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用惊得瞠目结舌,不可置信地回头望了眼已被打得动弹不得的万琉哈氏,又转首看向八阿哥,顿生了悟,吓得跪在地上直磕头道:“贝勒爷饶命!贝勒爷饶命!奴才有眼无珠,不识好歹,冲撞了爷的人,还望爷恕罪!”边说边将额头磕得咚咚作响,这八贝勒爷平素虽性情温和,可万一怒发冲冠为红颜也绝对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翊坤宫首领太监能兜得住的!更何况,若是传到了九阿哥耳中,自己可真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身后一众太监早呼啦啦跪了一地,不住地磕头求饶。
八阿哥胤禩扫了一眼众人,眼神清幽,喜怒不辨道:“退下吧。”
张起用等人如获大赦,口中一叠声地谢了恩,速速离去。
八阿哥胤禩面容清俊,迈步到千琋身侧将她扶起,见她站立有些勉强,遂问道:“能走么?”
千琋咬紧牙关立起身子,虚弱道:“多谢八贝勒出手相救。只是,贝勒爷方才之言怕是要遭人误解,奴才何时成了爷的人?”
八阿哥突然低声失笑,看向一脸诘问的千琋,面不改色道:“姑娘那夜不是耿耿于怀,觉得爷轻薄于你么?爷不是推卸之人,眼下既替你正了名,又解了你一时之困,岂不两全?”
千琋望着眼前说得冠冕堂皇、义正言辞的八阿哥,心头气怒,流言蜚语怕是在所难免了!若是传到四爷耳中……如何是好?四爷……会信她么?
千琋心思沉重,肃声道:“奴才对贝勒爷相救一事心存感激,然名节事大,还望贝勒爷莫再戏言!”
八阿哥展颜温润而笑,未置可否。
千琋强撑着身子向前迈出一步,怎奈浑身带伤,牵扯之下痛楚难耐,剜心刺骨,她撑不住到底还是倒了下去,摔在了八阿哥的怀中,一时气息萦绕,颇觉尴尬。
八阿哥颇有深意地看着怀中的人儿调侃道:“姑娘莫非想邀爷相送?直说便是,何必投怀送抱?”
千琋暗恨,拼尽全身支离破碎的力气推开他,强稳住身形站定,一步一艰辛地往前迈步。
八阿哥倒也不恼,清润一笑道:“不要?”
千琋未侧了侧首清冷道:“不敢劳爷大驾!”说罢,坚定挪着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去。
“看不出八哥原是这般怜香惜玉之人!”九阿哥修长身形自阴影处闪出,一脸玩味地看着八阿哥调侃道。
八阿哥胤禩意味深长道:“我每欲成事,她总在紧要关头出现,不得不让人怀疑其用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且看她意欲何为?”
九阿哥眼眸一冷询问道:“八哥是怀疑这万琉哈氏有意接近,动机不纯?”
八阿哥清冷道:“是与不是,自会知晓。”他望着千琋消失的方向,眼眸越发深幽。
翊坤宫。
宜妃正闭目倚靠,闲闲听着张起用的回禀,突然她睁眼一瞟,嘴角绽出一朵妖冶如花的笑意问道:“八阿哥当真如此说?”
张起用跪于地卑恭道:“回娘娘,奴才听得一清二楚,绝无虚言。”
宜妃纤手细细捋过鬓间秀发,漾起一丝越发娇柔含媚的笑意。
张起用为求谨慎,仍小心多问一句:“娘娘,那万琉哈氏……还处置么?”
宜妃丹凤眼微挑,眸中清亮,似笑非笑道:“自然是要处置,只是何须本宫亲自出手?”她看向春深道:“说起来,倒是有几日不见那郭络罗氏来请安了吧?”
春深道:“回娘娘,听说八贝勒夫人身子不适,静养中。”
宜妃勾起一丝妖娆笑意,对春深道:“你去走一遭,就说本宫多日不见倒生挂念,择日邀她御花园赏花。至于万琉哈氏的事,你该知道怎么说。”
春深心领神会道:“奴才明白。”
千琋是被闻讯赶来的定嫔接回咸福宫的,看着一身狼狈、遍体鳞伤的千琋,定嫔心疼不已,亲自替她上药,口中连连悔道:“此前见你几次三番遭和贵人算计,我实在担忧。本想今日让你在太后那儿留个好印象,若能得她关护一言,也好保你在宫中周全。不想宜妃竟这般嚣张!”
千琋强攒出口气安慰道:“姑姑莫自责,此事与姑姑无关。我如今处境微妙,宫里多有虎视眈眈之人,实在防不胜防。”
定嫔重叹一息,恨声道:“宜妃久居妃位,眼下我无力与她抗衡,倒是委屈你了。你放心,待我封妃之后,定替你出这口恶气!”
千琋扬起一抹温和笑意以宽定嫔之心,然则她心里却一片清明,宜妃盛宠多年,又长居高位,根深蒂固,绝非朝夕可撼动!
