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翎做了一场梦,极为虚假的梦。他梦见自己与上官采薇再次相逢,并拜堂成亲,还送入洞房做了羞羞的事情。
“采薇,采薇……”
他实在不能忘记这个女人,绝不是因为这个女人过分美丽,而是一种冥冥中注定的未完待续。
“采薇,采薇……”
一双温柔的手轻抚摸在他额头,随即是一阵冰凉的湿润,这种温柔的感觉持续了一会儿,右臂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闷哼一声,美梦支离破碎,生生地疼醒了。
他猛然睁开眼,迷迷糊糊中看见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上官采薇?他顾不得多想,赶紧拽住她的手,轻唤道:“采薇,是你?”
手是有温度的,软软的,温温的,小小的,绝对真实!
“那可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是薛银怜,不是什么采薇。”
连声音都这么像,怎么可能不是上官采薇?
痛感,温度,声音,这一切都证明不是梦境。
床,床幔,温暖的被窝,以及一个美到让人窒息,熟悉到一模一样的女人。她正幽怨地瞪着床上的祈翎,冷声呵道:“看来你这家伙还是没改掉流氓的坏习惯,一上来就轻薄我。这也罢了,你竟抓着我的手叫别的女人名字,宇文祈翎,真是可恨。”
银怜和采薇长得一模一样,神态,语气,动作……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小……媳妇儿?”祈翎眯着眼睛疑惑。
“呸!”银怜一把将抹布砸在祈翎脸上,“不害臊!”
“等等!”
祈翎仿佛瞬间便接受了这一切,没错,就是这般奇幻,银怜与采薇是同一个人,老道就是比着银怜的模样制造的上官采薇,好让自己历练过爱情这一关。
难怪第一眼看见上官采薇时,总觉得似曾相识,原来她便是银怜的模子!
“呜呼!老子的美梦成真了,哈哈哈……”祈翎在床上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性格如此可爱。
“你疯魔了?”银怜瞪着床上的祈翎,露出一副嫌弃模样,“算了,我还是请大师兄再来给你看看吧,你这人脑子铁定摔坏了。”
一听到“大师兄”这三个字,祈翎脸上瞬间没了笑容,一改憔悴模样,有气无力道:“我的手好疼,头也好晕……”
“你这小流氓,真是一点儿也没变,不必装了,整天手臂都断了,当然疼啊。”
银怜摇头轻叹,坐回床边拾起丝巾,过水拧干轻轻为祈翎擦拭脸颊,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温柔。
“听说是你在宴会上保护了我爹,挺厉害的嘛你。”
祈翎笑道:“毕竟是未来的岳父大人,我岂能让他受到伤害?”
“少贫嘴,”银怜瞪了祈翎一眼,又说:“刺客没抓着,但可以肯定是长孙厚颜派来的,‘影流’组织的一级杀手,你与他过招竟然能活着,命可真大。”
那人确实厉害,在交掌的一瞬间,祈翎甚至有种要死了的感觉。这个江湖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当然,在银怜面前他不能认命:
“当时宴会,无人佩剑。若一人佩剑,我便不会让他跑了。”
“真会吹牛……不过看样子你好像还是有几分本事的,难道这六年你也找宗派学艺去了?”银怜又问。
祈翎郑重道:“我是一名剑修。”
“噗呲!”银怜忍不住笑出声来,“就你?剑修?可不是随便配把剑就能称之为剑修的。”
“你不信?且等我伤势好点儿了,给你表演表演。”
“呵,暴露了吧,剑修又不是唱戏的,还表演呢,”银怜又随口说:“大师兄就是一名剑修,他一道剑气便能开山裂石。”
又是大师兄!
“银怜你——”
“咵!”
不等祈翎把话说完,房门被人推开了。
两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为首一人二十四五,剑眉星目,棱角分明,高八尺有余,阔胸宽背,一身浩然正气,身后背着一把青柄宝剑;另一人二十出头,星眸深邃,高鼻薄唇,高八尺不多,身材颇为消瘦,身后背着一把赤柄宝剑;
“大师兄,三师兄,你们来了。”银怜赶紧起身相迎。
“祈翎公子能这么快醒来,也算是一个奇迹了。”大师兄坐过床边,抓起祈翎的手腕,诊脉。
祈翎如临大敌,瞪着“大师兄”,心想:这家伙看起来果然有几分英气,难怪银怜一口一个念叨。
“祈翎公子是习武之人,身体恢复得不错,但右臂暂时不能动了,得静养几个月。”大师兄点点头,放开祈翎的手。
“对了,我来跟你介绍一下,”银怜拍着大师兄的肩膀向祈翎介绍:“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一剑开山裂石的大师兄,季尘,”
她又拉过靠在床边的另一人,说:“这是我的三师兄,不知道你还有印象没?他叫做冯章,随我一起上天门山的人。”
祈翎当然记得这家伙,其父亲是前任汉州令冯敬台,后来升官儿到了京城,昔年那场上元宴会,就属这对冯氏父子最高傲了。
他也不看吗冯章,对银怜说:“小时候我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你,至于其他人我都不记得了。”
冯章冷傲开口:“祈翎公子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变。”
“你这话可就说错了,一别多年我怎会没有变化?能耐,本事,家产,这些身外之物暂且不提,就论咱这相貌,身段,气质,岂不是变得更加有魅力了?”
