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除边患?你李星汉好大的口气!”
就算丁宝庆的养气功夫已经十分了得,但听得李星汉言语里面的意思,也忍不住冷笑两声。
李星汉面色不变,语气依旧慷慨激昂道:“位卑未敢忘忧国!参将大人,卑职虽只是区区百户,但这份拳拳之心却分毫不让他人!由东至西,我大明数千里之边防,处处面临北虏的重压和侵扰。别处之敌,没有卑职置喙的余地,单单只说我杀胡堡所辖这二十几里边墙外,最大的劲敌就是查干巴日的铁木儿忽部而已!”
“无论是察哈尔人、土默特人还是鄂尔多斯人,这些鞑靼部族全都号称是马背上的民族,来去如风。就算想要主动出击,也同样无迹可寻。这铁木儿忽部既然号称勇冠土默特诸部,当然同样是飘忽无踪。在此之前,卑职连番被铁木儿忽部侵扰袭击,虽然凭借堡垒之地利勉强守住,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残敌飘然远去,根本无从追击。”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被查干巴日和整个铁木儿忽部盯上了,如果任凭鞑子这样来去自由,卑职这小小的东胜堡难保会大意失荆州、有失陷的那一天。”
“于是卑职就想到,与其坐等这一天降临,不如主动将查干巴日招惹来。打有准备之仗,总比打无准备之仗要强得多!虽然同样是被鞑子围攻,但先手却掌握在卑职的手上。这就和下围棋是一个道理,仿佛局面相同,可我方却掌握致胜先机。”
旁人或许听不懂李星汉在说什么,丁宝庆贵为从三品参将,位列指挥同知,乃分守一方之大将,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越是听李星汉说得深入,丁宝庆的脸色就越加惊异,望向李星汉的目光也变得赞叹起来,忍不住插了一嘴道:“所以说,你李星汉就如此胆大妄为,谁也没有没有知会过,就擅自去招惹查干巴日?将铁木儿忽部引来围攻东胜堡,正是你刻意为之?”
李星汉从容点头答道:“回参将大人,正是如此!查干巴日所率领的铁木儿忽部无数铁骑,就如同悬在卑职头上的一河之水,虽暂时被堤坝所阻,水位却越涨越高、越来越危险!拖延的时间越久,将来反扑得就越凶猛。与其坐等堤坝崩溃,不如趁水位不高,且我方有准备的时候,主动将这道堤坝拔开了。只要泄了查干巴日的威风、削弱了铁木儿忽部的实力,卑职和东胜堡上下才能高枕无忧!”
包括方克俭在内的所有官将,直到此时将终于听明白了几分。
他们本来以为东胜堡被铁木儿忽部大举围攻,乃是倒了血霉的天大祸事。岂不料,这正是李星汉主动招惹来的敌人!这看似愚蠢透顶的举动,其实却蕴含着如此深奥的策略。
说句实在话,在场这许多官将全都不明白李星汉此举究竟有何深意,更不会赞同这主动招惹敌军来攻的策略。以他们之见,太平无事就最好,大家无病无灾的当太平官多好?鞑子不来攻,简直是求之不得,主动去招惹凶残的鞑子铁骑,在他们眼里是只有傻子才会干的事。
可李星汉偏偏就这样干了,而且以两百战兵守城,面对千二百铁骑的轮番围攻,居然还战而胜之,斩获无数!
这完全已经脱离了他们这些将官能够理解的范畴,尽皆用看怪物和异类的目光,审视着这个挺立在众人中央的李星汉。
也唯有丁宝庆这样位居高位的大员,才能理解李星汉的用心和谋划。
丁宝庆若有所思的轻捋着颌下黑须,沉吟片刻这才道:“以你之言,却暗合三十六计当中的抛砖引玉、以逸待劳、打草惊蛇、反客为主这几策之谋略,偏偏却又那一策都不似!被动坐等查干巴日来攻,的确非良策;你这一手化被动为主动,变后手为先手,着实高明非常。若非当世良将,绝无此了得手段!当初孙启谦给你的八字批语,如今看来当真恰如其分!”
听丁宝庆如此称赞,李星汉却宠辱不惊道:“大人谬赞,卑职惶恐!”
不过,在赞过李星汉之后,丁宝庆话音一转,又厉声问道:“就算有如此高明谋划,为何不事先知会于本将和方游击?你可知这擅启边衅,绝不是什么小罪!这罪名用来砍你一个区区百户的人头,足够砍你十次还绰绰有余!”
