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清喜静,大部分时日不是留在家中清修,便是读书。唯有秦子衿,总觉得这世间景致美好无双,若不多游玩一二,岂不白来一趟。这一日,她游到了临江楼。时值饭点,但见门前车水龙马,小二迎来送往好不热闹。早闻得临江楼乃临江府排名第一的酒楼,楼中菜肴点心俱是罕有。她想,今日即来到此处,不若入楼一观,看看是否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好,遂提裙往楼中去。
那小二几乍见秦子衿,不由看直了眼。暗道,人间几时见过这般绝色,莫不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因而不敢再看,生怕亵渎了美人。便恭恭敬敬的请了她进去。她即不上楼,也不要雅间。便于若大的后院处,捡那临水绿阴下的位置稳稳的坐了,便问小二都有哪些招牌菜肴。小二便麻溜儿的报出了一溜儿的菜名,不过前头的缀词不是“烤”就是“煮”,听得她有些意兴阑珊,腹诽道果然不该对这世间的菜品抱太大期望的。遂让小二拣他自认得意的上几个,给了一大块银子作赏金,那小二笑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菜很快上了来,味道果然不如何。索性这儿的风景还不错,聊胜于无。她坐的地方,几丈之外就是江堤。堤上杨柳依依,书生茶客,争研斗雅。堤下碧波漾漾,粮船槽渡,往来不绝。
离她不远的柳荫下,摆了一桌。坐着几个公子哥儿,个个穿金戴玉,或执杯或捏扇,无不衣冠楚楚。只是那四处乱瞟的眼睛,在盯着某位年轻姑娘时,笑的有些不怀好意思。虽惊于姑娘的美貌,倒底还有些脑子,看姑娘的打扮气度,怕是不好惹。便也不敢明目张胆过来搭讪。
这桌人先是找了卖唱的小姑娘来唱了几曲,听了一会觉得没意思,便随意给了些铜板打发了。赶巧儿,一艘精巧的画坊打江中路过,他们约摸是认得这画坊。一人便跑到堤上喊了几声“可是xx坊的xx姑娘在此游玩”,那珠帘后便钻出一个龟奴来,应了声是。这人便道爷几个在此宴饮,甚是无趣,姑娘可愿红袖添香,一起行个酒令?那龟奴便弯身进去,很快又出来传话道,几位爷诚心相请,我们姑娘自当相陪。便令船工将船靠上了不远处的小码头。
未几,两个婢子打扮的年轻女子,扶着一个容颜明丽怀抱琵琶的娇弱女子下了船,娉娉袅袅的自那处行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怀抱瑶琴的俊秀少年郎。前者约摸是某家青楼歌坊里的雅妓,而这少年郎约摸就是琴师了。
露过她的座位时,那雅妓特地看了秦子衿一眼,眼里有些不明,暗道这女子怎可比我还要美貌,颇有些“即生瑜何生亮”哀怨。
那雅妓方一坐下,便自动请罚了三杯酒,行了几句酸得掉牙的酒令,却是极大地搏得几个浪荡子欢心。便一同请她唱曲,那雅妓便拨弦转轴,噪噪切切的弹了一曲。这曲艺听在秦子衿耳里,不过勉强,却引得附近食客茶友们纷纷围观,大声叫好,让再来一曲。那雅妓嫣然一笑,放了琵琶示意那抱琴的少年和曲。那少年便抬手拨弦,不过三两声,却是未成曲调先有情。之后琴声响起,筝筝切切,切切筝筝,如珠玉落盘。这技艺用情,明净大气比那雅妓好了不知几许,顿时教秦子衿眼前一亮。凝神一看,这少年竟是个三灵根,当下很有些诧异。
一曲毕,满堂喝彩。却是没那少年什么事,那少年也不为意,微微一笑,行了个礼,便静静的退到人后,想是早就习惯如此。蒋静书又细细的观察了一会,见这少年行止有度,明净淡泊,心中很是些有喜欢。
正到兴至高处,突然走来一家仆打扮男子,与其中一男子耳语几句,但见那男子瞬间脸色大变,当即起身说有急事,拉着另一人告罪离开。他们一走,余下的两人也没有了那兴致,便唤人赏了那雅妓一袋银钱,也告辞离去。引得众人好不惋惜。
那雅妓得了钱财,心满意足。欲登船离去之时。秦子衿唤住他们:“二位,请留步?”那雅妓有些惊讶,似不相信秦子衿会喊她。然倒是底是混风月场的,很快被回过神来与秦子衿行了礼:“不知这位姑娘,唤住我主仆有何事相询?”
秦子衿微微一笑:“也无甚大事,只是仰慕姑娘曲艺,只可惜方才并未尽兴,因而想请姑娘再多唱两曲,不可姑娘可否赏脸?”那雅妓于是掩了嘴儿一笑:“姑娘诚心相请,有何不可。”于是施施然前来,那少年亦同她行了一礼,紧随其后。待得那妓再次开嗓,悲悲切切的,竟是首思乡小调。那琴音更是缠绵肴肴,依依欲崔人泪下矣。秦子衿听罢,更是满意。
临别前,她摸出钱袋来,赏了好大一块金子,那雅妓喜不自甚,暗道竟是比公子爷们还大方。后她又对那少年道:“你这郎君,虽年纪轻轻,这琴意的造化倒也算不错。不过,我识得一位隐士,她的琴曲造诣远在你之上,你若是能请她指点一二,将来琴艺大长成一方名家未也可知!”那少年惊了一惊,很快便道“多谢姑娘指点,可否请姑娘告之那位隐士的住处,待奴前去访来?”秦子衿微微一笑,暗道倒是个聪慧的。便把自家的地址告之于他,之后告辞离去。
秦子衿回去后,便把少年之事同李玄清说了。李玄清笑道:“子衿这是打算收徒了么?”秦子衿道:“他虽只有三灵根,但对音律的理解和悟性却高。若是明日他当真寻来,我便带了他回山又如何?”她顿了一下,突然又想了什么苦着脸道:“我若是收了他为徒,他便要称我一声师尊,可你是我夫君,又是我的师尊,他怎么称呼你呢?师爷?”这两个字吐出,不仅李玄清皱眉,连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不要,太奇葩了!要不叫祖师?好像太老了!”她想了想:“算了,算了,还是随师门称玄清祖师的好,你看如何?”
