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等回了家, 韩二姨就让柳素素去躺着，用被子把她捂得严严实实的, 还问冷不冷。
柳素素笑着摇摇头：“不冷了, 谢谢二姨。”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去给你熬药。”
医生开了安胎药，还是中药, 但这一次即便再难喝, 柳素素也能接受了。
“好。”喝了药之后就她就睡了一觉，再醒来时, 感觉天都黑了。
柳素素一愣, 她睡了这么久吗？还没反应过来, 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声的娘。
柳素素：“……”
哪是天黑啊, 分明是这几个小家伙挡住了光。
现在学校放假比从前要早了不少, 期末考试也考完了, 今天孩子们要过去领通知书的，所以并不在家，
她撑起身子坐起来, 刚想要问问他们老师有没有布置什么寒假作业时, 就听到韩程小心翼翼的趴在她的肚子上, 聚精会神的样子, 好像在听什么东西。
柳素素一头雾水的把灯打开, 韩程支起小脑袋：“娘，妹妹为什么没有动静呀？”
柳素素微怔, 知道韩二姨是把自己怀孕的事跟孩子们说了, 笑道：“这才两个月呢, 还那么那么小，怎么会有动静？”
韩程原本着急的不行的, 自从听到姨奶奶说娘怀孕之后，他就超级高兴，就想早点和妹妹见面，刚刚娘睡了不敢吵醒他，所以等她一醒来，这才敢把头伸过去，想听听妹妹在肚子里面干嘛。
“那要等多久呢，我太想跟妹妹玩了！”韩程着急的问道。
柳素素正要回答，韩前把韩程扯了下来：“你怎么就知道是妹妹，万一是个弟弟呢？”
“因为我想要妹妹啊，哥难道你想要弟弟？”韩程问道。
韩前是没有想好，但现在被他这么一问，突然顿住了，看了看眼前这个傻弟弟，又看了看他娘，转头就道：“我要妹妹！娘，我想要妹妹！”
要一个和娘一样好看的妹妹，他会对她特别特别好的！
韩绣绣也想要妹妹，可是她都是大孩子了，没有两个弟弟那么天真，先问了一下柳素素：“娘，是我们想要妹妹，就能有妹妹的吗？”
柳素素：“……”
这还真不一定，但又不好打击孩子们的积极性，柳素素想了想道：“弟弟妹妹都有可能，不过要是你们一直想着妹妹，说不定真能有个妹妹呢？”
这话一出，几个孩子眼前都是一亮，韩锦想了想，把自己的小手从袖子里面钻出来，轻轻的放在柳素素的肚子上，然后皱着小鼻子，小嘴张张合合，恋恋有词的样子。
柳素素一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这是干嘛呢？”
韩锦“嘘”了一声：“娘，我在喊，妹妹，不能，说出来。”
说出来就不灵啦！
这话启发了身后还准备跟着一起叫妹妹的韩绣绣，听到这句话也连忙不做声了，就悄悄道：“那我去把头绳拿过来好吗？”
是她最喜欢的头绳，还一直收着舍不得用呢，现在可以给妹妹用啦！
小路一想，脚步一动也要往外面走去，爹不在家，他是最大的大哥哥了，要给妹妹抓鸡吃，这样妹妹一生下来就能长大了！
柳素素听完简直哭笑不得，这外面冻得不行，当然不能出去了，她把小路拦住，又把几个孩子都叫了过来，拍了拍床沿：“来，坐这里。”
小家伙们连忙排排坐好，仰头乖巧的看过来。
柳素素想了想道：“现在妹妹还很小，还要等八个月才能出来和你们玩，所以我们先不用着急好不好？”
“而且你们这么关心妹妹，娘真的很高兴。”
这话是真的，其实在确定自己怀孕后，柳素素首先就是惊喜，惊喜完了，又有些担心。
担心家里的孩子无法接受这个小家伙。
在后世，因为父母生二胎而和父母产生矛盾的孩子并不少，在这方面，其实要格外注意一些，尤其是大孩子的心里想法，想要孩子们能和谐相处，就不能只把精力放在小的身上。
而且他们家的情况还要更特殊一些，小路小锦还有绣绣三个都是收养的，会更加没有安全感。
要是正常情况下，柳素素肯定会在和孩子们说好之后再去想要孩子的事的，但因为之前医院的检查结果，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了，也就没往这边想。
现在突然怀孕检查出来了，肯定要跟孩子们说清楚。
不过她也没想到，几个小家伙根本没有害怕或者担心的情绪，只是一门心思的期待着妹妹的出生，她高兴的同时又很欣慰。
会这样，就说明孩子们在这个家里生活的很幸福，他们不仅不会担心有一个新的孩子的到来，让他们失去家人对他们的关注，还有多余的爱来分给另外一个妹妹。
小家伙们是真的被养的很好。
柳素素想着，自己心里也有些小小的骄傲。
她笑着把孩子们虚虚抱在怀里，轻声道：“不过娘希望你们能记住一件事，以后不管娘生下来的是弟弟还是妹妹，你们都是娘的孩子，我对你们六个，都是一视同仁的。不只是我，还有爹和姨奶奶，都会一样的爱你们，知道了吗？”
