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之行,对刘封来说,其实是一种变相的外交。
他须得保持和刘备集团的那些元从老将的关系,尤其是和刘备的情感联系,这种情感并非简单的情感,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情感联系,他要成为刘备集团里非常重要的一员,最后,成为不可或缺的存在。
当然,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首先,他需要是获得刘备的认可,可以放心让他独当一面,他在杜亭做了那么多事情,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但是,他又不能做得太过,让现在的刘备有着猜忌之心。
所以,刘封每个月都要回一次新野,之所以把从谭氏那里压榨而来的资源大部分上缴,无非也是为了展现自己的纯良……哪怕自己变得能干了,懂事了,仍然是以前的那个刘封,仍然对养大了自己的刘备有着深厚的感情,这一点,仿佛永远都不会改变。
在最困难的情况下,刘备集团也不曾溃散,无非就是有着共同的志向,文臣武将之间有着深厚的情谊,一切义气当先,讲真的,这就和刘备在涿郡起家时没啥不同,有点类似于后世某些影视作品中的有组织团体。
相比较于情感牵绊,利益关系虽然有,却不算最为重要。
特别是在现在,组织体系简单,外来人不多仍然是元从集团占据组织核心的现在,义气和情感超过了利益和制度。
元从集团之所以能够接纳徐庶,是因为徐庶在刘备最困难的时期加入,在博望坡一战中有着贡献,数年下来,相互之间也有着感情,毕竟,都是北人。
诸葛亮则不同。
他们之所以接纳诸葛亮,也就是看在刘备的面子。
哪怕诸葛亮加入之后,在外交上有着功绩,改变了刘备集团数年以来在荆州的尴尬局面,然而,在关羽张飞等元老重臣心目中,孔明还是不如徐庶,更是比糜竺,简雍,孙乾等一直跟随着刘备的文臣。
这就是刘备身为一个主公的原则。
仁义!
仁义为先!
正因为他这个开国之主先一步立下了这个风气,故而,蜀汉政权的内讧在三国中是最为温柔的,也就只有魏延等少数人遭遇了灭顶之灾,只不过,诛杀了魏延的杨仪也没有落得好,最终因为被贬产生怨望下狱,自杀身亡。
蜀汉也只有那一次政治斗争是血淋林的。
不像北魏和孙吴政权,内部的政*治斗争总是充满了血腥,轻则杀人全家,重则灭人三族,甚至部曲奴仆都不放过,有时候甚至牵连到了上万户人口。
要想在这个集团生存下去,并且身居高位,刘封就必须表现出自己仁义的一面,改变以前给其他人的印象,变得不再高傲和自私,而是如刘备一般平易近人,用后世的一句话来说就是,首先我为人人,然后,无需人人为我。
这其实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
因为你要出自真心,要展现坦率的一面,哪怕身为影帝,也不见得能瞒过关羽赵云张飞等人的锐眼。
何况,投其所好不见得是好事,反倒有负面的效果。
尤其,刘封现在这个身份,更是要掌握好其中的度。
像以前那样冷漠孤傲固然不可取,太过热情也是不成,有心人往往就会觉得他是不是有着什么目的。
他只需要尽量不被其他人排挤,不要因为一些小事得罪了某人,以至于对方怀恨在心,偷偷在刘备那里给自己下眼药。
最关键的还是刘备本人,一定要维持和他的情义。
须得一步步经营,让刘备哪怕有着想法,也不忍心对自己做点什么,当自己有着足够雄厚的实力,已经和刘备的大局融为一体之后,他若是强行要做什么就会危害到整个大局,使得大业半道崩殂,那样的话,也就达成了保全性命的目的。
至于更进一步的目的,慢慢来吧!
