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一众人回了前厅品茶,闲聊。
祁晞以为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言之问这些行业‘顶流’凑在一起,肯定是围绕着未来发展的各种问题进行深入探讨。
为此,她早早准备好了耳朵和脑子,只等时机到位,专心接收各种高质量信息的洗礼。
结果事与愿违。
‘顶流’们什么都聊,除了正事……
从儿孙琐事说到夫妻矛盾,聊天内容烟火气十足,听得祁晞差点没憋住问一句‘您不是知名大学的客座教授吗?也会因为给孙子辅导作业,闹得鸡飞狗跳?’
最后还是忍住了,闷不吭声地捏着孟清让的手指玩。
间或地,趁其他人不注意,抓过她的手腕,从她杯子里嘬一口茶。
孟清让耐得住枯燥,从坐下到现在,快三个小时了,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秒的烦躁,双腿交叠靠着椅子,表情平和。
手里一杯茶始终焐着,随时准备好给祁晞抢。
又是一杯见底。
孟清让抬手,不用说话,就有一直关注着厅里一切的老管家指挥佣人上前来添。
“祁老师,要不要给您也换一杯?”佣人小声问,“看您好像挺喜欢这茶的。”
……
被发现了。
祁晞心口一哽,默默收回垫在孟清让腰后的手,笑得格外端庄,“麻烦了。”
佣人,“您客气了。”
佣人一走,孟清让先不忍看祁晞装模作样的表情,笑了一声。
很克制,声音非常轻。
无奈恰好赶上话题结束,厅里静得掉根针也能听见,她这声自然就显得突兀了。
言之问捋着胡须,饶有兴致地问:“两人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祁晞一身正经还没垮,顺势笑了笑,说:“没什么,闲话。”
孟清让忍笑瞧了眼祁晞,坐起来,放下茶杯附和,“嗯,闲话。”
“我看是你听话,哈哈。”言之问笑着起身,揶揄地用下巴指了指祁晞,问孟清让,“这小姑娘借我一会儿行不?陪我这个老人家出去走一圈,活动活动筋骨。”
祁晞想说不用借,她就是她,独立的个体,有自由的灵魂。
不等开口,被孟清让不地道地抢了先,“行。”
祁晞,“……”
祁晞在一众人地注视下跟着言之问离开前厅,去了一扇玻璃窗之隔的花园。
走之前,孟清让借着起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她说:“言老师说什么你接什么,想要什么跟他提什么,不用藏着,差的我来补。”
祁晞无声地笑,一双眼亮如繁星。
————
“小孟之前带来的你那些作品,我逐一看了,说实话,亮点有,但整体中规中矩,算不上上乘之作。”言之问直入主题。
祁晞脸上一热,谦恭地应着,“嗯,毕业后一直在小公司浪费时间,眼界和经验都很欠缺。”
“倒是老实。”言之问笑道。
祁晞欠身,“您是内行,在您面前撒谎纯属丢人现眼。”
“哈哈。”言之问开怀大笑,“我就喜欢你这种谦虚,还沉得住的年轻人。”
祁晞坦然地接受夸奖。
安静片刻,言之问清清嗓,话锋一转,说道:“但我上次在酒会上也说了,你在作品里表达的东西我非常认可,尤其是‘真诚’这点。很多人都说用心、真诚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在看得见的设计面前一文不值,我不觉得,设计就像做人,底子都虚了,外表再华丽也是不过一座空壳,没有灵魂就俘获不了人心。”
这些话,祁晞很早就在言之问的采访里听过,一直记到现在,也始终坚持,不然她早就成了下一个于海——眼里只有钱,为了业绩连设计图都可以糊弄。
“言老师,现在的我是不是只有这一点可取?”祁晞问。
言之问笑笑,没有正面回答,转而问了她一个无关的问题,“你觉得五十平和五百平的设计有哪些异同?”
