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言拍拍头,总觉忘了些什么事情,遂一番冥思苦想,仍是无解。
随即宽衣解带,欲去洗浴。
衣衫尽褪时,轻言不禁蹙眉,紧盯着脱下的锦袍衣襟处。
她昨夜明明刺了那少主一剑,那人挣脱之时血流如注,但这衣服上竟没了印象里的斑斑血迹。
轻言心生疑窦,想到醒来时自己并未和明戟在一处,默然深思片刻。
莫不是意识模糊间,她稀里糊涂的顺着白天的记忆回来了?
“屠妖戮魔,奉为己任。”轻言喃喃自语。
此句话从何而出?为何隐约记得自己曾说过?
近日的怪事愈发多了起来,一想而后更是繁多,轻言忍不住扶额叹气。
原本她的卧房是与其余几人在相邻两处院落的,这下住得远了,璃若又任劳任怨的当起了劳工,为轻言来回搬去箱匣物件。
就这么过去了三四日,大雨滂沱下,轻言只在自个院里走动。
明戟正调养经脉,亦不敢来见她。其余两人也不好劝解,只得缄口不言此事。
璃若前几天跑了大小街巷,寻了间上等的成衣坊,从紫檀木箱箱底翻出了几匹风灵瑶备下的锦缎。
比着印象里的尺寸为轻言裁了几件男式新衣。
那坊内的老裁缝连连赞叹世间居然存有这等宛如云霞绚烂、胜比丝缎柔软的布料。
成衣坊将衣袍掸去灰屑,压着丝绸对折叠好。
交给璃若时,那老裁缝眷恋不舍,只问道:“这位公子,老夫斗胆一问,此锦缎唤作何名?”
璃若留下一句:“九天彩云,织以云锦。”
老裁缝豁然道谢,亲送璃若离开。
花圃边的篱笆墙下,百花槛栏,轻言扛着锄头正在挖土。
这日惠风和畅,天朗气清,轻酩提议出门散心。
现下安泰未生祸事,且那倚香阁连夜腾空,里边的妖物俱已逃跑,他直言不必太过烦忧。
“你从前最不喜做这些琐事,今日怎会这么有兴致?”轻酩倚靠在墙上问道。
在九泱时,因着草药花木需时常翻土,做这杂事的必是明戟,小言与他自是懒惰的一方,从不插手去帮。
轻言收了手,放下锄头,回道:“一时兴起就想着拨弄拨弄,何时出去?”
“都行。”
半个时辰后,轻言挽好长发,整束腰带,对镜一观。
璃若真是用心,虽然袖袂长了些,但所幸无伤大雅,倒也十分合身。
缠枝莲纹的石青色锦罗,柔软拟云团,迤逦盼风华。
好心情的轻言化光离去,待幻身站定后,见其他几人正伫立在亭下攀谈着。
明戟回眸一望,几日的思念令他魂牵梦萦,再一见轻言如隔三秋。
高宅墙角下,那日在酒楼挑衅的年青人和他两个侍从蜷缩在那。
“主子,要不咱们还是走吧?要是被他们瞧见,咱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侍从乞求道。
“闭上你的嘴!”年青男子用力捏他一下,以示警告。
侍从只好低下头,不敢再发一言。
年青男子却斗志昂扬,全神贯注地盯着宅落大门。
那天与他对峙的人很是面熟,似乎在哪见过。
玄玊国皇室宗祠之中,悬挂了历代德高望重的先祖画像,其中一位仅是庶出皇子,却荣登首位。
皇家另为这皇子建了庙堂,常奉香火祭拜。
那便是拥太祖尊称的汝鄢瑾诺,乃玄玊国中唯一一位得道登仙的高人。
而这年青男子就是贵为玄玊国嫡系九皇子的汝鄢宸星。
三人今日前来,意在拜见他的太祖爷爷。
说不准自己受老人家喜欢,还能修仙悟道呢,汝鄢宸星如是想着,唇角扬起,笑得狡黠。
太祖爷爷虽说成了仙,却应该也是个小仙,而那几人的阶品定在太祖爷爷之上,不然他怎会甘愿沦为别人的下属?
一举四得!
踏出门槛时,轻言敏锐地朝向左边墙根处看去,眸光凌厉。
璃若也望过去,即刻呵斥一声:“谁在那?出来!”
这一下,汝鄢宸星如惊弓之鸟,一刻不敢动弹,他双手捂着嘴巴,生怕被发现。
见无人出来,璃若欲前去察看。
轻言抬手制止,提了几分音量道:“无妨,让他去吧。”
和轻言对视一眼,璃若了然,扬声道:“公子,这种躲在墙角偷听之辈需得多加防范,或是盗贼,若真出了事,将悔之晚矣,应该立刻处置!”