待了两天,跟随着刘备和集团的元老重臣小聚几次。
政务有着诸葛亮和徐庶,刘备需要处理的事务也就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和关羽张飞等在一起,在军中练兵,除此之外,闲暇无事也就会举行聚会,召集大伙参加交流感情,就着天下大势发表各自意见。
诸葛亮只要在新野,也会参加这样的聚会。
这个年轻人有着不俗的才华,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然而,他也洞悉世事人情,没有半点恃才傲物,尤其是口才了得,几次聚会下来,哪怕是明面上最排挤他的张飞张翼德也对其赞不绝口,口口声声地喊着军师。
倒是刘备集团的二号人物,关羽关云长对诸葛亮的态度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一开始是怎样,现在也是这般。
话不多,言很少。
当然,关二哥的做派一向如此,若非是刘备举行的聚会,不然,他根本就不会参加,哪怕是在元老集团中,和他交好的也寥寥无几。
自视极高,孤傲凌人,这就是关羽关云长。
他在刘备集团中的地位有些特殊,因为他的身份有些尊贵,有着正式的大汉爵位,汉寿亭侯,皇帝刘协亲封。
演义上,曹操对关羽极其看重。
真实历史上,虽然也看重,却远不如演义记载那般,毕竟,曹操身边文臣如雨,猛将如云,关羽作为新近之人,又对大汉抱着忠诚,降汉不降曹,做的是汉帝国的官,曹操不可能因为这样的一个人而伤害自己的亲信。
就像诸葛亮投了刘备,刘备也不可能让他成为第二号人物,位于关张之上,哪怕是在文臣中,地位也不可能高过当初毁家来投的糜竺。
后来,刘备登基为帝,糜竺也就位居文臣首位,位居诸葛亮之上。
话说回关羽,获得刘备的消息之后,他也就离开了许都,千里走单骑,重新回到刘备麾下,如此作为,极其罕见。
就好比辞掉了灯塔国的优厚待遇,在国家最困难的时期回到祖国效力一般。
你可以说,灯塔国有着天花板,根本就升不上去,回到祖国,一展所长,能够成长为了不起的大人物。
然而,真正能做出这选择的,又有几多?
总之,关二爷在刘备集团中有着特殊地位,独掌一军,他对诸葛亮都不加颜色,对改变后的刘封亦是如此,态度和以前一般无二。
不过,刘封也没有去讨好对方。
他知道关羽的性情,清高到近乎傲慢的地步,若是看不起你,就当你不存在,他只会对他欣赏的人物假以颜色。
通过讨好来改变他的态度,难比登天。
除非你表现得极其的优秀,并且,性情还要对他的胃口,他这才会折节下交,和你谈笑风生。
对于世家,对于名士,关羽是不屑的。
这样的人物,哪怕是看不起自己,也不会在刘备那里进自己的谗言,所以,刘封对关羽度也很简单,视若平常。
这两天,他倒是和诸葛亮打成了一遍。
两人对某些东西有着共同的话题,在知道刘封建立了造纸作坊,想要制造出更加便宜和优良的纸张之后,诸葛亮更是见猎心喜,有好几次,都是他带着徐庶登门拜访,当然,这样做的时候,他总是会把刘备也叫上。
这是为了避免瓜田李下。
诸葛亮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在其他那些人都不曾因为阿斗出生对刘封的态度有着改变之前,他已经掌握好了那个度,在那个界限以内和刘封结交,他们聚在一起,多是讨论工匠技艺,很少涉及天下大势和军政大略。
这一次,刘封返回杜亭,诸葛亮也就在随行的船上。
谭氏的这三艘商船把物资送到新野之后,又在新野开办了一个货栈,在新野搜集到了一些当地的特产,然后,顺流直下,前往襄阳。
诸葛亮正好要前往襄阳。
于是,也就搭了一个顺风船。
杜亭的造纸作坊虽然已经生产出了竹纸,但是,工艺还不稳定,废品太多,生产出来的良品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比较好的纸张了,然而,依旧是不如左伯纸,在有着后世眼光的刘封那里,更是质地低劣。
他无法接受。
这次前来新野,刘封把作坊制造出来的一部分勉强可以用的纸张给了刘备,让刘备狂喜,但是,他暂时还没有把这纸张拿出去贩卖的打算,必须精益求精,减少废品率,质量起码也要超过左伯纸之后,刘封才会进行商业运营。
对刘封的这个决定,诸葛亮不置可否。
在同行的船上,他主要是和刘封讨论造纸技术,讨论造纸术的流程,彼此间,不涉及其他问题。
嗯,在这船上,除了诸葛亮和他的随从之外,还有着上百精锐士卒,来自刘备的中军,关羽和张飞的部队。
这些士卒由陈到率领正式加入了刘封统帅的平贼营。
陈到的新官职是护军校尉,他担任的是平贼校尉刘封的副手,负责协助刘封把这两千人的军队扩建。
任何一个军队,老兵和新兵都必须有着比例。
老兵越多,军队的战斗力就越强,老兵在军队中的比例最低也必须打到三成,若不然,这只部队也就没有战斗力。
刘封在杜亭的扩军比较慢。
最主要就是老兵不多,深得他信任的老兵更少。
当然,只要给他时间,他还是能练出来一只强兵,只是,那样做的话,这支部队也就彻底游离在刘备集团之外。
现在,还有些不妥。
所以,他去了新野,向刘备求援。
求援是真的,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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