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马府的车。”未等她发问,老头子便率先开了口,“中书门下平章事马从延马大人奉诏入宫,商榷要事。我们一行人,皆是为了此人而来。”
“您老如此急于拉拢此人,可是又有了什么妙计?”小止始终坚信老头子的内心想法旁人是难以看穿的,所以她也懒得去绞脑汁了,有时和聪明人相处,内心坦荡直言不讳反而会更受待见,班门弄斧,砸到的往往是自己的脚趾。
老头子斜睨了她一眼,说道:“这一次你可猜错了。这位马大人非一般凡夫俗子可比,老夫我苦劝无果,所以才奉了贵妃娘娘的诏命前来通传其入宫。”
“难道是贵妃娘娘想杀人灭口?”小止脱口而出的话语使自己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潜意识里对董贵妃竟有此等看法。
老头子听了也是微微一愣,倒并未责怪她失言,反而解释道:“这个马从延,乃是朝廷股肱之臣,行宰相职权,岂是能轻易动的了的。不过,既然贵妃娘娘执意要宣其入宫,想必也是有了万全之策。”
“您老口中的那位马大人,之前是何立场?”
“这个嘛。”老头子抚须冥想了片刻,道:“此人之前属亲嫡派,但自雅王被软禁后,便一直保持中立,未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
“哦。”小止恹恹地应了一声,便没了后话。
此时,只听得一声长长的马匹嘶鸣声划过寂静长空,车架的速度骤然降了下来。小止忙探出头去看:一处巍峨*的城门楼高高耸立于前,其上书着“紫阳门”三个簇新的鎏金大字,皇城宫苑到了!
“干什么的?”一名身穿甲胄的卫兵大声呵斥着,同时手拿长枪将车帘挑开一角,伸长了脑袋向里面打量着。
李管家伸手从衣襟中摸出一块黄铜令牌,说道:“后面的马车是随我们一起的,还请军爷放行。”说罢向帘外的田二使了个眼色,田二会意,拉过那守卫头领到一旁,陪着笑脸塞了个钱带子。
那守卫头子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瞬时换作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笑着道:“好说,好说。”随后,扬手一挥,对着身后的守卫喊道:“放行!”
按理说,像马从延这样的位高权重之人,出入皇城定是畅通无阻,老头子如此大手笔地多此一举,不知又是出于何意。小止本欲开口询问,但抬头见老头子一副愁眉紧锁的样子,心道:想必他如此行事必有他的想法,自己何必多问呢。
马车摇摇晃晃地又行了一段路,在毓秀门前停了下来。再往里便是皇宫大殿,任何人不得私自乘坐车撵入内。
小止率先跳下车,李管家随后下来,又转身示意田二上前,对其耳语了几句。
这时紧随在后侧的马车也缓缓地停了下来,从车厢内走出一位已是须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马从延一身麻灰色长衫,温文尔雅的样子俨然就是一副乡村学堂教书先生的模样。
“马大人。”李管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只见他两三步走上前,略略行了半礼,道:“劳烦请您先移步流觞阁。”
那马大人闻言,面上微微有一丝讶异,道:“既然是皇上宣诏,为何不去正阳殿,而去什么董贵妃的行宫。再者朝廷百官未得通传,不得擅自入皇宫内院,你这是陷老夫我于不仁不义之地。”马大人的语气中明显的含有愠怒之意。
“大人想必是忘了,您这次是奉诏入宫,怎能说是未经通传呢?”李管家面上仍带着笑意,侧身作了个请的动作。
马从延长袖一甩,经过李管家身边时,斜睨了其一眼,接着便大跨步地向前走去。
看来马从延并未知晓蜀帝驾崩之事,小止心中暗暗地猜想着,董贵妃擅自隐瞒皇上殡天之事,不等泰王和城外的冯唐大军反应过来,趁机暗中拉拢人心,调兵遣将防御敌军,真是好计策。只是为何董贵妃执意让马从延去自己的行宫,而不是选择直接在大殿内议事呢,难道这其中又有什么难言之隐?再看刚才那马大人一听要去流觞阁,面上自然流露出的那一份不满情绪,便足以证明马从延心中也多多少少也认定了董氏乃祸国殃民之辈,凡仁人志士必谴之。想到此处,小止不禁为董贵妃捏了一把汗。
小止思想一开叉,抬头看到李管家跟在马从延身后已走出老远,正欲追上去却被田二拦了下来。
“丫头,咱们另有去处。”田二说完,笑着冲其眨了眨眼睛。
“去何处?”
