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又是一年元霄之日,天气虽有些干冷,倒也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北方大乱,南边却还暂时安稳,歌舞升平。同是神州大地,只若地狱天堂,云泥有别。
时以黄昏,太湖之上游湖的也都靠岸归家了。蓦地只见空中一道青色流光,自湖上电闪而过。观其行迹,倒像是从东边海外而来,直往西去。
那光华眼见就要逸过湖区,只见那洞庭山上忽的升起一道白光将空中那青光截住。这两道光华在这白天并不起眼,又远在高空,是以地上人众无人察觉。
此时那高天之上,凡人肉眼不能及之所。两人凌空相对而立,四目相对,一股子看不见的硝烟弥漫。东边是个是个身形长瘦,青衣黑鬓的道人。这人羽衣星冠,相貌清瘦奇古,最奇特是周身绕着一身青光,只若个光人一般。
西边是个中年女尼,却是带发修行的。这青衣道人被女尼阻了去路,好似十分焦躁,戟指道:“严瑛姆,你我往昔无仇,近日无怨,何故阻住本座云路!”
原来这女尼正是洞庭山妙真观之主,近年转修佛法,故作了尼姑打扮。她本是眼高如顶的人物,只是眼前之人却是享誉近千年的旁门能手,丝毫也不弱于她。严瑛姆就算再妄自尊大,也不敢过于无礼。挤出两分笑脸,道:“兀南公道友不在北极纳福,这般行色匆匆却是何故?”
这道人正是落神岭兀老怪,他应绿袍之请特此远来中土,欲救他那知交好友。本来那算无遗策冷峰寻上他道明此意时,兀老怪还是不以为然的。
在他眼中,百蛮山名不见经传,绿袍于他看来不过是个后辈小子,哪会放在心上。只是冷峰提及绿袍已是渡过了四次大天劫,且此行是受血神老人之托。这兀老怪方自心惊起来,须知自封神之后,修行人渡大劫越发难了,就他兀老怪都只敢行那偷天之法。
如今他名义上是渡了七劫,实说来也只渡了两次大劫,接着这一劫又是大劫,故此一直踌躇。而看这绿袍老怪所为,竟是效法古修,由不得他不吃惊。若这冷峰所言属实,自家也不敢说就一定强过那绿袍。就算这人吹牛,可有老神主相托之语,却也由不得他不重视。
兀老怪一向信服老神主,昔年结交邓隐,引其拜入血神老人门下,正是受了老人之托。只是他和邓隐结交久了,却也甚喜其人性情,故才成了莫逆之友,没少为其奔走。
兀南公轻视之心既去,自是认真替友人为谋。他和百蛮一脉并无甚关联,得知冷峰是绿袍师弟,却不肯以长辈自居了,只肯兄弟相称。反正旁门异教强者为尊,倒也没甚掉价的。
两人一番谋划,连时辰都做了约定,冷峰方回报绿袍去了。兀南公得见绿袍老怪将救人之事揽去,只要自己牵制,倒是越发信了。他成名日久,自不愿失机低了自家名头,惹人笑话,故此如约而至。
兀南公见严瑛姆阻了去路,又是这番说辞。两人修行年限差不多,彼此深知底细,如何不知眼前这人所图?倒正合了这兀老怪心思,佯怒道:“严老婆子,老夫做事还轮不到你来问吧,休要聒噪,闪一边去!耽搁了老夫的事,掀了你那破道观。”
严瑛姆闻言大怒,别人见了她无不是客客气气的,何曾听过这话。强自忍着,道:“兀老怪,你也休要大言不惭。你不说,难道我就不知吗?你这老怪放着正道不走,转和邪魔之流沆瀣一气,和那血神子邓隐狼狈为奸。如今那人已是伏了法,被长眉真人镇压。你几入中土想要劫他出来,可又有哪次成功的?转不如回山潜心苦修,洗心革面,仙道有期,若再倒行逆使,劫数只在眼前。”
兀南公闻言,怒极反笑:“哈哈,什么时候,你严婆子也做了峨眉的看门狗了,替他们守门?你说老夫劫数就在眼前,就凭你嘛?”老怪说完,却是斜着双怪眼看着严瑛姆,不屑之意露如言表。
严瑛姆见了,大怒,她向来不知让人,哪还按捺的住,气道:“好,贫尼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能从这太湖上过去都算你本事!”
