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翎在床上昏迷了三天三夜,每个夜晚都会做一场让人羞耻的梦。
“银怜,银怜……”
正如他对银怜承诺的那样,下次重伤时便呼唤她的名字。
“银怜,银怜……叫得我耳朵都生茧了!”
张千千坐在床边,狠揪着脸盆里的毛巾,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替祈翎擦拭伤口时却是那般温柔。
一个骨子里温柔的女人,其实很难变成母老虎的。
“以前日夜批改文案,现在还要日夜伺候你,凭什么!凭什么!你这……狗官……”
最后“狗官”两个字,声音是很小很小的。
“不过你可真够胆儿的,单枪匹马就敢上天门山……李山,李山,为何你别的官儿不做,偏偏要来当安昌县令?你知不知道,这官儿是当不得的。唉……”
她摇头叹了一口气,摘下自己的布帽子,青丝披肩而下,这一瞬间,女师爷变成了女妖精,她又冲着祈翎微微一笑,三分是清纯,七分是妩媚。
“咳咳……”
祈翎干咳了两声,眼珠子微微动了两下,像是要醒来了。
女师爷赶紧将秀发盘起,戴上布帽子,装作若无其事。
“银怜!”
祈翎猛然抓过女师爷的手,紧紧揣进自己的胸膛,接着,他慢慢睁开眼睛,丝毫没有大梦初醒的朦胧,他偏头看着张千千,眼眸光亮却又里思绪万千。
张千千抽出手来,冷声道:“真是可惜啊李大人,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你爱的人,而是我。”
祈翎莞尔一笑,从床上坐起:“张师爷,别来无恙?”
张千千皱着眉:“你还有伤,应该躺下静养。”
祈翎望了一眼窗外,秋日正浓,天气正爽,于是跳下床榻,自顾穿起鞋袜和衣服:“我得出去走走。”
张千千瞪着他说:“你有伤,你不疼?”
“我屁股疼,你有办法治么?”祈翎高高地撅起屁股,扭过脖子来笑眯眯地问向女师爷。
张千千暗骂一声“流氓。”掩面背过身去。
“张千千。”
有时直呼一个女人的名字,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与意外。
“啊?”突如其来的呼唤,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
他淡淡的一句道歉,却让她泛起了一丝腮红。
“对不起有什么用?反正做都做了,我自认倒霉咯……”她语速快到竟然没结巴。
祈翎眼睛转了转:“你还记得我临走前跟你说过的话么?”
“那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原谅你了。”
“我承诺过回来给你带几瓶丰丰丰……丰胸的丹药,但是我给搞忘了,实在对不起。”祈翎满脸都是愧疚。
张师爷愣住了,这时她才明白何为“自作多情”,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波澜不惊的胸口。颤抖地点了点头:“好,很好,很好……”却也没再多说话,转身便走出门去。
祈翎看见女师爷伤心欲绝与愤怒至极的表情,才知道这个玩笑开过了头,赶忙追上去道歉:
“别别别……别生气!”
“我辞职了,你另寻师爷吧,反正我其貌不扬,一平如洗,还说话结结结……算了,我不配做你师爷。”
“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咋还当真了?”
祈翎要去抓张千千的袖口,却还没碰到便被拍开。张千千指着他的鼻子,瞪着他的眼睛:“一个月工钱五百两,两个月一千两!结账!给钱!”
祈翎甩了甩袖子,苦涩道:“我现在两袖清风,兜儿里比脸都干净,等俸禄下来了再给好不好?”
“你收了乡亲父老那么多赃款,一千两都拿不出么?废话少说,今日你若是不给我结算工钱,我……我就烧了你的衙门!”
白白嫩嫩的女师爷,气得脸蛋儿比当空的太阳还要红。
“你……你……你……咳咳!咳咳咳……”
祈翎一时气急,扪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哼,你少装可怜,我早已将你看透彻了!”张千千抱着胳膊无动于衷。
“咳咳……咳咳咳!那……那你可能不知道……咳咳……我家世世代代都有……有哮喘病!”
祈翎捂着喉咙,咳得面红耳赤。
“哮喘?你……”张千千秀眉微蹙,迈出的步子又给收了回来:“你别开玩笑了,平常都没见你患过病!”
祈翎当然是在演戏了,不演戏哪儿骗得了小姑娘?他颤颤巍巍地从兜儿里取出一瓶“清心丹”,倒出一把灌入口中,嚼也未嚼便吞了下去,下一刻,如释重负地叹出一口气:“好在我有必备良药,否则今天非得暴毙不可。”
张千千见祈翎满头大汗的模样,八成是信以为真了,带着歉意上前问:“你如何了?”
祈翎抓住女师爷的手,目露情深:“只要你别离开我,我什么都愿意给你。张师爷。”
“呕……我今早吃的叉烧包都能给吐出来。”张千千白了祈翎一眼,没好气道:“以后不许再拿我的缺陷开玩笑,否则我就真不干了。”
“走!”
“去去去……哪儿?”
“我答应过给你买衣服的。”
“我这身挺好,不要花枝招展。”
“可我就喜欢杨柳细腰与环肥燕瘦。”
“谁要你喜欢了?我才不——”
祈翎不等张千千说完话,半拉半拽带出县衙门:“两个时辰后,你一定会戴着最亮的发钗,穿着最贵的衣服,成为安昌县里最美的女人。”
……
衙门前,守着两个年轻小捕快,一个叫王富贵儿,一个叫张君赫。二人见县老爷与女师爷拉拉扯扯走了出来,赶忙立正身子,不苟言笑。
等县老爷与女师爷走远了些,二人才斜眼相视一笑,王富贵儿说:“咱李大人与张师爷,简直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郎才女貌,情比鸳鸯啊。”
张君赫轻叹:“可张师爷已是有夫之妇,李大人再插一脚,岂不成了狼狈为奸?”
王富贵儿轻“嗤”一声,“不瞒你说,昨夜我去醉花楼喝酒,恰好瞧见张师爷的丈夫,座上宾呢,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你看清楚了?”
“这还能有假?看样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他妈的王八蛋,张师爷尽职尽责,貌美如花,他还去找野鸡偷腥……你是怎认得他的?”
“他城北云门客栈,名字叫做王泗,人长得老实巴交,其实是个花花肠子。”
“操忒娘的蛋,好白菜都给猪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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