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晨曦的方向疾奔,有人说,晨曦是一天的希望。
我的希望,便在东方。
“哇!”
我不得不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我体内压抑的伤势太严重了。若非是我修罗之体,这伤势换做是人族,早就死了十七八回了。
“呼……呼……”
我撑着树干喘息,我的血液滴落在地,引得四周一边死寂,草木凋零,金石成灰。便连我手扶的树干也如脆木一般,“咔吱”一声掉落在地。
“血啊血,那么多人想要我的血,我的血却流在荒野里,真是可笑。”
我苦笑一声,再度启程。
走走停停,兜兜转转,躲躲藏藏。
我绕过山林,绕过澡泽,绕过高山,绕过汪洋。也绕过一个个无关紧要的世界。
在我身后不远处,我虽未看见,却也知道,沓卢君一路紧追不舍,欲要将我杀死而后快。
“动!”
我催动功力,将我滴落的血液收集,往令一个方向洒去,这样他们就会多绕一些路,我就是以这种方法来逃避的。
这已经是我逃窜的第六日了。
我为了减少正面战斗,不得不采取迂回方式,将行程拖延。
但,玄界终于还是到了。
我望见那熟悉的地方,脚下更急,好似长跑的最后终于要爆发出自己的体力。
我一头冲进魔殿,然而,偌大的魔殿空无一人,连尸体也无。
这等极端肃静的气息,让我敏感万分。
我深吸一口气,踩着青石台阶来到无浊崖。
几日不曾归来,满地落樱,被雨打成稀泥。石台上沾染了灰尘,前次不曾收拾的酒壶倾倒在一旁。
静,静得令人窒息。
“映雪……”
我慌忙冲进屋内,见窗前一人,心头大石陡然落下。
他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双目对着窗口,分明无神,我却感觉他在眺望,似在一直等我归来。
“映雪!”
我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头埋在他的怀里,眼泪再也无法压抑,夺眶而出。
“映雪,我以为我赶不及回来见你,我以为我回来会见不到你……”
“映雪,几日未见,我却如几年几十年几百年,让我每时每刻都无法抑制去想念你。我怕见你,又怕见不到你,这样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这一路的委屈,除了我自己,又有谁人可知?
我不怕孤身作战,但我怕我孤身归来,我怕我回到无浊崖,依然是孤身一人。
但幸好,他还在。
之前一路的担忧放松下来,那种如释重负,连支撑下去的气力也无了。我急需一场发泄,让我满腔的疲累与委屈都抛诸脑后。
我紧紧抱着他,唯恐再有过失。
但幸好,艰辛之后总归还有安慰。
哭够了,我抹去自己的眼泪。
朦胧地看着他衣衫皱起,又不自觉笑了。
“映雪,很快你就会醒来了,在忍耐一下。”
我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翻手掏出玉玺,我将我手上那一枚戒指也取下,与玉玺放在一起。
这枚戒指与玉玺同样,是玄界之主的凭证,是我夺取玄祁帝的。
我双手紧握这两样东西,催发一身功力,要将这两样东西打碎,变成最纯粹的玄界之气,然后与整个玄界一起炼制成界心。
但却并未如我所想那般容易,戒指一直为我所有,以我气息相投,自然不会反抗我的术法,很快便碾碎成齑粉,一团白芒在我手掌之间萦绕,似精灵一般。这白芒便是玄界的本命气息,如一个人的三魂七魄一般。
但玉玺之内的气息却记住了玄祁帝对我的仇恨与怒火,迟迟不肯被我炼化,逼得我连催三次功力才勉强抽取其中的玄界本命气息,与先前一道融合在一起,成了一道五彩纷呈的气息。
这气息本身没有特别的威力,如云如雾,但却是一个世界最精纯的气息,玄奥之极。
“接下来便是要炼制界心了。”
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重伤之躯连连催动功力还是令我有些力有不逮。
“世有过去来,界成天地空。三世迁流生死轮,十方地域任纵横。六道之中尘归尘,五行之外玄之玄……”
我默念玄文,手中那精灵一般的玄界气息直接冲入地底。
霎时间,整个玄界好似被我掌控。
花芽绽放,树苗出土,鸟儿破壳,牛羊卧胎,山有精怪,水有鬼魅,云有灵气,风来有仪……这便是自然,处于轮回的自然。