她话音刚落,对面兀老怪冷哼一声,扬手一道雷火已是打了过来。老怪修得乾天罡煞之气,他这雷火倒和天劫之雷有些类似。他出身道门,用的倒是正统道门法诀。
严瑛姆倒没想到这兀老怪说打就打,连招呼也不打。不过她修炼经年,最不怕的就是斗法。见那暗红雷火来势汹汹,暗骂一声,一道乾天太乙无音神雷迎了上去。
但见得那栲栳大一团暗红火球和那白色光球相迎,霹雳一声巨响,火星乱飞。连两人身下万丈之下的湖面都给震动起来,水波荡漾。两人都不作声,手中连发神雷,一味闷斗。
但见得兀南公那乾天雷火将那天都烧红了。严瑛姆那无音神雷却是白色,天光下倒还不见十分特异。只那光球至处,爆裂开来,将那暗红火光逼开。两人都是修道千年,严瑛姆胜在雷诀精妙,兀老怪胜在功力精纯。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得对方。
兀老怪有为而来,自是不肯如此僵持。翻手取出一件法宝,却是一座小小牌坊,通体金黄。此为兀老怪生平得意之宝--落神坊,他将此宝往空中一掷,施为起来。
那落神坊见风就涨,转眼化做数十丈高下,生出五彩烟云,环绕着此宝。兀老怪嘴中念念有词,伸指一指,口中道声疾。但见得这牌坊内生出雷火罡风若同惊涛骇浪一般往着严瑛姆直扑过去。一时雷鸣电闪,势若九天雷劫。
严瑛姆早在老怪亮出此宝就是心下一跳。忙取出一把剪刀状的宝物。此物是她妙真观镇观之宝,名为天龙剪。她将此宝祭起,但见得那天龙剪破空而起,化做互相缠绕的两条蛟龙,和那落神坊的雷火罡风斗在一处,生生将那雷火罡风截住。
两人一边操控法宝相斗,一边手发神雷,斗得好不热闹。说来兀老怪功行要比这严瑛姆略胜一筹,他那落神坊号称能将神灵打落凡尘,可见其威。而严瑛姆这天龙剪却是攻敌有余,护身却是差了些。
但见两条蛟龙横亘天际,那落神坊发出的雷火罡风却若巨浪打堤,越积越多。其声势也越来越大。严瑛姆见之心急,抬手一掌向兀南公拍了过去。却见那手越变越大,到得兀老怪上空时已是有亩许大的一个掌印了,这却是佛家大金刚须弥手法。
这手印将兀老怪周身封得死死的,避无可避,直若泰山压顶一般。兀南公眼观全场,一招手,那落神坊直飞过来。这老怪也是个狠人,双手擎着这几十丈高偌大一个牌楼,狠狠的横扫过去。但闻得当啷一声巨响,直若打铁一般,这落神坊和那须弥手重重碰了一记。
老怪一退数丈,方定住身形。那严瑛姆也没讨得好,退了丈许,生生定住。倒不是她强过兀老怪,却是这人死要面子,不肯让自己显得不如人。
兀南公多退几丈,却是将这两者硬碰的力道卸去了,并无损伤。这严瑛姆虽强提真元立住了身形,表面看是压了兀老怪一头,实则一口气回不上来,受了暗创。以至于有过后运功时走火入魔,毁了肉身之事。后来她虽然以元神修道,改现了本貌,到底差了些。
此时,这严瑛姆见得兀南公身形未稳,只道有机可趁。一指那天龙剪,正待绞杀过去,不想真元一阵波动,神识不宁,未能如愿。那天龙剪半死不活的依旧挺在那。只好一边平息真元,一边对兀南公道:“兀老怪,你吹半天大气,也不过如此罢。”
兀南公立住了身,他眼睛何其毒辣?一眼就看出这严老婆子死要面子活受罪,真元不稳,哪肯放过这机会。长笑道:“老夫再差劲,对付你这婆子却也足够了。”手上却是半点也不慢,操控法宝狂攻过来。
严老婆子暗暗叫苦,她这大金刚须弥手印其实未炼到家,不能虚实转化,否则也不会闹这般乌龙了。只好憋着气和兀南公硬碰。心神却不住四顾,她只是吃了人家一些好话捧住,靠着她修得一对灵眼监看四方罢了。出头阻下兀老怪也不过是想显显威风,如何肯和兀老怪性命相博?心底暗怪那些人还不来援。
而此时中州浩土,那武当山后,不知何时涌现一道血云。直指西方,笔直一条,延亘万里,只若一条血色天河一般。不识货的只当天现异云,那些年久修真之辈却是无不惊疑不定。
某处深山禅院,两位高僧望着那云彩,眉头都成了川字。细细低语,一僧道:“奇哉,那魔头不是破界而去了吗,怎得又见血河?难不成天下人都被他瞒过了?”
东海尽头,一座广殿之中,一对鹤发童颜的神仙眷属见得,相对轻叹,却无言语。
这太湖上两人却是呼斗正酣,倒没注意到。严瑛姆倒底技逊一筹,处处受制,渐渐落了下风。此时已是月上中天,两人相斗近三个时辰了。严婆子愈发急了,只是一时也无计可施,唯有强撑。
兀南公老怪却是越打越顺手,不时调侃两句。只把这婆子气得七窍生烟。猛听得一声佛号,却见得战圈外来了个白眉和尚。
兀南公见得此人,眉头一皱,手下一缓,那严婆子趁势跳出战圈,和那和尚并肩而立。兀老怪也不赶她,似笑非笑看着两人,道:“白眉和尚也来了,老夫今晚就斗斗你们这对贼男女。”老怪也是好胆色,直言邀斗。
这和尚正是长眉好友白眉和尚,因血云现世,来得迟了些。闻言双眉一扬,正待说话。
猛见得天上群星落下无数星光直投西方,转头望去,却见西边一道巨大光柱冲天而起,只觉天地也好似晃了晃,失声道:“不好!”
他虽修道有成,可隔得太远,也见不得分明,只好看向严瑛姆。这婆子凝神望去,但见得金光满天,须臾不见,了无痕迹。
兀老怪见了那星光异状,心下一轻,长笑一声,化虹直往外海而去。但闻得远远传来一句:“尔等终日算计,也有失手之时,痛快。”手机用户看绿袍传说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17294.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