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皇山脉北起河清草原,一路延绵向南,直到大江而止,成为赵国和宋国的天然国界,中间有一道山谷,连接赵国的豫州和宋国的兖州,山谷东边窄,宋国人在山口处修筑了天平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山谷往西撕裂,逐渐变宽,突然天上掉下来了一个“方鼎”,正好砸在山口处,赵国人在此基础之上,改造成了方城,并在两端修筑城墙堵起了山谷,取名神鼎镇。
赵宋和平之时,两国人经山谷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如今两国交战,山谷阻断,人想要去山对面,只能往南去大江渡口走水路,绕一大圈。
该死的战争。
神鼎镇,宋国大军正在全力攻城,杀声震天,狼烟滚滚。
赵国太尉无端开启战争,宋国诱敌深入,围困了太尉的主力,士气正盛,不如一鼓作气攻下神鼎镇,便可进占赵国豫州,威逼京都。
赵国镇东将军柳冰当然知道这一点,敌军势大,神鼎镇不容有失,他一面调集周边郡县人马,一面向京都求援。
“将军,我军战事不利,京都有宋国奸细作乱,必不会派遣援军,不如向镇北府求援。”镇东将军长史又有不同意见。
如今只知太尉被宋军围了,情况不明,柳冰准备了一封“战事不利”的战报,全是套话,另有一封“真实情况”以私信的方式递给谢衡。
京都内有宋国奸细,外面有王希怀的三千精兵,谢衡他们自顾不暇,必不会给柳冰派遣援军,柳冰作为谢家兄弟的妹夫,仍抱有一丝幻想,长史无情地将他点醒,眼下大赵只有镇北府有余力支援神鼎镇。
柳冰面有忧色,“可草原人……”
“谢大将军镇守北方十余载,骁勇善战,名震草原,我们只需将战事如实说明,下官相信谢大将军自有决断。”长史对镇北大将军谢峻极为推崇。
柳冰点头道:“我这就给谢大将军写信。”
……
京都,东阳门。
守城的士兵,远远就看到了一队骑兵冲了过来,咦,今天怎么不喊大捷呢?骑兵队很快到了眼前,亮出了信物,守城的士兵确认无误,速度放行。
“完了,我军败了,还败了很惨。”一个老兵很有经验的样子。
一个新兵不解,问了,“没喊大捷,有可能只是小胜……”
“打仗只要是胜了,都会喊大捷,我在镇北府干了十几年,就从来没听过喊小捷,有时候败了也会喊大捷。”
“不会吧?”
“小子,等你到了我这岁数,自然什么都懂了。”
新兵神色紧张了起来,连忙问道:“前方败了,那,那我们岂不是要上战场了?”
“放心,山里的宋国奸细一日不死绝,我们就不会离开京都。”老兵语带嘲弄,扭头望了一眼天青山第一峰的方向。
……
领军府,内堂。
谢湛坐在棋桌旁,面无血色,手里拿着一封颤抖的信,中间,侍中谢衡低头来回走着,脚步杂乱无章。
良久。
“四叔,我,我们,该怎么办?”谢湛六神无主,手里的信不抖了,声带却颤了起来。
谢衡停下脚步,盯着侄儿,沉声说道:“谢湛,越是这种时候,你越是要沉住气!你不要多想了,当务之急是向神鹿镇派遣援军,神鹿镇如若有失,京都危矣。”
“三叔会派援军吧?”
“你三叔怎么做,不用你我操心,我们要做好京都的事情。”
“京都尚有两万三府兵,可天青山之中那几千宋国奸细。”谢湛盯着地板,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谢衡大手一挥,“那就先歼灭他们。”
“歼灭他们谈何容易?”
“魏介啊。”
谢衡从谢湛那日在宫中对魏介的反应推测,他们之间有很深的芥蒂,他不知内情,谢湛不说,他也不便多问,但眼下局势危急,如若魏介出手相助,将外面的将士引入山中,区区几千宋国奸细,可一朝尽灭。
谢湛再傻,也知道这一点,之前韦誉就建议过他和崔家联手,他拒绝了,但如今父亲在前方中了宋国人的奸计,生死不明,情势万分危急,和崔家联手可以,但向魏介示好,万万不能。
可肃清山中的几千宋国奸细,没有魏介帮忙,办不到啊。
谢湛情急之下,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小妹,魏介一定会听小妹的话,他为了小妹,连那个东西都不要了,可见他对小妹死心塌地到了什么地步。
而小妹这边,女儿和父亲闹别扭,但父亲有事,女儿不可能不管啊。
没错!
“四叔,我去一趟东宫,司徒那边……”
“我去说。”
……
秀色会馆,魏介从一间房钻到另一间房中,脸上洋溢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谢亮打了败仗他当然高兴了,两个儿子在京都也是一塌糊涂,门阀最是好面子,看他们父子还有何脸面见人,哈哈。
走了外间,见到了韦誉,笑道:“韦誉,难得你主动找我啊,什么事啊?”