在这一瞬,我突然之间明白,轮回的奥义不是生死,而是自然的自我调节。有一处生,便有一处亡,不变的,是自然。
我知道,这一刻,是炼制界心最重要的时刻。我要毁灭一个世界,便要回馈自然相应的能量。
心下明了,我咬牙,忍着伤势,再催阿修罗之战体。
传闻中,当修炼到极致,自身便是大千世界,每一根毛发,每一个细胞都是一个世界。就如同遂古之初那一株菩提树,一叶一世界。
我现在这副躯体所能催发的能力不足以反馈自然一个相当于玄界的能力,只能依靠阿修罗战体。
但我同样明了,我这一次催动阿修罗战体,那是真正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后果很可能就会成为一介废人。
“映雪,如果我当真成了废人,以后就要靠你保护我了哦……”
我抿嘴一笑,心中无惧。
阿修罗战体再现,千手轮转,十目紧闭,将无尽修罗之气从无浊崖始,灌输进玄界地脉之中。
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玄界正在以一定的速度崩塌,遥远的海域正在翻滚,海啸卷浪,吞噬无数生灵。山林正在崩塌,乱石成流泻状滚落下来,一片生灵涂炭。
“吼——”
无浊崖下的深渊里,青龙嘶鸣,冲出云霄,离开玄界。
如青龙一样的生灵也不在少数,有能力离开这个世界的都在逃离,海中的蛟龙,山中的妖兽,人族能者,还有熟悉的气息,摩诃也驮。
这就是命。
末日来临,能逃出生天的,都是绝强者。
我也不会担心那些生灵的去处,我已经有了安排。
我感受到山峦包围之中,有一宫殿拔地而起,冲破玄界去往别处,那是天地玄门。
当然,还有其他的一些什么门派,但不会如天地玄门一般这样大的手笔,将整座天地玄门都搬运出去,最多也不过是用了灵舟,载了一些紧要的人与物什逃命而已。
随着时间的流逝,玄界崩塌的速度越来越快,包围圈在缩小,那离心距离自然越来越迅速。
“噗!”
我又呕出一口血,阿修罗战体已经要坚持不住这样快速消耗,渐渐不稳定起来。
“坚持!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
我看见我眼前的山崩地裂,无数生灵的哀嚎声。狂风遮天蔽日,带来浓重的压抑的血腥味。
这一刻,令我想起了我十岁那年,我逃离牢笼的那一日。
那一日,我第一次接触外界,便是这种模样。
“映雪,我们也该离开了。”
我分出心力,将无浊崖与地脉分离。
“咻!”
随着玄界最后一点覆灭,无浊崖突然架空,漂流在宇宙这片海洋中。阿修罗战体用尽最后一丝元功,化作烟云而散。
“哈!成了!”
我看着手中跳动的晶白的心脏,心中欢喜无比。
我苦心经营二十年,只为这一刻,终于成了!
“来,映雪,我为你植入这界心,很快,很快你就可以复原了!”
我也不去理睬无浊崖会飘向何地,只知道,我所盼望的一切,就要来临了!
植入心脏也并非是什么困难的术法,只需要将界心与原来的心脏重合即可,以界心的搏动带动原先心脏的搏动。界心虽有形体,却无实质,如灵魂一般,附着在心脏之上并没有过多的不适合。
所需要做的,只需要等待融合与适应即可。
我虽然所剩的修为连我原先功体一成都不到,但是要植入界心还是勉强可以。毕竟也曾是阿修罗的我,有足够的执着与神识。
我真的以为,我所期待的一切都将在今日实现。我会与才苏醒的他一起互诉衷肠,就着些许小菜,酒就不必了,他才好就不应该喝酒,然后聊一聊我的这二十年,聊一聊他的这二十年,然后一起回忆过去的日子,憧憬最美好的未来。
我在想,我应该还会与他有个孩儿,我已经想好了,名字就叫少艾。知好色则慕少艾,若非他当年对我一见倾心,我对他一见钟情,我们也未必有这样一段情缘。最美好的时光,便是那青葱少艾之时。
我会将无浊崖归置到另外一个无人的世界,我们便做那世界之主,种一世界的花,时时都有最美的风景。养一尾青龙作伴,或可问药师讨一只英招,也好与少艾为伴。到时,无浊崖上他弹一曲缥缈,我舞一段洛神,偶尔寻白檀、云笈一道饮酒,那才是最美好的日子。
我便这样想着,对于他睁眼的那一刻,便越发等的焦急起来。
然而,我忘却了,我的身后,还有那么几个人,几桩事,如蝇虫挥之不去。
我忘记了,我这一路逃避,沓卢君和天谴一道,也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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