陡然间,墙根下走出三人。
这不是寻衅滋事的那几个人么?轻言颦眉,心想他们莫非是来一雪前耻的?
“太祖爷爷,我是您的晜孙啊!”汝鄢宸星扑去抱住璃若的腿,泪眼汪汪地仰视着他。
他的一双眼睛本就生得极好,一哭更是惹人怜惜,璃若却嫌弃地蹬脚,想要抽腿出来。
见这情形,轻酩双手托住璃若将他拽出,没好气地说:“小子,认错人了吧?”
“我定然不会认错,他和我太祖爷爷长得一模一样,且有画像为证!”汝鄢宸星斩钉截铁地说。
轻言莞尔一笑道:“世间相似之人不计其数,巧合罢了。”
看来上神想要他守口如瓶,于是璃若佯装吃惊道:“我若是你的太祖爷爷,而今没当成白发苍颜的老妖怪,那也化作了黄沙尘土,湮灭在了世间。”
难道真的认错了?汝鄢宸星将信将疑,他大喊一声——
“汝鄢瑾诺!”
此名是他真名不错,但璃若两字已被唤了百年,如今汝鄢瑾诺于璃若而言只剩陌生。
“你是怎么知晓我们住在此处的?”轻酩笑里藏刀,怒而问道。
汝鄢宸星眼神闪躲,一看就知是个纸做的老虎。
后边的侍从惴惴地说:“四位公子风华绝代,钤郡城中的百姓口耳相传,买通房牙子一问就能得知公子们的住所。”
“想来都是要出门玩耍的,那便由我做东赔罪,不如一同前去饮酒作乐,诸位意下如何?”汝鄢宸星强作笑颜,一副低三下气的模样。
“走了。”轻言移步,一跃而起上了马车,轻酩也坐了进去,明戟手拉缰绳守在前室。
“相逢即是有缘,有缘必会再见,告辞。”璃若扔下此句话,紧跟着上了马车。
通体雪白,无一杂色,此马莫非是传说中的白龙驹?
拥绝世宝驹,住宽阔高宅,却从不曾听过这些人物,仿佛从天而降,是一夜间凭空出现的。
不管那人是不是他的太祖爷爷,不容否认的是他们很厉害,上次还一掌拍飞了常康。
想到这里,汝鄢宸星重振精神道:“常康常荣,随本皇子前去拜师学艺!”
马车停靠在小巷一角,三尺之外便是一处唤作“和畅楼”的食肆。
不若前次,这番几人寻了间上等的包厢坐下。
包厢内,轻言略带遗憾地说:“前几日那满桌的菜肴,我和明戟却一口未吃,着实浪费了些。”
“等会多吃一些。”明戟微笑道。
璃若自外面进来,道:“公子,各色招牌菜式我都点了一份,约着摸要些功夫才能端来,公子们先吃盏茶吧。”
璃若将茶水一一倒入茶盅之后,轻言双手捧起一杯,凑近轻闻,惊喜道:“这茶好香。”
明戟也赞同地点头,可倏尔他眼神一滞,又举着茶盅仔细地嗅了嗅,旁边的轻言抬起手来就要喝下,他立马眼疾手快地伸手拍去。
茶水溅了一地,轻言伸手稳稳地接住茶盅,使之未能落地。
想到明戟断然不会平白无故做此举动,轻言担心问道:“这茶里有毒?”
“不错。”
轻酩不悦地说:“真叫人不得安宁。”他转开茶壶去察看,看向明戟疑惑地问,“是什么毒?”
明戟从袖口摸出一根极细的银针,刺破指尖血后,滴入茶盅。
血竟然蓦地消失了,茶水淡淡的浑色丝毫未变。
明戟笃定道:“是蛊毒,此毒会变乱元气,往往加在饮食之中,独有一股异香,并与人为患。一旦中毒,初起全身肿胀食不知味,而后心腹绞痛,有物吐出,皆如烂肉。
凡中蛊者,有急有缓,急则十数日身亡,缓则待蛊虫食尽五脏后而死。死后蛊毒流注,傍人成蛊疰,也就是说,此毒一朝蔓延,玄玊国之百姓就会危在旦夕。”
“要是我们喝了会如何?”璃若问道。
明戟摇摇头,回道:“蛊虫只傍凡人肉身,我们若喝了这茶,顶多头晕困乏一日,也就消了。”手机用户看十夜长亭九梦君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14911.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