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终至殿选宫妃之日。
丝竹之音和着,仙姿玉色的美人打眼前过。体态丰盈的,腰量纤细的,环肥燕瘦各有态,倒真叫人有些目眩神摇了。
裴婴忧虽为一女子,贫瘠的内心却还是因眼前之美而动容。无人不喜美,美能令人神完气足,如若她是一朝国君,兴许早就将解乏的后宫填了满。
“皇上可有中意的?”
捧着手炉的太后悠悠问道,打量的目光却始终游移于下头美人之面。
“一切皆凭太后定夺。”
这几字纯粹出于当朝天子的敬意,然裴婴忧却毫不客气地就此‘大杀特杀’起来。
娇蛮气儿十足的,狐媚惑主的,过于机灵的,巧言令色的,皆被太后一一否决,请出了皇宫,留下的则是一些憨厚老实,谨小慎微,以及那些惯于谄媚裴家的世族千金。
望其如此,高位上的温瑾贤稍许流露出半分难色,他虽乃一正人君子,却也是一寻常男人。
下头之众虽不乏美人,可相较于那些被驱除出宫的能魅惑人心的美娇娘们,规矩的女人总好似欠缺了些什么,难免叫偏爱媚态的男子心生憾惜。
不过他终究不是一耽溺美色的昏君,太后所做的决意他一概予以默许。
望着下头诚惶诚恐的官家小姐们,裴婴忧则十足称心遂意。
这才是她想要的后宫,一个掀不起大风大浪的后宫,一个吹不起枕头风的后宫,一个可以被其牢牢把持在手心底的后宫。
太后似乎瞧出了天子的怅然,便紧接着补充道。
“过于风情万种不免失了持重,后宫女子还是温婉些为宜。哀家这是为皇上思量。”
一句搪塞之由,便将贪图省事的利己目的化为一顾全大局的深稳考虑。如此‘善意’,温瑾贤更是怎的推拒?
“是,一切悉听太后尊便。”
此刻,瞧着下头这群战战惶惶的白兔们,当朝太后忽地莞尔一笑。
……
御史府。
“劳什子的!太后就是妒忌本小姐的姿容!”
这白巧萱还未进屋,熏天的气焰便率先一步抵至于正厅。
“晨时不还兴师动众,怎的刚至午时便铩羽而归了?”
里头的男子打趣地调笑着,继而为这其势汹汹的少女悠悠地沏了一盏茶。
少女并未接过,口中的怨气依旧顽存。
“表哥!你就莫要调笑巧萱了!今日我险些儿就要被气死了!那老东西是成心的!她就是艳羡本小姐这绝代佳人的娇容!她纯粹就是看不入眼我嘛!”
少女跺着双足,气力颇大,像是要将地面顷刻踩出一个窟窿似的。
今日的她着了一身华美锦绣,面上的粉脂堆砌出的乃是纷繁的妖冶气息,不偏不倚,正中了裴婴忧不喜的下怀。
一闻此言,男子当即‘噗嗤’轻笑。
“巧萱还真当是孤芳自赏啊。”
下一刻,他的神色竟缓势趋于严冷,夹杂着些许警告的意味,继续言说。
“不过,日后说话你需得注意些分寸,太后是你万万吃罪不起的,莫要在背后嚼旁人的舌根子,听见了吗?”
眼前人的嗓音虽温润,然肃穆威严一起,叫何人也不敢继续猖獗。
白巧萱只能嘟囔着个嘴,颔了颔首。
余气未消的少女拍案坐下,方才的放纵詈骂转为如今的低声牢骚。
“可那老东西今日确实尽想着法子赶走我们这些姣丽的大族千金,留下的皆是些呆头呆脑的东西。”
“白巧萱,我已然说了,你的此番言行乃是大不敬。‘老东西’这三字也是你能妄评的吗?再说,当朝太后同你一般年纪,你出言不逊,岂不是自己诟碎自己。”
男子的神容再度陡转直下,眉目鲜少地蹙了起来。
无疑,他的怒焰已起,少女赶忙将其压了下去。
“知道了,表哥,巧萱再也不妄议被你宝贝着的太后了!什么也不能说,可是憋死巧萱了……”
识趣之词中却又冗杂了三分并不识趣的意蕴。
少女的眼下人正是温瑾烨,那迷醉了半个东启的翩翩公子,如今游学归来的他一直久居于外祖的御史府。
自打那日他与裴婴忧不欢而散之后,他便再也未曾入宫请安,今日却闻了自家表妹的一番诉苦,也算是另种程度的谋上一面了。
“不过巧萱还是心有不甘,她那同胞姐姐嫁入了我们御史府,怎的也得给那女人些许薄面啊,不说封我为后,至少也要将我纳入后宫为妃才是。”
白巧萱仍旧衔恨而语,刺刺不休,好不聒噪。
然而,只要她不道上一句太后的不好,一旁的温瑾烨便能始终如一地浅笑付之,耐着性子闻她唠叨,坚韧的程度非比常人。
白巧萱说得乏了,便去里头屋子寻她那嫂嫂,也就是当朝太后的同胞姐姐,早年被许配给御史大夫之孙的裴清茹。
此时,裴清茹正于屋内哺乳婴孩,一瞧见自家这小姑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她赶忙将手中的婴孩放置于摇床里,自己则从速捻了前襟,陪着笑脸而来。
“巧萱,今日如何了?”