柳素素怕孩子们听不懂，特意说慢了一点，见几个小家伙若有所思的想着，就问道：“怎么了？”
小路就开口道：“娘，不能一样，妹妹这么小，你应该更喜欢她一些。”
一边说还一边皱着小眉头，看起来颇为严肃的样子。
他说完，其他几个都跟着点了点头，看来刚刚都在疑惑这件事呢。
柳素素颇为无奈，合着她这是白担心了半天呀？
虽然这样也挺好的，不过她还是道：“娘当然要一视同仁，不过你们可以多喜欢妹妹一点呀，以后妹妹就有了五个关心她的哥哥姐姐，是不是很好？”
这么一说，孩子们刚才还纠结不已的表情就豁然开朗了。
韩程笑嘻嘻的：“那我以后把好吃的都分给妹妹，妹妹就会最喜欢我啦。”
韩绣绣不同意：“妹妹是女孩儿，女孩儿最喜欢头绳，我把我的头绳发卡都留给妹妹。”
韩程拍拍自己的小肚子，不赞同道：“谁说的，民以食为天呢，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爱吃的，妹妹肯定最喜欢我！”
韩前哼了一声：“不可能，妹妹最喜欢的是我！我最有钱！”
小路也不乐意了：“我最厉害，能带着妹妹抓野鸡！”
韩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我，最聪明！”
大家都喜欢聪明人！
柳素素：“……”
好家伙，这还是她那几个谦虚低调、从来都不骄傲自满的孩子吗？这瞬间就变成自夸大会了啊！
她愣神的功夫，觉得自己最厉害的孩子们已经吵起来了，看着他们小嘴叭叭叭的，柳素素原本感动不已的情绪立马消失了，直接拍了拍床，指着门：“要吵也给我出去吵！”
老娘还要睡觉呢！
几个小家伙还真麻利的出去了，一边迈着小短腿，一边伸长了脖子，一个个跟斗鸡没什么两样了。
门一关，这才安静了不少。
柳素素听着从门缝里透露出来的争吵声，脸上露出了笑容，她把一边的枕头拿了过来，抱在怀里，“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
好在几个孩子吵是吵，对妹妹那是真的好，自从这天以后，什么端茶递水夹菜穿鞋，只要是他们能代劳的，就绝不让娘累着。
柳素素也乐得他们多干点活。
休息了两天后，又喝了好几幅中药后，肚子就不痛了，觉得身体好一点了，就下床来走走。
吕灵芝和陈楠还有钟艺，听说她怀孕了，都上门来看过几次，虽说知道她也是当娘的人了，还是忍不住叮嘱一些话。
柳素素也得空给柳淑荣打了个电话，听说她怀孕后，柳淑荣高兴的不行，直说要来照顾她。
柳素素忙道：“娘，您别急着过来，现在天气冷，等天气热乎一点了再说。而且有二姨在，我现在挺轻松的。”
柳淑荣是一定要过来的，虽说有韩二姨，但家里还有五个孩子啊，不过也是，孩子们都大了，现在柳素素还没生，等孩子生下来了，她再来照顾她坐月子。
“好，那我就等年后再来，不过你可一定要小心点……”
柳淑荣实在是不放心，第一次不在乎电话费，说了好几分钟，恨不得事无巨细的都给嘱咐道。
“好好好，您放心吧。”柳素素笑着说完，就回去了。
一回家，韩二姨就端了一碗汤过来：“来，素素，快把这碗猪脚汤喝了，暖暖身子。”
热乎的猪脚汤里面加了白菜，一定都不腻还很清爽，柳素素喝了一口看到里面的猪脚才反应过来：“姨，您这是去供销社买肉了？”
“哪能啊，现在供销社也没肉吗，是隔壁的杜嫂子，她家里不是杀猪了吗？我就和她换了！”韩二姨说道。
今年他们家没有养猪，供销社和养殖场都很少有猪卖了，基本上这一年都是吃从前做的火腿，还有鸡肉兔子肉这些过来的。
不过也有人家里养了猪，比如不远处的杜嫂子家里。
他们家就是宁可自己少吃点，都要花心思把猪给养了下来，就一头，杀的时候不少人都找来了，都想买点肉。
毕竟现在养殖场也很少有肉买了，要不是杜嫂子家里特别精细，这头猪也养不大。
不过再怎么精细到底是粮食短缺，猪的个头也不大。
所以根本不能卖给那么多人，不少人想要杜嫂子都回绝了，还是跟柳素素关系好，加上听说她怀孕了，韩二姨一去，杜嫂子就答应卖肉给她了。
也不多，就只有一只猪脚，三斤肉。
“这猪脚就留着慢点给你煲汤喝，肉咱们等到过年的时候吃。”
家里倒是还有点肉，可都晒成干的，不能煲汤，柳素素太瘦了，韩二姨现在是费尽心思要给她补补。
韩二姨说完就去先把猪脚腌着了。
柳素素捧着碗，此时没了喝汤的心思，她看着日历，突然反应过来，原来不知不觉间，马上就要过年了。
韩烈……能赶回来过年吗？
——
或许是越想要什么，就越难等到什么，柳素素现在最希望的就是韩烈能早点回来，和他们一起过个年。
但偏偏事与愿违，到了三十这天，韩烈还是没有回来。
柳素素看着院子门口，心里有些淡淡的愁绪，但怕孩子发现，也不敢表现出来，一直笑着和他们准备着年夜饭。
今年因为她怀孕了，年夜饭基本上是韩二姨操持的。