“嘿嘿!”李星汉面无惧色,反而咧嘴笑道:“若是事先知会,诸位大人还会允我主动去招惹查干巴日么?”
“这......!”丁宝庆登时语塞,他当然知道自己绝不可能答应如此鲁莽之事,万一战败,这黑锅谁来扛?
丁宝庆脸露愠怒之色:“好你个李星汉,胆子实在太大了!本将今日若不处置于你,将来还不反了天去?这擅启边衅的罪名是坐实了,本将定要重重罚你!”
李星汉神色从容,恭恭敬敬俯身答道:“卑职知罪,请大人责罚!”
“参将大人......!”方克俭岂能坐视自己的左膀右臂被斩断,站起身来就要替李星汉求情。
只是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丁宝庆挥手打断了:“李星汉,你身为戍守东胜堡之百户,却擅启边衅,实在罪不可恕!本将今日罚你一年俸禄,并暂降为试百户,仍然戍守东胜堡,以观后效!如此责罚,你可心服口服?”
那什么俸禄,李星汉从来就没有领过一文钱,罚俸一年,这等于没有任何惩罚!虽然百户降为试百户,正六品降为从六品,但只要职司不变,也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而且李星汉这次立下如此大功,就算功过相抵,也还绰绰有余,至少再次升官是升定了。这试百户的帽子恐怕戴不了几天就要换一顶更大的。
丁宝庆这根本就不是在处罚李星汉擅启边衅之罪,而是在了结此战中的首尾,让上上下下的人都挑不出此战中的毛病来。只有如此一番处置之后,才能放心大胆的向朝廷报捷,再无后患。
见丁宝庆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李星汉和方克俭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李星汉赶紧再次施礼道:“大人如此处置极为公允,卑职心服口服!”
丁宝庆捋这颌下短髯,点头道:“那便好!处置完你之过错,再说你这一仗中立下的战功。你自己说说吧,究竟战果如何?”
李星汉于是再将这一仗的战果再次禀告了一遍,听得丁宝庆和他的一干家丁家将为之悚然动容。
“你说什么?居然斩首超过五百级?还俘虏了百三十活鞑子?连查干巴日都被你所伤,缴获了他的大纛?”丁宝庆双目瞪圆了,难以置信的追问道:“李星汉,你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卑职所言,绝无一字虚假!若有一句虚言,任凭大人处置!”李星汉理直气壮的答道。
“好好好,你所言是真便好!赶紧带本将去看看你的战果!”
丁宝庆甚是激动,在李星汉的带领下,亲手将所有战果再次细细检验了一遍,证实了李星汉所说的一切。
在码放数百具鞑子尸体的校场上,丁宝庆看着这堆积如山的尸体,不由得勃然色变道:“李星汉啊李星汉,看来本将还是太小瞧了你!东胜堡并非什么高墙深垒,你却以区区两百战兵,获得如此巨大战果,你让本将改如何处置?这等天大的功劳,就算上报朝廷,又会有几人敢信?”
“你一个小小百户,在此战中斩获的战功,就连我堂堂从三品参将也自叹不如!这......这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丁宝庆养气功夫不错,此时却还是难掩心头的震惊,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形容此时的心情了。
却听李星汉不卑不亢的答道:“卑职侥幸有如此战功,这全都是参将大人和游击大人的功劳!若没有二位大人的鼎力支持,卑职岂能有今日微功?”
说话间,李星汉偷偷冲着方克俭使了一个眼色。现在正是将丁宝庆拖下水的大好时机,能不能将许多战功变现,就看丁宝庆会不会点头了。
方克俭心领神会,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试探着出声道:“参将大人,星汉此次的战功实在太过巨大。他一个小小百户,实在是吃不下如此大的功劳。以卑职之见,不如让星汉将一部分战功分润出来,变现之后贴补军需饷银......不知参将大人......!”
丁宝庆闻言,登时回头扫了方克俭一眼,鼻孔里冷冷一哼道:“哼!方游击,你的言下之意,是要发卖战功人头么?”
眼看丁宝庆脸色不愉,可事到如今,方克俭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参将大人,如今朝廷拨下来的粮饷一月比一月少,想我右卫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若再不想办法筹措饷银粮草,欠饷日久,将士们恐有哗变之危!星汉此次斩获众多,发卖部分战功人头,好歹也能贴补部分军需,至少让将士们吃一顿饱饭啊!”
;手机用户看铁血神州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17305.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