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向来不喜与人有太多的纠葛,不喜麻烦别人也不喜被人麻烦。
他向往山水天地,花红柳绿,小桥人家。
是以,深爱他的我,也不喜到处惹是生非。
儒家虽与映雪有过一段过往,但并未在我与映雪两人之间产生甚些影响,我也从未将儒家当做自己的目标,甚至因为有着他的关系,不说礼贤下士,也至少好颜相向。
此人虽有儒术,但却给人一种过于沉稳,乃至阴沉的感觉。而令人想不通的是,此人我竟有莫名的熟悉,是谁呢?
“汝想在此地动手吗?这古战场可受不了吾两人战火的波及。”
他并未有继续纠缠的意思,我也停了手。我从未打算与他认真做过一场,只是试探他的修为,结果果然如我所料,非常人也!
“既是如此,那便告辞!”
我不欲与他纠缠,拂袖离去。
“且慢,罗睺之骨,汝甘愿放弃?”
也许是没有想到我如此干脆,他面纱下仅露出来的双眉拧在一起,言语有些许着急。
“你既知晓我的身份,想必也应该知晓我的脾气。你威胁我,我饶你不死,已然是天大恩赐。”我头也不回:“至于罗睺,哼,锦上添花而已。”
我身形转移,出了地底。
我并未有所不甘,罗睺尸体虽然对我有用,但比不得麒麟竭重要。我这一生只剩下两个让我活下去的人,一个爱之深,一个恨之切,这两人都与麒麟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又怎会拱手他人?
不过这个人,我却是暗自留意,这样熟悉我的人,且不惜威胁我的人,不多见了。
我望向东方,天际鱼白,山风吹来一夜的雾气,扑在脸上有些湿润冰凉。
“还剩一天了。”
我脚下连动,我的时间不多了。
乐陵皇城,规模浩大,无外忧内患的国家总是建立的极快,过去的二十年里,玄祁帝已经过得太好,酒池肉林,日夜笙歌,一身修为被酒色掏得差不多,否则也未必一战就落得如此下场。
我如鬼魅一般靠近皇城,我根本不必怀疑,我此时偷袭,玄祁帝必死无疑。但我所求不是他的死亡,而是整个玄界的所有权。杀死了玄祁帝,还有整个玄祁帝国,依然半壁江山,等吗?我最缺的就是时间。
玄祁帝国的军队如溃堤蚁穴,一片死伤的哀嚎声。当然,人族血肉之躯岂能与修罗国度的战士相比?单凭肉身的力量十个人族也比不得一个修罗。但,人多啊!
我对人族的死亡不置可否,只在虚空随意游走,查看着每一个军阵。
“果然!”
很快,我就感觉在一座山谷之内的肃杀铁血之气,靠近一看,却是黑压压一片军士。
若是人族我也未必在乎,翻手覆灭而已。但这些军士却一个个气势昂扬,以我修罗之眼看去,一个个身有神光,非同凡人的气血之躯。
“好一个神界,竟然降下十万天兵天将附身在人族军队上,这一笔账,神界负担得起吗?”
我心中暗恨,却是无可奈何。
我此时将这十万天兵击杀并不是难事,顶多也不过是消耗些功体。但十万之后又是十万,神族既然下定决心要与我修罗国度为敌,那必然不可能如此轻飘飘的手段。
念头一转,我瞬间计上心头,冷然一笑,回转魔殿。
“天主!”
摩诃也驮面色阴沉,向我行礼。
“何事?”
“公子因仄率领五万人马来犯,摩诃也驮请令杀敌!”
“哦?”我微微眯起眼睛,坐上王座。“公子因仄?就是那个玄祁帝最疼惜的儿子吗?”
“是。”
“哈,这倒是有趣!玄祁帝倒是肯将这最疼惜的儿子派来送死!”我轻微一笑。
“随行还有一人。”摩诃也驮微微蹙眉,道。
“哦?看你模样,这人倒是令你有些忌惮,是何人?”摩诃也驮的实力不俗,便是对上玄祁帝也能大战三百回合,有人能让他这般模样,实力必然不俗。
摩诃也驮道:“藏剑楼,天谴一道。”
“是他?”
我微微皱起眉头。
我与天谴一道有过交集,对此人印象颇深。
……
那还是我与映雪游历到蛮荒世界的时候。
那时,我将麒麟竭给映雪,映雪却推辞了。
我看着他,他看着苍天,对我笑着我:“流樱啊,我自三岁时便被送入天地玄门了,已经修行十五年了,还不曾放下修为真正的轻松过,麒麟竭虽然难得,我却并不想要呢!”
我便笑着问他:“旁人唯恐废人一世,追求极端的修为,你却送上门的宝贝不要,是你蠢呢,还是你蠢呢?”