“受人之托。”韦誉坐着也不客气一下,瞄了一眼魏介的大花脸,心里一阵鄙夷,丑死了。
魏介过去坐下,“谁?”
“郑伦。”
“郑伦?”魏介一愣,笑容没了,还紧张上了,“他通过你找我?”
“我的人还在入神院山下盯着你,谁都可以通过我找你。”韦誉一开始也纳闷,一度怀疑自己和魏介的关系暴露了。
魏介又呵呵笑了起来,“你看我都忘了这事了,呵呵。”
这不能怪韦誉和魏介,要怪就怪这事做的太假了,假到两个当事人都没当回事,而谢湛非要韦誉这么做,由此可见,谢湛自欺欺人到了什么地步。
“郑伦要你进宫一趟,说,太子妃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你。”韦誉说道。
太子妃,能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魏介奇了怪了。
“禁宫不是被谢湛封闭了么,我进不去啊。”
韦誉摸出了一个玉质腰牌扔给了魏介,嘴里说道:“这个腰牌多半是谢湛给他的,郑伦来找我,必然也是受了他的指使。”
“谢湛?”魏介又紧张了,还想起了不愉快的过往,“他要找我,为什么不通过你?”
韦誉瞄了魏介一眼,他脸涂成鬼脸样,让人不好观察他的表情了,“显然他不想让你知道是他要找你了。”
“你在暗示我这是一个圈套?”魏介盯着手里的腰牌,玉质上品,雕工细腻,当然,和自己的手艺相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咳。
韦誉一开始也觉得这是个圈套,但这圈套也太儿戏了,假手于郑伦,却给他领军将军才能授予的腰牌,欺负魏介这都不知道?
就算魏介不知道腰牌的来路,他难道还不知道你谢湛之前封锁禁宫,如今突然找他一人入宫,不是圈套是什么?
谢湛棋艺一流,不可能出此昏招。
韦誉再一细想,就想到了:
太尉在前方打了败仗,肯定需要补充兵力,那京都有两万人马,但以谢衡谢湛的为人,不先把山中的宋国奸细干掉,他们不敢把这两万人马派给前方。
那他们只要争取到魏介帮忙,就能轻松解决心头大患。
而之前韦誉和谢湛提过,谢湛拒绝了,这种打脸的事情,谢湛自然不好意思找韦誉了,于是,就出了一记“昏招”。
“只要山里有宋国人,他们就不会把你怎么样。”韦誉如是说。
魏介呵呵笑了,他也这么想,最近王希怀他们在山里修路,还真是人有正事干了,就没功夫打架斗殴了,希望他们一直留在山里,干到天荒地老……
“咳,对了,前方到底什么情况啊?”
“我也不太清楚,谢家人秘而不宣,我猜,太尉一定在外面给谢家丢脸了。”
魏介抬头,挺胸,非常之得意,“哼哼,你们现在知道世事难料了吧,用不了几年,你们就会庆幸当初登上了我的船。”
韦誉不置可否。
魏介收好了腰牌,问道:“还有其他事么?”
“没了。”
……
紧接着,魏介又出现在了秀色会馆的另一间房里,和朱一鸣见面了。
“朱先生,有事赶紧说,我还有事。”魏介太忙了,忙着赶下一场,好久没见太子妃,如今终于拿到了进宫的牌子,急不可耐啊。
朱一鸣连连应承,赶紧说道:“两天前,我军已经在攻打神鼎镇了,而且,神鼎镇中没有谢亮的旗号,我需要你把这一消息告诉王希怀……”
“没有谢亮的旗号,是什么意思?”魏介抓住了朱一鸣话里的重点。
朱一鸣呵呵笑得合不拢嘴,露出了一口又乱又黄的牙齿,“就是有可能谢亮兵败被俘了。”
“真的假的?”
魏介难以置信,但他希望是真的,如此一来,放眼京都,没人治得了他了。
“我还没有收到我大宋境内的战况,只是根据神鼎镇的情况,推测。”朱一鸣说是推测,语气却异常坚定。
“神鼎镇?”
“赵国的神鼎镇相当于我大宋的天平关,只要攻下了神鼎镇,我军便可长驱直入,一路打到京都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你们还想打下京都城啊?”魏介扫了一眼朱一鸣的水缸腰,感觉好像又粗了一圈。
朱一鸣笑着反问道:“谢亮起初不也想打下我大宋的天保城么?”
“你们最好谨慎一点,千万不要重蹈他的覆辙。”魏介一心只想谢家完蛋,完全没有立场。
朱一鸣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阴险起来,“赵国之精兵猛将都在北方,不过,他们无法全力支援神鼎镇。”
“你们还联络了草原人?”魏介倒吸一口凉气。
朱一鸣晃动了下肥大的身躯,呵呵笑着说道:“草原人每年都会南下,只不过今年骑兵会多一些,呵呵。”
魏介眯起了眼睛,盯着了笑呵呵的朱一鸣,人不可貌相啊,人看着像一头蠢笨的肥猪,其实精明的很哪,谢亮这次出兵被人家当作了螳螂。
他突然意识到太子妃找他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了,于是,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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