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果然有人,而且还是她要找的杨尚武两口子。黄贵英一见江心月,老泪纵横,哽咽着说:“江书记,救我们。老杨他,发高烧了。”
江心月一身疲累。但她顾不了那么多,蹲下身,背起杨尚武就往山下走。黄贵英在后面扶着杨尚武,拄着木棍,一步一滑地向山下挪去。
谷万刚几人刚爬到垭口边,远远看见有两个小黑点正慢慢地向山下蠕动。定睛细看,发现前面的人正是江心月。
“小赵,赶快通知消防人员上来,前面有被困群众。”
“在哪里?”
“你看前面的小黑点,肯定是被困群众。”
秘书小赵急忙电话通知消防人员往上赶。
谷万刚继续往上爬,离黑点越来越近了。是江心月,的确是江心月。她正背着昏迷不醒的杨书记艰难地往山下挪动,浑身是泥,浑身是水,狼狈不堪的样子。后面跟着落汤鸡似的黄贵英。
“江书记,是你吗?”谷万刚大声呼唤。
江心月抬头一看,原来是县委书记谷万刚来了。她看到谷万刚,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残存在体内的微弱意志瞬间坍塌,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江书记,江书记。”黄贵英气若游丝地喊道。
谷万刚一时呆愣。这还是以前那个玲珑、优雅、知性的江心月吗?浑身上下被泥水湿透,秀气的圆脸上伤痕累累,脸色苍白,嘴唇乌青。谷万刚奋力爬上去,将江心月一把抱起搭在自己肩上,又吩咐小赵,赶快背杨书记。
上山容易下山难。一行人拄着棍子艰难地往山下走去。好在没走多远,消防人员赶到了,接过江心月和杨尚武,慢慢往山下移去。
谷万刚少了重负,行动快了很多。来到山下,他指挥救援人员快速将三人送往邻水县医院救治。又亲自联系邻水县朋友,请求立即帮忙安排医院急救。
时间很快到了傍晚时分。洪水渐渐消退,大地一片狼藉。由于停水停电,加之街道被淹,受灾群众又饥又渴,无家可归。他一遍遍催问垫江县、邻水县的救援物资何时能到,又问交通局长快速通道何时抢通。
大家眼巴巴地看着他不停地打电话,有时软声细语求人,有时又怒气冲冲暴喝对方。大家心里都明白,气势汹汹的县委书记是为了救大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垫江县和邻水县的救援车辆急驰着开了进来。矿泉水、方便面、面包、纸巾……
乡镇工作人员立即组织群众排队领取食物和水。谷万刚从人群中撤出,来到僻静处,又安排环保局调集水车到受灾严重的江水镇、中江镇、新龙镇开展清淤清扫工作,又安排卫生局开展灾后消杀。
安排完所有工作,天已黑透了。秘书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开水,给他冲泡了一碗方便面。他闻着以前闻到都想吐的方便面香味,顿着人间烟火的生气缭绕是多么难能可贵。活着,比什么都强。
根据各乡镇各村组上报的情况,目前尚无人员伤亡,除了躺在医院的三人。
谷万刚又想起晕倒在泥水里的江心月,心里一紧。眼下洪水渐退,工作人员正有序帮助居民救灾,他便动了去医院看看江心月的想法。
这天,钱宸楷和钱小峰一起床就发现各个群在疯转家乡的特大暴雨,他们第一时间给江心月打电话,当时江心月正站在村办公室外面的操场上俯瞰山下的洪水,思忖如何去救杨尚武两口子。接到电话,她语气沉重地告诉他们,这是百年未遇的大暴雨,农民损失惨重啊。
钱宸楷和钱小峰叮嘱她一定要注意安全后,便去上班了。他们想,家乡大暴雨,受灾的肯定是平坝地区和河流下游部分,像盐井沟村这样的山里村庄,问题应该不大。但这次特大暴雨,甚是奇怪,特别集中在盐井沟村的碗厂沟、磨子沟和盐井沟,如注暴雨让山谷内的小溪变成汪洋大河,冲刷山体、冲毁路基、河流改道……
钱宸楷上班时总感到心神不宁,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他想了半天,也没发现身边有什么不妥。又打电话给江心月,想问问她洪灾情况如何,可电话打过去,手机已关机了。
江心月当时下定去找杨尚武决心时,匆匆忙忙中将手机遗留在办公桌上,当她发现手机没在身上时,还以为上山途中摔跤摔丢了。当时也没想亲人联系不上自己时会如何痛心焦虑,只想到杨尚武在山上生死不明,他是自己的村民,要是真出了意外,即使没人责怪自己,自己良心也会过意不去。
钱宸楷看着圈里圈外有关竹县特大暴雨消息时,心里渐渐就发毛了,渐渐就坐不住了。他打了一圈电话,都没人能准确告诉他江心月的当前状况。他想了想,只得将电话打给了谷万刚。
“江心月去山上找老书记杨尚武了,目前下落不明。”谷万刚接到电话时,只得如实相告。
