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婢吓得一哆嗦直跪在地上连连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您这吉服上午才送来,如今天凉,少不得要多费些时辰才能干透!奴才绝不敢偷懒!”
宜妃面色气怒,转眼瞥见屋里正中的一张案上摆着个朱漆描金盘,上叠一件齐整的崭新吉服,旁边搁着一顶精美绝伦的吉服冠,想来应是定嫔的。宜妃面色一沉,莲步轻移转入了屋中,她伸出纤手轻抚案上吉服,石青色的底子,配上精细的绣样,色泽光亮,甚是簇新。指尖所及之处,带起微微发热的触感,显然是刚刚熨烫好。
宜妃似笑非笑地轻嘲道:“也怨不得你不得空浣洗本宫的吉服,这定嫔如今颇为得宠,明日是她封妃之际,你总要凑上去多巴结才是!哼!”
宫婢急得面色青白,忙解释道:“娘娘明鉴!奴才断断不敢如此行事!定嫔娘娘的吉服送来多日了,早已弄好。只因明日定嫔娘娘册封礼上要穿,奴才这会儿才又拿来熨了一边,奴才绝不敢因此而怠慢了娘娘您的吉服!”
宜妃冷笑道:“哼!是么?可本宫看到的只有你曲意奉承定嫔而将本宫的吉服置之不顾,莫非定嫔的吉服视若珍宝,本宫的就一文不值了吗?敢情是想巴巴的赶着明日她封妃之际,你也上去凑一脸好得势?”说罢眼一横,怒色毕现。
宫婢早吓得浑身发颤,口中一叠声地喃喃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宜妃却没心思多加理会,她细腻的掌心慢慢略过那灿灿夺目的簇新吉服,指尖套着精致华贵的赤金嵌碧玺点翠护甲缓缓拂过缎面,忽然手下加重了力道,细长尖锐的护甲毫不费力地划破了吉服,只听一道刺耳之声清晰传来,吉服上撕裂的长痕触目惊心!
那宫婢吓得魂飞魄散,忙跪步到宜妃身后猛磕头哀求道:“奴才知错了!求娘娘饶了奴才吧!求娘娘饶了奴才!求娘娘饶了奴才……”
宜妃身边的首领太监张起用迅速飞起一脚,直踹在宫婢的心口上,冷冷道:“低贱的东西!你也配靠近娘娘身侧?污了娘娘的鞋面仔细要你脑袋!”
那宫婢闻言更是胆战心惊,却是不敢再出言阻止,只一味哭求道:“娘娘,饶了奴才吧……”
宜妃置若罔闻,护甲依旧慢条斯理地划着缎面,脸上却绽出一道极美的笑靥,悠悠启唇道:“你这是作甚?本宫如何饶得了你?你自个儿不利索,将定嫔的吉服糟蹋了,要磕头也给定嫔磕去!饶不饶你那是她的事儿了,本宫懒怠管这些琐事!”
宫婢闻言,吓得六神无主,身子似枯叶般直颤栗。却见宜妃神色一敛,伸出尖细护甲颇具玩味地挑起她的下颌,一双妖冶丹凤眼斜挑,浮现阵阵森然,朱唇轻启,幽冷警告道:“可你若是无中生有,冤枉本宫的话——本宫,定饶不了你的家人!”
宫婢闻言浑身一震,一脸绝望地看着宜妃,面如死灰,只余泪水肆意滑落。
宜妃嘴角勾勒出一朵妖娆笑意,眼眸清冷,漫不经心地一把推开了她,再未睨其一眼。
不多时,浣衣局的总领内监夏得宁听闻出了事,匆匆赶来,一进屋便见眼前这般光景,虽一时不明状况,却也半点不敢懈怠,忙跪下去连连给宜妃磕头赔罪。
宜妃淡淡道:“起吧。夏公公如今攀了哪个高枝儿?做事越发不上心了,可见是得势了!”她声音清冷,未闻喜怒,却如重锤般记记砸在人心坎上,直教人吓得哆嗦!
那夏得宁忙攒出一脸谄媚的笑意讨好道:“娘娘说笑了,奴才微贱之身,能得什么势?能得幸给娘娘效犬马之劳已是奴才的万幸,给娘娘办事儿不敢不上心!”
宜妃嘴角嗤笑,冷哼道:“是么?既如此上心,那怎么连个浣衣局小小的奴才也管不住?瞧瞧都办的什么事儿!”说罢她一把扯过定嫔的吉服重重掷在夏得宁身上!
夏得宁一看,心瞬间吊到了嗓子眼儿,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这吉服可是由八名匠师历时数月方赶制出来的,工序极为精细繁杂,价值连城,如今被划得这般面目全非,自个儿可真是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眼见明日册封礼上便要用了,这可如何是好?他心里七上八下,急得后背冷汗潸潸,濡湿了衣衫……
却听宜妃幽幽开口道:“明儿个就是定嫔的封妃大典了,这会儿吉服还未送去,耽误了册封礼,你这项上人头还要是不要了?”
那夏得宁早已吓得脸色苍白,忙重重磕头道:“都是奴才疏于管教,可眼下出了这等事,这吉服……这……还望娘娘指点迷津啊!”