祁晞默了默,只回了短短一句,“差异在个人喜好,建筑风格,共同点是都需要设计师遵从经验和内心,找到最能满足差异的那条线索。”
言之问点了点头,面露欣赏,“言简意赅,总结到位,说得好。”
祁晞不敢自夸,礼貌性笑笑,等言之问继续说话。
“能看到设计的本质,也静得下心做事,祁晞,你离成功其实不远,肯努力的话,也就一步之遥。”言之问说。
祁晞眼底亮光浮动,“这一步,我一定会走好。”
言之问但笑不语,拄着手杖继续往前走。
转过弯,一树杏花引得言之问驻足。
他站在树下欣赏,话却是对祁晞说的,“以后有时间了经常过来。”
祁晞以为只是客套,笑着说:“好。”
却见言之问转过头,压了声,一脸偏心地对她说:“别拉着小孟,她一个外行,咱们聊正事儿,她插不上嘴。”
正事?
祁晞脑子里闪过一个隐约的念头,不确定地问言之问,“您的意思是,要教我吗?”
言之问,“收了小孟那么厚一份礼,不答应她的要求说不过去,再说了,我一个年过七十的老家伙哪儿来的精力带徒弟,最多点你两句,成不成的,全看你自己。”
这就够了!
完全够了!
“谢谢您!”祁晞抑制不住激动。
言之问收回视线,看着头顶满树胭脂色,叹了句,“退休生活太乏味,带个会下棋的小姑娘就当解闷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顺着原路返回。
半道,言之问随口问了句,“有没有设想过以后的生活?等你的名气打出去,工作和生活可就要开始抢人喽,我这个‘前车之鉴’深受其苦,得提醒你一句——家庭为重。”
祁晞摇摇头,“没想那么远,现在就想在这里有一栋自己的房子,经济自由,找个朝朝暮暮的爱人。”
说话的祁晞视线不自觉往坐在窗边的孟清让身上飘。
她也正在看她。
准确来说,从她出那道门就一直在看。
两人视线一对上,立刻被浓情蜜意紧紧缠住。
言之问瞧见,目光顿了一瞬,复又变得和蔼,状似无意地问祁晞,“知不知道小祁是什么人?”
祁晞仔细想了想,经不住笑,“她说她就是个裁缝。”
言之问转头看了眼祁晞,从她脸上只看到恋爱的甜蜜,遂跟着笑了笑,半是接话半是自述地说,“是,她就是个裁缝,要和她谈就好好谈,简简单单地谈。”
————
下午五点,一众人先后离开。
祁晞和孟清让陪着言之问一直送到最后。
“小祁,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烽火副总骆学恺临上车前故作严肃地说,“不止认识tf这位年轻有为的创意总监,还跟言老交情不浅,亏得任姿成天在我耳朵边念叨,怕优尚耽误你的前程,让我把你挖过来,哎,还好没冲动,不然现在丢人可就丢大了。”
祁晞不好解释个中原委,顺着他的话,玩笑着说:“这么说来,还是任姿姐比较心疼我?您吧,也就看了我几年的热闹?”
“呦,记仇了,看来以后要挖人就更难了。”骆学恺故作惋惜地叹气。
言之问‘哼’一声,接了他的话,“难什么难,你们烽火最近不是看中个新项目吗?带着小祁长长见识不完了。她拿着白菜价儿,给你们烽火干了几年金子活儿,拖不了你们后腿。”
言之问的话祁晞始料未及,这是明着在拿自己的面子给她要机会,要来了,以后势必要还。
言之问的面子那么大,真卖给烽火,还不便宜死他们?
这个面子,她还不起言之问。
祁晞犹豫地看了眼言之问,后者无声地眼神示意她静观其变。
祁晞只好没说话,等着骆学恺的答复。
“您可真会给我出难题。”骆学恺佯装为难,很快松口,“行吧,您开口,没有办不了的事。小祁,烽火这边,预计月底开始准备投标方案,有兴趣的话,我让任姿联系你们李总。”
祁晞没有贸然答应,偏头看向言之问,见他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才说:“麻烦您了,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骆学恺,“你的能力我清楚,好好干。”
骆学恺和言之问打了声招呼,乘车离开。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雾蒙蒙的,看着就要下雨。
“满意了?”言之问没头没尾地问。
祁晞下意识扭头看孟清让,她还是那副平和模样,笑着说:“满意了,谢谢您。”
言之问哼笑,“前脚刚把人塞给我教,后脚就让我把她后面俩月安排得满满当当,还让不让人休息了?也不知道你急个什么劲儿?”