“天机不可泄露。”田二跟着老头子时间长了,也学会了爱故弄玄虚的伎俩,让小止很是无奈。
“你先换上一套,余下的一件随身带着。”
小止从田二手中接过一个小包袱,打开一看,是两套婢女服。皇宫中不比其他地方,乔装成宫女,办起事来想必要方便很多。
小止钻到车厢内换上衣服,将包袱系于腰间,便跟随着田二一路穿墙过院,皇宫之内各处高台楼阁、庭院小馆众多,旁支小路错综复杂。但看走在前面的田二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像是经常来此,小止不禁又疑惑了,她之前一直以为田二哥是陈府之人,但眼下看来或许是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偏差。身旁偶尔有两三位相伴而行的宫人路过,小止心虚地低首疾行,但那些人却宛若没看到他们似的,眼珠都不带转一下的,小止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成了透明人。
两人沿着城墙外侧一条长长的甬道直达深宫内院。过了一处雕花镂空装饰的圆形拱门,面前的一切瞬间变得豁然开朗。
久被世人传颂的摩诃湖景迎面扑来,不觉让人为之一振。骄阳下,湖面宛若铺满了金色鲤鱼的鳞片,焕发出梦幻的光彩。岸边垂柳林立,柳条拂水。一座八角小亭边,弥漫着大片的荷叶,其间娇艳欲滴的水芙蓉竞相绽放。两艘三层楼台高的画舫停靠在侧,随波荡漾。
小止心想:可惜眼下正值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这只应天上才有的仙境,她是无福消受了。
沿着湖岸边的林荫小道行了百余米,阵阵荷香入鼻,小止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丫头,快些。”田二在前面一处拐角处驻足,回头催促道。
小止紧走了两步,跟了上去。拐角处摘种着两棵茂密青翠的合欢树。层层绿叶掩映下,一处满铺着七彩琉璃瓦的门楼矗立在眼前,上面镶嵌着娟秀雅致楷书体三个大字:流觞阁。
由那门楼处入内,踏上一卵石铺就而成的幽深小径,两侧绿竹林立,其下栽种连翘,此时早已过了花期,但杂乱茂密的枝条长势未减,不住地轻拂来人的衣衫裙角。
又行了约百余米,小径划过一条缓缓的半弧,便见一处清静幽雅的院落映入眼帘。眼前这层层叠叠,或深或浅的一片纯净的绿色,不得不让人心生诧异,仿佛身处江南某个僻静的深山竹林,而非这规制宏大富丽堂皇的蜀国皇宫。但清灵出尘如董妃,也唯有此等雅致幽静的住所才配得上她,如来一来,倒也不觉得突兀。
由竹林处延伸出一条窄窄地涌道直通庭院青苔密布的墙根处的水渠,流水叮咚声不绝于耳。小止想到这处院落的名称,流觞阁,大概便是取将摩诃湖水引流入竹林,曲水流觞之意了。
小止一路紧跟在田二身后,想着为何田二来这贵妃行宫,百思不解之时,走在前面的田二却突然一拐钻进了院落旁的竹林。
他转身招手示意小止跟上来,两人在竹林间穿行,绕着围墙走进了竹林深处。两人驻足在一处空地,那里除了摆放着石桌石凳外,桌上还陈设着一把焦尾琴和一套茶具。石桌上铅尘不染,唯有几片干燥脱水的半黄竹叶,看样子是经常有人来此。透过茂密的竹林,正好可以看到庭院青黛色的屋顶。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田二背对着石桌站立,眼睛始终盯着庭院的方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见田二仍是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小止顿觉丧气,但又不好发作,只得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此时正值午后,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层层竹林虽将刺眼的阳光掩盖去,但周围密不透风,闷热难当,好在穿林而过的水渠带来了一丝丝凉意。
小止走了一路,口中饥渴难耐。低头看那湖水清澈见底,想必是可以入口的,便伸手去抓石桌上的紫砂壶,准备汲些水来。
壶壁温热的触感让小止大吃一惊,打开壶盖一瞧,碧色的茶水仍冒着热气,上面还飘着两三朵淡黄色的野菊花。
小止正在喝与不喝间踌躇时,只听得田二悠悠地说道:“丫头,渴了就喝吧,没事。”
小止抬头瞧了瞧始终背对着自己的田二,心道:二哥何时竟生了后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天的田二跟往常相比,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未完待续)手机用户看侠女奋斗史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13657.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