韩二姨原先想着，今年买了那三斤肉，用这个过年已经很不错了，剩下的东西，都放在地窖里省省，不然到了明年，就真的没吃的更加挨饿了。
不过柳素素知道今年就是灾情的最后一年了，现在阳历年也都过了，到了六二年，很快就会下雨了。
过年还是要好好过。
就哄着韩二姨多拿了点吃的来，说是多拿点，其实地窖里也空了一大半了，就还剩那么一点粮食和一点其他七七八八的东西，也幸好旱灾就三年，不然就是他们，也熬不住了。
今年的团圆饭，东拼西凑的，还是弄了六道菜。
坐上桌子的时候，身边明显空了个位置，小路问道：“娘，咱们给爹留点饭吗？”
柳素素摇摇头：“没事，咱们先吃，你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韩二姨连忙招呼道：“来，快来吃饭吃饭！”
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起来，又一起守了会儿岁。不过都是孩子们，韩二姨年纪大了，柳素素又怀孕了，都没熬夜，到了差不多十点的时候，就去房间睡了。
躺在温暖的被子里，柳素素抱着韩烈的枕头，心里想着说不准他今天能回来呢。
但到底是没说准，柳素素等来等去，等的也不知道是几点了，才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就是初一，更加热闹的日子，今年基本上都留在了军区，各家各户都来来往往的拜年，孩子们满大街的跑着，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大家都在齐心协力的过一个好年，把最艰难的时间熬过去。
到了正月，时间就过得很快了。
一晃就到了十五元宵那天，韩烈依旧没有回来的消息。
柳素素倒是没有前段时间那么着急了，最近她长胖了一点，精气神也变好了，到底是孩子懂事，没闹她，孕吐什么的都没遭这个罪，吃好喝好休息好的，能不精神吗？
昨天晚上韩二姨都在说呢，说柳素素运气好，指不定这一胎就这么安生到了生产前。
柳素素就笑着说可能里面真是个闺女了，这么体贴她娘。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话说的太早了，这天一早，天还没亮，柳素素就被痛醒了。
不是特别痛，就是一抽一抽的难受。
开始她吓了一大跳，以为是出什么事了，正准备起床去找韩二姨问问时，突然看到自己肚子动了一下。
她一愣，合着弄了半天，是肚子里面的小家伙在踢她呢。
柳素素觉得神奇极了，都这么久了，孩子都还没怎么动过，今天突然就乱动了起来。
她脸上带着笑意，正准备打开灯好好时，突然心里产生了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她一时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只觉得心里像搁着事一样，有点慌慌的。
现在还很早，柳素素也没想着要把韩二姨他们喊醒，就自己穿好了衣服，打开灯，准备去堂屋里走走。
屋子里很闷，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开门。
这道门柳素素都开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不用看都能知道门闩在哪里，但今天，她才刚打开旁边的一扇小门，就突然愣在了原地。
因为她看到，在远处还不太明显的晨曦中，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的走了过来。
柳素素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都能听到衣物摩擦的声音响起了，她再也等不及了，快步走了出去，下一秒，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怎么就醒来了？”韩烈原想着自己回来这么早，可能会吵醒他们睡觉的，但没想到才刚走到院子门口，柳素素就打开了门。
柳素素紧紧的抱着韩烈，没有说话，一直到一阵冷风吹起，韩烈连忙往旁边侧了侧：“起风了，我们进去再说？”
他身上还带着寒意，原本是打算离柳素素远一点，别让她着凉了的，但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媳妇好像特别热情一些，一进到屋里就拉着他的手，紧紧的，一点空隙都没有。
韩烈有些担心：“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柳素素摇了摇头，盯着韩烈看了好几眼，见男人只是瘦了黑了一些，并没有受伤以外，这才放下心来。