一边轻柔地道着,一边吩咐下人为其煮茶。
裴清茹同她那倒运的娘亲一样,偏偏是个肚子不争气的,嫁入御史府几年,只于今年年初诞下了个女婴。
同吕蔓有别的是,无论所诞是男是女,裴清茹到底还是疼自家的骨血。
“还不是你家那好妹妹!仗着位尊势重便处处给人甩脸子!你说说以我这姿容怎的无法入宫为妃了?怕是入宫为后也不成问题吧。我这才刚入殿未多久,便被她给请出来了,想我白巧萱这辈子也未受过这等气!都是你这扫把星,怀不了男种,就连你那妹妹也不给你颜面!我们御史府娶你到底作甚?当初娶个扫地丫头也比你强!”
白巧萱将心底的怨忿一股脑儿地加诸眼前人之身,喷了裴清茹一脸的唾沫星子暂且不提,还将屋里头的金银器件掷得满地,她还蓄意捡裴清茹平日里欢喜穿戴的衣饰毁,实在叫人难堪。
然裴清茹却只能唾面自干,委屈求全的性子使其根本不敢顶撞眼前这位姑奶奶,在她的身上你是瞧不出一丁点儿裴家人那天性蛮桀的影子的。
摇床里的婴孩被这动静骇得啼哭不已,裴清茹便急忙去哄,掩了纱帘去哺乳。
一旁的丫头劝哄着白巧萱,反而被她踢踹罚责,白花花的嫩肉竟叫她踢打得青红交加,五彩斑斓。
一时间,屋内乱作一团,热闹非常。
白巧萱是愈想愈恼,不久便撇下了鼻青眼肿的丫头们,径直掀开了纱帘。
“今日你无论如何也得去宫里头叫那裴婴忧改变了心意!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裴清茹匆忙将怀中的婴孩放下,唯恐眼前这瘟神惊着了孩子。
她继而捻好衣襟,将这难伺候的小姑子稍稍拉离了些,眼光恳挚。
“巧萱啊,你怎的就想不开偏要往那宫里头闯?入了宫一辈子的幸福可就搭在那恩宠之上了,终日对着冷冷宫墙,日子能有什么盼头。”
此番言论一来是出于肺腑,二来则是因她属实忌惮着自家那位妹妹。
她同裴婴忧的关系实在泛泛,虽说儿时她因温厚的性子未曾同裴家那群人一般欺凌过裴婴忧,但也同时未敢顶风作案相助过她。
加上近些年来自己入了御史府,二人则更是鲜少来往,本就淡薄的姐妹情分如今已是形同虚设,两人几乎皆快忘却有彼此的存在了。
然而今日经由白巧萱的一番提醒,裴清茹这才忆起了当年那个令其心生恻隐的妹妹是怎的一夕之间变得雕心雁爪,露出了同自家爹爹一般奸阴瘆人的心肠的往昔。
再然后,裴清茹入了御史府,两年过后,裴婴忧荣居后位。二人自此再无瓜葛。
“你少说些冠冕堂皇之言!你就说,你到底去不去!”
白巧萱的詈骂与诘问猛然将眼前人的神思从悚惧的回忆当中抽离了出来,但见裴清茹抿唇不言,似是有隐情难诉。
望其如此,白巧萱当即双目一横,径直冲向了摇床里的婴孩。
“我去!”
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然这二字方脱了口,裴清茹便悔了。手机用户看疯后今日挥拳了吗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13979.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