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觅子回到家中,刚才发生的事,我只说是走路时,被铁丝不小心给刮倒了。她也倒没多问,默默替我换好衣服。
虽然来了快有一星期了,但还是有些不习惯有人伺候,想来民国的有钱人家没有仆人怕是不行的。我本想自己穿办好,但“东拼西凑”的,看着容易,实则复杂。
“小姐,院里传来消息。说晚上要去吃晚饭,人都在。”琝妈传来了话。
果然素衣适合我些。
“小姐你好像跟之前换了一个人似的。”
“怎么说?”
“——没什么。就是看上去不一样。”是因为接受了这门婚事?整个人都变了不少。
或许自己真的变了吧,以前在家中,自己就像是个机器人一样,母亲说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傍晚。
我在觅子的带领下,来到了大院。
里面十分安静,只有几个女人在大声交谈。
她们穿着高挑的旗袍,颜色艳丽。一旁的茶几上正坐着两人,身旁站着些身穿浅色灰衣的人。
“谟佳来了!快过来,要吃饭了。”
我略带小心的步伐走过去,端正的面孔虽然上了年纪,但声音还算温和。
觅子凑进小声说:“这是老爷,旁边的是大夫人和二夫人。”
一一打过招呼后,便都入座吃饭。
“谟佳,第一次跟我们一起吃饭吧?你看看你生得这样秀丽,对方又是这么好的人家,投什么井呀?”
是不是第一次,你心里没点数?
尖着声音说话的那个是二夫人。
我依旧低头数着饭粒。
“能不能好好吃饭?人家谟佳这才身体恢复好。老爷你说是吧。”
大夫人看向老爷。
“谟佳,等会儿吃完饭,到我书房一趟。”
“对了,慧敏的功课怎么样了?”
二夫人忙放下碗筷,回道:“好得很,一直都是班上第一名。”
“叫她一定要好好努力,将来为出国做准备。”
老爷不慌不忙说。
哼,一个好好念书,一个好好嫁人,还真是分配得刚刚好。我在心里默默冷嘲。
看来这偌大的高墙大院里的水真不浅。
饭像变了味,我随意的吃了几口,便随那位父亲来到了书房。
房里点着灯,透过窗户清晰能看见里面坐着两人。
左边那个正翘着个二郎腿,偏过头去和身边人低语,由于暖鹅白色的灯光打下,颧骨下方有些略显凹陷的侧脸棱角分明,又透着一种难以让人察觉的稳重。乌黑深邃的眼,紧抿的薄唇隐藏着一种冷漠和疏离。
一袭黑色修身的西服,衣领旁绣着窕金色的图案,下身的腿修长而笔直,神情却有些漫不经心,却让人觉得慵懒却不失温度。
是他?白天的那个男人。换下了军装,我还差点没认出来。
坐在另一边的是一个温润儒雅中折射出骏爽的活力的男人。
长得还挺俊俏的。
我推门而入,顾尧琛看见我,眼里几丝惊诧,神情微怔,瞬即恢复如常。是她?
“谟佳,这位是顾尧琛少帅。”老爷子在一旁点头哈腰介绍,嘴角堆满了笑容。
什么!顾尧琛?就是在我来之前为他投井的那人?
“张小姐,初次见面,幸会。”
顾尧琛彬彬有礼的伸出手来。
幸会个鬼!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我也有礼貌地回握了一下手,温暖的手掌有种踏实的感觉。
“你好,张小姐。我叫江津。”
我点了点头。
我回过神来,看向一旁。
“少帅,那我就把女儿交给你了。”
“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她就不会挨饿。”
我一听这话,便猜测,这男人指不定是个渣男!我们才见过几次面呀,话就说得这么深情款款?
不过像这种人,在民国是挺多的。最后的结局,不是妻离子散,就是家破人忙。何况还是个带兵打仗的,那就更指不定了。我默默在心里盘算着,又想起,自己来书房是有事情要做的。
“老爷,啊,不是。”“父亲,'这婚我不想嫁。”
这还是我第一次叫父亲两字。
老爷子一脸震惊的看向我,后镇定的说:“我已经决定了,这事改变不了了。”
“凭什么?我自己的婚事我要自己做主。”
眼神不经意一扫,发现屋里的人的视线都在我身上。
“婚姻大事,我已经决定了。何况你母亲在世时,也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
好人家?嫁给别人做五姨太?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要自己决定!”
“你给我出去!”
老爷子大吼道。
看来硬碰硬是不行的了。我看向一旁站着的顾尧琛,只是默默品着茶。
你们这一伙人贩子!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背地里做什么买卖,但想让我张谟佳就这么把婚姻大事给办了,没门!
我没好气地瞥了一眼顾尧琛。转身离去。
我站在门后,确保不被人发现,细细听着屋里的动静。
“少帅,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老爷子殷勤说。
既然她那么不想嫁给我,再缓几天也行,顾尧琛暗想,自己又不是不通情理?
难道,我还不够格?
“老爷子,你这思想工作好像没做到位呀。”应该是那个叫江津的男人声音。
“少将放心,我会好好教育。”
果然这里面有阴谋,不行。这得好好计划计划。
“咯吱——”门开了。
我装作刚刚路过的样子,把脚故意伸向在门口前。
果不其然,顾尧琛被我绊了一跤,但他平衡性好像还不赖,没摔在地上,只是踉跄了几步。
“不好意思哈——”
我歉意地笑了笑。转身便悠闲自得离去。
顾尧琛看着眼前少女纤细的背影,嘴角漾起了一丝笑意。
有趣。
“看来你这位即将过门的五姨太,有点不一样。”江津在一旁打趣道。
说罢,两人披着军绿色的外套,优雅潇洒的背影,像是藏了风。
“觅子,我们这院里好像挺空的。”
我啃着包子,问道。
“嗯,老爷说安静。”说白了就不受宠,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小姐,好好的问这个干嘛?
白天在院里我四处转了转,发现又好几处的暗门锁都是坏的,一敲就掉。看来——,我心里暗笑,天无绝人之路,不受宠还是有不失宠的好处嘛!
人少,院大。
夜深。
我寻找白天院子里的暗道,摸着黑,猫腰前进。
奇怪,这锁怎么变样子了?
难道被人换了?
看来只剩一个办法了!我挑了几块能稳当踩脚的大石头,费着九牛二虎之力搬到一角还算低落的墙边。
哎呀妈呀,幸好在家的时候,没白搬水,从五楼到一楼,再从一楼到五楼,一大桶水气都不带喘。不过这副娇小的身躯,现在早就喘不过气了。
我扶着墙,休息了一会儿。
顺势爬上了墙头,圆月当头,明亮如辉。都说这十五的圆月是最美的,为什么心里又会突然生起一股孤独寂寞的感觉?
还是得先走,天下之大,我就不信了,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望向院中,谢谢你们,觅子琝妈。自己来到这里,总归还是要说声谢谢。
可自己又并不是真正的三小姐。五味杂陈的竟有些手足无措。
我苦笑道:“还是先出去再说吧。”
“张小姐。”
底下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忽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小姐,是在赏月?”
男人的语气里藏几声低笑。
大半夜,一个深闺小姐单独一人坐在墙头上赏月?
我涨红着脸不说话,心里恨恨地想,怎么那里都有他呀!
“谁说完我在赏月了?我这是在——,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我眼神闪躲回道。
我从余光中看着顾尧琛站在一旁,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看向他,漆黑的眼眸里像是含满了秋水。
我觉得这眼神直视久了,竟不想挪眼。
我猜不出他接下来想说什么,也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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