祈翎又向银怜抛了个媚眼儿,问:“银怜,你说是不是如此?”
银怜抱着胳膊,摇摇头:“我们凌虚道宗的外门杂役都长得比你白净秀气,你呀,实在不够看。”
“师妹,话不能这么说,我能从祈翎公子身上感受到英雄气概。”
大师兄季尘话音未落,冯章便冷讽道:“祈翎公子的确有英雄气概,听人说昨日与诸位贵子拼酒,连当今天子都敢出言不逊,呵呵……”
祈翎寒目一斜,说归说,笑归笑,掉脑袋的事能拿来随便言语?他冷声道:“你们修仙之人,也管人间事?”
冯章说:“在人间修仙,为何不管人间事?”
“这么说你是想告发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当然不会告发你,但你若再不收敛,迟早会掉脑袋。”
祈翎掀开被褥,直接跳下床,冷眼与冯章对视:“连王爷都未曾发言,你有何资格对此事指指点点?”
“宇文祈翎,你想干什么?”银怜赶紧拉开祈翎,大师兄季尘也横在冯章跟前。
冯章却不依不饶地指着祈翎鼻子大喝:“王爷不说话,是顾及与你爹的情面,我爹与王爷一派,你给王爷惹麻烦就是给我爹惹麻烦,旁人顾及你是宇文家少爷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偏不忍你!”
祈翎反声大骂:“放你娘的狗臭屁,一帮人都明刀明枪杀到寿宴上来了,还会在乎这几句流言蜚语?我爹说得果然没错,当官的没几个好东西,都是各谋权利,哪儿有什么对错,只有输赢。”
“你敢骂我娘!”
“我连当今天子都敢骂,为何骂不得你娘?”
“我今天非杀你!”
“我今天就站在这儿让你杀,你不杀就是我儿子,我闪避一下就是你儿子!”
“呛!”
冯章当真拔出背上的宝剑。
祈翎瞪大眼睛,表面虽纹丝不动,内心却真真儿慌了。自己的命得多值钱?这家伙算个什么东西?
“三师弟,快把剑收起来!若被师傅知道了,你必遭严惩!”大师兄季尘,拽起冯章的衣襟便往门外拉,走出门口时,他也恨了祈翎一眼:“望祈翎公子也多多冷静,不要让大家难堪。”
有何好难堪?撕破脸皮不就不难堪了?
“嗤……儿子!”祈翎暗骂一声,钻进被窝里。
“宇文祈翎,你怎么这样?你不许这样,你可知多少人因为这些事掉脑袋么?他们都杀到王府来了。”
银怜充满忍着愤怒,充满幽怨地瞪着祈翎。
祈翎侧身道:“首先,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何生气。”
银怜呵道:“还不是三师兄揭了你的底,戳了你的痛处,你才生气的?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哥,眼睛里就容不得一粒沙子!”
“这么说,你眼睛里能容得下沙子?”
“哼,我不管。今日之事错在于你,你必须给我三师兄道歉!”
“当然不会道歉。”
“你——”
“唉……”
祈翎轻叹一口气,冷笑道:“所以说,你们这些整天待在山上的人永远不懂人间疾苦,还比不上儒宗那些书呆子来得有血性;他们至少还可以拔剑问天,敢怒敢言,而那冯章,还在为自家利益担忧,”
他猛然转过身来,问银怜:“易子相食,你可懂其意思?”
银怜摇轻哼:“我何须懂这些?”
祈翎深眸暗淡,声音低沉:“边关难民们不忍心吃自己的儿子,和别人交换烹煮用以充饥。”
“这……”银怜咬着嘴唇,不再说话了。
“所以,我最生气的事,外患当头,官员还在争权夺势;其次生气的是,这个世道不让说实话的人好活;然后生气的才是冯章那儿子自私自利……最后我是有些失望的,”祈翎失望冲银怜摇了摇头:“我看出来了,在你心中我不及你那两位师兄。”
人家同门师兄妹,一起学艺六年,他怎好比过呢?
但是在那一番愤慨下,他突然又觉得女人与爱情在家国与正道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不和你说了,你救了我爹,我本应该谢谢你。现在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银怜浅浅交代一声,转身就要离去,祈翎却叫住她:“那个,以你现在的修为,可有资格上仙界找你娘了?”
银怜黯然伤神,摇了摇头:“还差得远呢,我不过才练气九层,想要飞升,也不知还要几百上千年……”
“我能带你去,”祈翎坚定道:“不过有个条件。”
“你能带我去?”银怜仿佛听了个笑话,“好,姑且你有这个本事,是如何的条件?”
祈翎认真地看着银怜说:“我若能带你找到你娘,你嫁给我做媳妇儿。”
“好啊!”银怜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祈翎惊喜道:“那么一言为定了,这可是你说的。天地为证。”
银怜问:“不拉钩上吊一百年了?”
祈翎豪情万丈:“用不了一百年,借我三十年,斩尽妖魔鬼怪,给还一个大好人间!因此,这三十年你最好把心留着,等我风风光光地来娶走你。”
“呵呵……好好休息吧你,再吹牛,天都给你吹破了。”
银怜柔声笑了笑,眼中还是有那么几丝期许的,离开房间。
祈翎臂膀枕着脑袋,思绪变得清晰且专一起来。
天下他要,美人他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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