宜妃不顾那夏得宁一脸犯愁神色,肃声道:“还在那磨叽什么?还不赶紧着给定嫔送去!”
夏得宁不敢反抗,只得硬着头皮道:“是,奴才这就去。”说罢忙叠好吉服重放入漆盘中,又取过那顶吉服冠小心翼翼地搁在吉服上,勉强遮住划痕,虽是欲盖弥彰,可……也实在没别的法子了,总好过顶着一片破碎招摇过市!
夏得宁起身,复又蛮力扯起已然瘫坐在地上直哭得心尖儿都瑟缩的宫婢,她惊魂未定,又见夏得宁眼神凶恶一横,更是哆嗦不已,只得跟着一道过去,今日定是死罪难逃了,她霎时心如死灰……
宜妃眼眉一挑,身边的宫婢春深忙去取了那件仍晾着的湿漉吉服,跟随宜妃一道出了门。室内重又恢复一片寂静,只余满地的奴才低垂着脑袋半点不敢吭声,个个脸上惊慌未褪!
咸福宫内此刻正一片欢声笑语,人人脸上难掩喜庆之色,万事俱备,只待明日册封礼成。千琋望了眼渐黑的天色,柔声问道:“娘娘,可要传膳?”
定嫔笑言:“再缓缓,我这会儿心里还如梦似幻,没个踏实,尚无食欲。”
千琋盈盈笑道:“娘娘独爱说笑,这当口册封一事已是尘埃落定,娘娘近来殚精竭虑,合该好生犒劳一番自个儿,早早吃饱喝足了,今夜好安生入梦,明儿一睁开眼只消装扮得容光四射,静等礼成便可。”
定嫔还欲说些旁的,身边的一众奴才也忍不住雀跃,七嘴八舌地连连贺喜,惹得定嫔乐不可支,颔首笑道:“罢了罢了,就依你们,传膳吧!”
杏云忙应声下去,刚至殿外,便见浣衣局的总领内监夏得宁亲自捧着个描金盘过来,其上盛着华服美冠,定是娘娘的封妃吉服!杏云喜不自禁,忙折返入殿,对着定嫔眉开眼笑道:“娘娘,夏公公把您的吉服送来了!”
定嫔一听,眼角眉梢皆含了几分激动之态,忙道:“快!快请夏公公入殿!”说罢,她整了整衣衫,肃容端坐,只是隐在袖中的双手暗暗绞着锦帕,虽是激昂无比,却也不好在一宫奴才面前失了态。
只见夏得宁低垂着首恭敬入内,身后还跟着一位面生的宫婢,那夏得宁双手高举漆盘低声道:“定嫔娘娘金安,这是……娘娘的吉服……”。
定嫔欣喜不已,笑道:“劳公公费心亲自跑这一趟了。”她复看向身侧道:“还不快快接过。”
杏云忙不迭地上前接过漆盘,明素则自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到夏得宁手中温和道:“有劳夏公公了,这点茶水钱还望公公莫嫌弃。”
谁知那夏得宁竟缩着手不肯接,更抬起衣袖暗暗擦着额角的汗珠,身后的那名宫婢更是一脸忐忑。千琋心中顿生疑惑。
却见杏云早迫不及待地捧起那顶熏貂缀朱纬,冠顶饰以碧玺的吉服冠呈于定嫔端详,又献宝似的将那件石青色五爪金龙八团吉服展开在众人面前,定嫔满面笑意骤然生僵,大惊失色,一步抢上前抓过吉服细看,双目如炬,只见吉服前胸一团正龙之下竟现出几道触目惊心的划痕,下幅八宝、立水纹以及寿山水浪江牙等绣样上更是惨不忍睹,定嫔气急攻心,怒声呵斥夏得宁道:“怎么回事?”
夏得宁腿肚子早吓得直哆嗦,忙跪地求饶道:“娘娘饶命!奴才一时疏忽,不曾想底下人办事如此不力,奴才……奴才……求娘娘饶命啊!”
身后的宫婢更是吓得连连磕头,口中哭求不止。
定嫔气得双手直颤,心恨不已!
那夏得宁见势,忙转头狠狠瞪向身后的宫婢怒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娘娘的吉服也敢糟蹋,非将你扒皮不可!”那宫婢哀哀恸哭,不知所措。夏得宁忙跪到定嫔跟前极力撇清道:“娘娘,只怪这粗野贱婢成事不足,竟误了这天大的事儿!奴才……奴才也是受其所累,还望娘娘网开一面,饶了奴才的贱命!”
定嫔心头盛怒,眸光含恨一扫,直瞪得夏得宁堪堪噤声再不敢言。
明素亦是心焦不已道:“娘娘,浣衣局的奴才做事向来是极细心的,今日怎会这般毛糙,竟出了这样大的差错?这可怎生是好?”
千琋质疑道:“明知吉服破损,你们怎敢这样草草送来?”
夏得宁满面早已是冷汗潸潸,嘴里慌得语无伦次道:“奴才……奴才……”
“咸福宫今夜可好生热闹啊!”人未到,声已至!如此张扬的声音,一听便是向来跋扈的宠妃——宜妃!
千琋一怔,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意欲何为?手机用户看半尺韶华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14308.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