“你决定即可!”李玄清翻着书,眉头都没翻一下。秦子衿瞧着他那淡定样,有些不爽道:“切,装什么装,刚刚那师爷两字,怎么不见你这般淡定!”
这问题暂告一段落。
次日,天不亮的时候,就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蒋静书正在仙府之中谱曲,突然觉得外头的结界有波动,遂出了仙府用灵识一探看,竟是昨日那少年来了,打着把油纸伞,站在门口,鞋子沾满了泥水,衣服头发也湿了大半,唯有那把琴背在背上,包的好好的,连封布也不曾湿得半点。
似感沉到自身的狼狈,少年欲要敲门,手举到一半遂又放下,低头看看了自己,很有些无奈。秦子衿怕他就这样走了,随唤了朱雀出来,让她去开门。朱雀嘻嘻一笑,跑到大门口吱呀一声拉开了大门,正碰上少年举到半空的手,一时间好不尴尬。
朱雀挑了挑眉道:“你是谁,来此做甚?”那少年遂红着脸道:“在下宫商羽,是位琴师,听说有位琴艺大家隐居于此,特来拜访请教!”珠雀拉长嗓音“奥”了一声:“哦,主人说的那个少年琴师就是你啊,进来吧!我家主人已等候你多时了!”
那少年不想这隐士居然在等自己,一感激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又闻得里头有玄妙琴音隐隐传来,心中更是欣喜。连连作揖道:“多谢你家主人惦念,劳防姑娘带路。”
朱雀带他带到一间厢房门口道:“这里是我家主人的琴室,我家主人就在里头,你自己进去吧!”
少年谢过,却并不急着进去,竟从怀里摸出双干净的布鞋子来换上,又整了整衣衫和头发,在门外静静站着听琴。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喜欢,越听越兴奋。然却是谨守本份,待得一曲完毕,方才上前敲门。秦子衿同李玄清在里头看到,俱是连连点头。
门开了,那少年背着琴进来,行过礼,却是闻得一熟悉的女声让他起来说话。抬头一看,居然是昨日见过的那位姑娘,正坐在一架筝琴前,一时又惊又喜。
秦子衿问“方才的曲子,你都听出了什么?”那少年一愣,随即便知是秦子衿在考他,遂答:“似春之夜色中,有子对着江月春花思归,感叹!”秦子衿闻言呵呵一笑:“我果然没看错你,此曲正是《春江花月夜》!”
“呀,琴音好生玄妙!姑娘莫非就是那位大家隐士?”少年很是惊讶。秦子衿调侃道:“隐士谈不上,这声姑娘你也甭叫了。别看着我面嫩,若是论起年纪,当你的祖母都绰绰有余!”
少年张大了嘴巴:“怎么可能?”
秦子衿笑道:“这世上不可能的事情多了。宫商羽,你可愿拜我为师?”那宫商羽深深作了一揖,称呼也改了:“女君琴艺高超,奴高山仰止。然奴自小被卖进歌舞坊充作伶人,身份卑微,实不敢欺瞒。唯愿得女君指点一二,已是三生修来之福。”
秦子衿道:“便是如此么,若是我有法子帮你脱了奴籍,你可愿拜我为师!”那宫商羽一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说罢,咚咚咚照着地城叩了结结实实的三个响头。这回到是换成秦子衿目瞪口呆了:“那个小子,你速度倒是挺快!”遂轻笑道:“罢了,罢了,左右你头也叩了,师傅也喊了,我却是想不认都不行了!”
本想赠他个什么入门礼来的,摸了摸镯子,这里头的宝物虽多,目前却无甚适合他的。遂只好摸了瓶两仪泉水给他:“此物你先收好,切莫要弄丢,将来为师再教你如何使用!”
这师傅不该给本曲谱什么的么,怎么给个药瓶。宫商羽虽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问,小心的收了在怀里。
秦子衿又指了指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李玄清道:“这位是为师的夫君,也是我的师尊。你且称他祖师就好!”
“弟子见过祖师!”
“起来罢!”李玄清道“你即唤我一声祖师,从此便是我门中人。这本功法,你且拿去,仔细看过。等回山之时再行修炼!”
“修炼?”宫商羽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秦子衿这才想起,还有事情忘记说了。遂道”“我同你祖师皆是修道之人,出自盘古第一仙门七星门。前些时日我们游历至此,见此处景致风光甚好,因而在此赁屋小住。
为师主修音攻之道,数年下来,也算是小有所成。昨日为师上街游玩,偶遇你当街卖艺,感你心性悟性俱是不错,便有心收你为徒,这才扮作茶客路人指你前来。今日你果然寻至此处,倒也不枉我一番心思!”
宫商羽听完,一张嘴张的老大,合了几合。蒋静书又问了他赎身所需的银钱,给了五百两与他,让他在这几日内务必了却自身俗世,过几日便要返回山门。
宫商羽,再次谢过师傅祖师,待雨一停便拿着钱走了。当天晚上,他便拎着个包袱回来了,除了两身换洗的衣物再无其他。手机用户看仙侣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17009.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