为便于替千琋上药,定嫔特派了明素去永和宫禀明德妃,暂留千琋在咸福宫住上一段时日。德妃自是应允,更指了茗湘带了不少膏药过来探望千琋。
好在没挨上几棍,并未伤了筋骨,只需休养些时日。
翌日,五公主璇滢特来咸福宫请安,更亲自探视千琋。一入室便见千琋趴卧在床上,满面倦容。五公主走到千琋身旁坐下,关切道:“听说你挨了板子,你怎么就得罪上宜妃了?”
千琋闻言抬头,见是五公主,复又沮丧道:“奴才今儿个是真不便给公主请安了,望见谅。”她与五公主如今甚为投缘,说话自然没那些个顾忌。
五公主蹙眉道:“行了,甭整那些虚礼,问你话呢。”
千琋苦笑道:“欲加之罪呗!”
五公主轻责道:“没听说宜妃什么性子么?知道她有所针对还不避着点儿!”
千琋无奈,颇有些委屈道:“避无可避。”
五公主面容微凝,不忍责备,长叹一息:“罢了罢了,也怨不得你。你是不知……”
屋外骤然响起敲门声,五公主戛然而止,千琋扬声道:“进来吧。”
只见一抹紫褐色宫装转入帘内,原是明素拿着一个精致木匣子过来,她先向五公主请了安,方将匣子递给千琋道:“这是乾西五所的阎公公让我转交姑娘的百镇膏,可活血镇痛,说是八贝勒特送于姑娘的。”
千琋正接过匣子的手不由一滞,心头暗焦,这八阿哥何意?非要引得宫中尽起流言蜚语才满意么?
待明素离去,五公主拿起千琋手中青花小瓷瓶的百镇膏沉吟道:“阎公公?难道是八哥身边的阎进?”她望向千琋,扬起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揶揄道:“哟,八哥给你好大的脸面呐,那阎进可是随身伺候他多年的人,亲自给你跑腿儿?”
见千琋心神凝重,无意与她玩笑,五公主也收了戏谑模样,肃容道:“你不是喜欢我四哥么?怎么又搭上八哥了?”
千琋苦闷,将那日八阿哥出手相救一事悉数告知,五公主拧眉道:“可不得了!你是不知,你与八哥之事眼下宫里都传遍了,我那八嫂本就是个妒妇,这会儿指不定在整什么法子要治你呢!”
千琋耷拉下脑袋,看着那盒百镇膏,心头郁结,这下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五公主看她唉声叹气的模样,也是于心不忍,关切道:“我看你这些日子就好好待在咸福宫养伤吧,旁的哪儿也别去了,免得落了单撞我八嫂那刀尖儿上。她虽泼辣,可这儿好歹有定嫔娘娘护着,她总不敢硬闯。”
千琋有气无力道:“也只能先这样了。”分明半点亏心事没做,可被八阿哥这么一闹,此事人尽皆知,她倒真有些心虚去面对八贝勒夫人了。
未及晌午,四阿哥与十三阿哥竟难得齐至咸福宫请安,定嫔忙命人备下一应茶果、点心好生款待,又亲自陪坐许久闲谈一二。
待十三阿哥问及千琋伤势,定嫔便让人去将千琋请了出来。只见她着一身素色常服,由左右两位宫婢搀着翼翼小心地挪入殿中,她正要俯身行礼,却听四阿哥道:“罢了,你有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
千琋忙谢恩,应着定嫔在座,千琋也不敢流露半点心思,甚为拘谨。
定嫔命人着意添了几个软垫在椅上,方让千琋就坐。
又见他三人言谈拘束,欲言又止的模样,定嫔便支开了一应宫婢,又对千琋温言道:“本宫有些乏了,先去小憩一会儿。千儿,替本宫招呼一下两位阿哥。”
千琋面色有些酡红,恰似心事被窥,轻声应允。
定嫔又与二位阿哥寒暄一番,这才领着明素进了内室。
四阿哥胤禛凝视千琋片刻方道:“伤势如何?”
千琋忙答:“还好,只是些皮肉伤,不碍事。”
四阿哥自怀中拿出一瓶膏药道:“这是太医院配置的‘百镇膏’,可活血镇痛,药效极佳,你且拿着。”
千琋看向那青花小瓷瓶一怔——百镇膏?这不是八阿哥此前遣人送来之物么?竟这般巧!看来此物确有奇效!她怕四阿哥瞧出端倪,忙伸手接过道:“多谢四爷。”虽是同物,可心境不同,捧在手里的触感也不一般,四爷的瓷瓶似乎质感温和,不似八阿哥那瓶身冰凉。
十三阿哥胤祥惑色的目光在千琋与四阿哥之间徘徊一番,犹疑再三终是忍不住问出口道:“小千千,宫里皆传你与八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早看穿千琋对四阿哥的心思,对流言深表怀疑。
果见四阿哥闻此眼神一顿,略微抬了抬首,亦有聆听之状。
千琋心头一颤,她最怕四爷听信了谗言而有所误会,只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仅凭她片面之词,他当真会信么?她深吸口气,纵然百口莫辩,也好过缄口默认,他信与不信,已由不得她……手机用户看半尺韶华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14308.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