她的那一刻,周姿才得以喘息,“江景程,你不要脸!”
江景程吻她的节奏只是慢了片刻,又重重地吻上了她。
周姿想了想,“我要把曲然调来电视台,还有我昔日的一个同事,做技术处理的!一周之内,她们的关系必须转过来。”
“我没这么大本事,也没动力!”江景程说到。
“如果不行,我辞职,同意不同意?”周姿又问。
这是唯一一次江景程把柄落在她手里,周姿这次要敲诈死江景程。
“同意。”江景程的口气终于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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