“你他妈那么大一个县,怎么就让一个女人去救人?你的消防官兵呢?你的党员干部呢?就是你本人去救,也比她一个弱女子进山要强得多啊。你太官僚了。告诉你,江心月如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跟你没完。”
谷万刚虽然面临情况危急的大洪灾,等待他的还有更多更有益的事情要做,他完全可以对着钱宸楷咆哮回去,但他忍住了。他理解一个男人对妻子的爱和牵挂,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如此生死关头,她身先士卒,当真没让自己看走眼。所以,当钱宸楷骂完之后,他默默挂断电话,只身往磨子沟方向爬去。自己身为一县之主,理应对全县人民负责。
谷万刚脱下雨衣,换上干净衣服,直接驱车前往邻水县人民医院。
杨尚武经过急救,已脱离危险;黄贵英淋了雨,仅感冒而已,正积极治疗。谷万刚看望了两人后,这才来到江心月病房。
“你怎么来了?现在不是该在现场指挥抗洪抢险吗?”江心月边责怪,边强撑着想坐起来。无奈头重脚轻,只得又重重地躺了回去。
“雨那么大,山上又是洪水又是泥石泥的,你怎么一个人就往山上跑?要是出了意外,我怎么向组织交待?”谷万刚本是来看望、安慰江心月的,可看到她苍白虚弱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责怪起来。
“救不出杨尚武,我也没法向村民交待啊。大家都看着我的。”江心月虽然虚弱,但嘴巴一点儿也不示弱。
“你不知道向上级报告,请求专业队伍救援吗?你怎么那么傻?”
“全县大面积受灾,专业队伍跑得过来?况且,专业队伍还没我对这一带熟悉。”
“你总是有理。看你样子,算是恢复过来了,你说好好休息、好好养病吧。”谷万刚伸手抚了抚江心月额上的碎发,宠溺地安慰道。
“谷书记也多注意休息。灾后重建还有大把的活要干。”江心月虚弱地笑了一下,那笑落在谷万刚眼里,竟如鲜花般灿烂无比。
谷万刚看完三人,便又回到江水镇指挥大家抗洪救灾。
第二天,钱宸楷和钱小峰急急火火地从深圳赶回,行至竹县山后乡镇时,沿途所见,满目疮痍。原来洪灾比他们在各个群看到的视频和图片严重得多。
父子俩来到医院,江心月差不多已恢复了大半气力,气色比昨天也好了不少。钱小峰心疼地抓起江心月的手:“妈,你吓死宝宝了。狂风骤雨的,你说你单打独斗去救人,是为了当英雄还是为了领奖状?万一把自家性命搭进去了,即使当了英雄又有何用?”
江心月看着眼前的大男孩,想哭又好笑。他是真的关心自己啊,从语言、从神态,都知道他紧张得不得了。但他的关心简单、直接,没有大爱。年轻人的世界非黑即白,还需要时间的淘洗和困难的磨砺。
钱宸楷少了说教环节,直接下命令:“出了院直接辞职跟我去深圳,你一人在家我不放心。”
“幼稚。跟小峰一样,还是个孩子吗?”
“管他孩子不孩子,这次必须跟我走。”
江心月见钱宸楷认真严肃的样子,估计他是来真的了,遂认真说道:“我这才刚刚开始,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你以为世界上除了你这颗红萝卜就不成席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不干,总得有人来干。为什么别人能干,我就不能?”
江心月生气了,她不喜欢丈夫以“为了你好”的名义对她进行人生权利绑架。她微微皱眉,轻声说道:“我知道自己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我的事,不要你管。”
“因为谷在这里,所以舍不得离开?”钱宸楷愤恨地责问道。
“你,王八蛋。滚。”江心月气极攻心,一张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看来,男人小气起来比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江心月不明白,钱宸楷怎么这么看自己?如果真跟谷万刚牵扯不清,哪里还能等到今天?
没人理解她的初心,她真是想一心一意振兴乡村,帮农民建设美好家园的。世上无知音啊,她宁愿像俞伯牙一样摔琴谢知音。
江心月只是积劳成疾,又因淋了雨,感冒发烧而已。经医院精心治疗,精力体力很快恢得了过来。
生病这两天,手机倒是格外安静。大概因为生病,没人没事来骚扰她。手机用户看巴山蜀水幸福长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17399.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