“哈哈,我只是认真罢了!”他搂着我的腰,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与他一道看着天上云海翻滚,飞鸟翱翔。
“我只想,想看天的时候天清日明,想看花的时候花开正好,想看你的时候你在花下笑。所谓闲云野鹤,与世无忧。”
我便收起麒麟竭,靠在他的肩头笑。
我与他不同,他放得下,我却放不下。
在遇见他之前,我过的一点也不好,却无法割舍。祸胎、妖邪,这种字眼儿出现在修罗国度,也算是绝无仅有。
一个人的过去,要怎样抛开?自废武骨就可以吗?我不知道,但我尊重他。
于是,在那相当的一段时间内,我便只当自己是个平凡之人,与他山明水秀,执手相看。
去到蛮荒世界只是个意外。
那日,他在山间弹琴,我在水里起舞,因为他说,我在水里,如锦鲤,令人欢喜。
但总有破坏风雅的竖子,贸然闯入那一片地域。
“今日大爷运道真好,居然遇到这样的美人沐浴,啧啧,真是艳福!艳福啊!”
来人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人,满面虬髯,大腹便便,与西市集杀猪的屠夫十分相像,以至于看起来油光十足。
我只道此人坏了良辰美景,心中不悦,气劲一运,从水下飞至岸旁。
“流樱你快来我身后,我来护你!”映雪舍了琴,脱下外衣盖在我身上。
我虽只需提气便能将一身衣服蒸干,可还是喜欢看他紧张的模样。
“哪里来的小子,不知晓这座山是大爷的吗?敢来坏事!”这大汉见映雪出面,顿时变得凶神恶煞起来。
“怕、怕你吗?”映雪好似并无应对这一类人的经验,只伸着双手将我护住,却是紧张的都结巴了。
“我打得过他,让我来吧!”我在他身后小声说。
“笨话,哪有让女子出手男人却在一旁看着的道理?我不想你出手。”映雪煞有介事地说:“流樱啊,你且看我待会儿与他说理,说通了他就走了。”
我便裹着他的衣衫,退至一旁。
“大叔,这座山……”
“我去你的大叔,大爷我今年二十,你叫我大叔?”
“啊,抱歉,大哥……”
“我去你的大哥,大爷我老娘就生我一个,敢让你沾亲带故?作死呢吧?”
“那个,壮士,我与娘子闯入你的地方真是抱歉,但是……”
“但是个屁!知道错了就要弥补,这小娘子我要了,你可以走了!”
“壮士,你这样是不对的……”
“哪里来这样多的屁话,你吃多了没处放就自个儿滚蛋,别让大爷我出手啊!”
我在一旁憋着笑,乐得不行。
映雪一脸挫败,甚个叫做秀才遇到兵?这是秀才遇到强盗!
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将映雪拉到我身后:“这般人你与他说话都是浪费唇舌呢!还是我来吧!”
“不,不,流樱,我不想你出手。”然而我再一次被映雪拉住了。
“为什么?”我才有些奇怪,转头问他。
“我想你永远纯真美丽。”他看着我,目光真切。
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了。我终究是修罗国度的人,他怕我出手成习惯,这是该有的。
但是不知为甚,我心里有些难过,有些落寞。
“流樱?”映雪拉了拉我的袖子,有些迟疑:“抱歉,我非是那个意思。”
“无妨,那么,就看你的啦!”我努力朝他挤出一个笑脸。
“好。”他揉了揉我的头,温柔一笑,笑得干净无暇。
他走上前,道:“壮士,你这样是不对的……”
“嘭!”
一声巨响,许是我方才的不快,让我来不及反应,映雪话未尽便被那大汉如小鸡一般拎起,然后扔敝屣一般丢到水里。
“废话真多,豆子吃多了下不通顺来上头了啊!”
“放肆!”
被激怒的我手掌已成拳,却远来一声怒吼,一道剑光自云海深处袭来,直接让这大汉身首异处。
鲜血溅在我脸上,犹然滚烫。我目光始终落在那大汉的头上,在地上滴溜溜地翻滚着,嘴唇开合,竟是还未死透。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靠近地面临杀戮,鲜血的腥味让我有些悸动,好似被触动了某些欲望。我从未有这般感觉,只觉得心底痒痒的。
“啊,映雪!”
很是愣了一愣,我才想起映雪,转头见他沉入水底,便不顾此边多事,当即跳了下去。
我见他越陷越深,便着急追赶,然而水的阻力却总是让我无法靠近他。
渐渐的,我似感觉水流逆转,有挤压之势。我心急如焚,运气成线缠绕在映雪周身。
忽的,我们一同被巨大的水流挤压出水面,平稳之时,已然是另一个地方。
“映雪?映雪?”
我着急的拍着他的脸,他却已陷入昏迷。
我将他带至岸边,为他输入真气。但我的气息太过蛮横,与他的身体格格不入,瞬间就被排挤了出来。
“我是修罗之气,他是仙道弟子,对我的气息自然是排斥的。但这要怎么救他呢?”
我放眼四周,此地是一处峡谷,周围都是乱石,连阳光也照不进来,更遑论有些什么生物。
便在这时,潭水再起波澜,出来一人。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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