韩烈以为是自己这次去了太久，媳妇生气了，连忙扶着她坐下，解释道：“这次我们去的地方……”
“你要当爹了。”柳素素打断他道。
韩烈一愣：“当爹？”
他不都当爹好多年了吗？
怎么突然说这个？
见他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柳素素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别，媳妇，我的手凉……”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感觉手心下方动了动。
韩烈：！
他整个人都傻了。
脑子直接宕机了：“我，我我……”
从一大早就开始动个不停的孩子仿佛猜到了是爹回来了，又动了动，就仿佛是她的小拳头，隔着肚子，和外面的爹打了第一声招呼。
冬天冷，柳素素穿得多，加上她本来就瘦，韩烈一开始还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此时顺着自己的手看去，俨然发现自家媳妇的肚子大了不少。
“素素，我……”
他还呆呆的不敢相信，柳素素笑着道：“对，你要当爹啦。”
“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这一刻，再也顾不得别的了，韩烈直接将柳素素抱在了怀里，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他还想抱着柳素素转几圈，突然想到媳妇怀了孕，又连忙止住了。
他想问柳素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大夫有没有说什么，孩子这几天有没有闹你……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混在一起，最后，他只问了一句自己最关心的：
“素素，你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柳素素笑着摇摇头：“没有，孩子很乖呢。”
说完，发现自己还被抱着，她脸一红就要出来。
“再抱一会儿。”韩烈正是想媳妇的时候，现在又发现自己要当爹了，怎么舍得放开。
柳素素刚刚是见到他太惊喜了，这会儿惊喜过去了，就怕他刚才那阵动静把孩子们给吵醒，这要是孩子们一出来看到这个画面，多尴尬啊。
韩烈不肯松开，她就想，那就再抱一下会儿，等孩子们起床的动静一响起就马上放开。
但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来，柳素素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了：“快点！他们起来了！”
柳素素是背对着房间门的，但韩烈却看的很清楚，里面灯都没开呢：“他们没起来呀，媳妇你是不是听错了。”
柳素素一看，还真没起来，但她没有听错啊，那声音确实响起来了，就在，就在外面？
柳素素连忙走到门口看了看，开始还没发现什么，但等她来到了走廊边上，抬眼一看——
天空中阴沉的云朵中，突然落下了一丝丝的细雨，那雨开始还很小，但渐渐的，越变越大，不一会儿就成了一粒粒豆大般的雨珠，就跟下小冰雹一样，一下又一下的砸在屋顶上、走廊上和地上，染上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水印。
“砰砰砰”的动静在清晨响起，扰了不少人的清梦，有些还没睡饱的，穿上衣服打开门就想教训教训那个清早吵闹的家伙，结果一出门就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冷战。
原本闭着的眼都被冻开了，刚想着先回去加件衣服再去算账，这一看，地上那黑黑点点的是什么。
这一个又一个的……是雨滴？
一伸开手，水珠就密密麻麻的砸到了手上，这一下，终于能确定了。
是雨滴！
真的是雨滴！
“下雨啦！下雨啦！终于下雨了！！”
不只是一个人发现了这一幕，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巨大的喧哗声，把还在床上的小家伙们都吵醒了。
小路在床上揉了揉眼睛，问道：“娘，外面怎么啦？”
柳素素看着那一滴滴犹如数不清的星星般，掉落在地上的雨珠，一时间连眼底都变得酸涩了起来，她想说很多，想告诉韩烈和孩子们她有多高兴，但最后，千言万语只剩下了三个字：
“下雨了。”
下雨了，最困难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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