言之问数落完孟清让,转身就开始在祁晞跟前‘挑拨’,“小祁,你可千万提防着点啊。人都说媳妇儿要疼,你这媳妇儿倒好,成天想着怎么给自己媳妇儿找活儿干,心思忒坏了。”
祁晞听明白了——让言之问教她是孟清让的主意,让她跟烽火的项目还是孟清让主意,再加上优尚的本职,她确实得忙死。
言之问说得没错,她这媳妇儿心思真坏!
“好,我记得了。”祁晞糊弄,“回去就让她跪搓衣板。”
言之问信她才怪,笑笑说:“机会送上门了就想办法抓紧,以后会越来越多。”
祁晞肯定会尽一切可能抓住,不过,“您就不怕我给您丢人?”
“不会。”言之问肯定,“烽火这个项目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少,让你参与肯定不可能一拍脑袋张嘴就来。我会开这个口,和小孟的关系其实不大,她只是看到老骆也在,早几分钟告诉我有这回事。让我真正下定决心的原因是今天和你的谈话,你本身能力不差,人也谦虚,就差锻炼的机会。烽火这个项目的规模刚刚好。我这段时间会尽可能多指导你做些复杂设计,只要你跟得上,最终出来的活儿一定不会比他们烽火自己团队的质量差。”
“我明白了,还是要谢谢您。”祁晞真诚地说,“我一定好好跟您学,好好做烽火的项目。”
“不信你,也不会答应指导你了,别有压力。”言之问看天色越来越沉,主动赶人,“我就不留你们吃晚饭了,路上慢着点开。”
孟清让和祁晞先后应了声,简短寒暄几句,转身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老管家亲自跟在后面,提着给两人的回礼。
有外人在,祁晞不好明目张胆地找孟清让麻烦,拽了拽她的袖子,让她靠过来点,悄声说:“来一趟,你算了两件事,好像真有点急,怎么,嫌我没出息,带出来给你丢人,所以迫不及待给我找后门了?”
孟清让故意丰富语气,小声应她,“竟然被看出来了,这可怎么是好?要不回家之前先去趟超市?”
“去干吗?”
“买搓衣板。”
“……”这还是唐嘉的女神,tf受人尊重的创意总监吗?
————
回去路上还是祁晞开车,孟清让坐在副驾,外套没穿,袖子松松垮垮地挽到胳膊肘,一身的懒散样。
祁晞来来回回瞧了她好几趟,暗戳戳地问:“你说我要是把你这模样拍下来发你们公司群里,周迈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孟清让偏过头,笑也散漫的,“我猜,他们第一眼看到的未必是我。”
祁晞好奇,“那还有谁?”
孟清让落在祁晞身上的视线不移,右手抬起,用指关节敲了敲车窗玻璃,笑道:“开车的是哪家小姐,生得可真好看。”
祁晞一愣,快速偏头看了眼深色车窗膜上映出来的自己,登时乐了,“你口才这么好,你们公司的人都知道吗?”
孟清让神色格外坦然,“不知道,领导架子不能丢。”
祁晞快笑死了,朝孟清让伸出一只手,等她将手指放上来后握住捏了捏,说:“谢谢。”
突如其来的正经。
孟清让看着祁晞比暮色明亮许多的眼睛,有一刹那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笑了笑,只道:“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你三边跑,会非常辛苦。”
祁晞不假思索,“值得。”
孟清让笑着,松开祁晞的手,让她打方向转弯。
等拐过去了,忽然说:“搬过来吧。”
祁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孟清让,“搬过来和我住,省得一忙又忘记交电费。”
祁晞都忘了,她会和孟清让住在一起是因为手不方便,现在手早好了,她却把暂住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不过,这个习惯她非常愿意接受。
“我找时间去退房。”祁晞说。
孟清让,“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祁晞一笑,“好。”
三环有两条岔路。
主路上坡通往繁华的市中心,辅道陈旧,连着祁晞庸庸碌碌待了7年的偏巷。
她在上坡之前变了道,顺着辅道一路朝南,不久后,只带简单行李,一身轻松地没入霓虹深处,身边坐着那个被她计划进将来,即将与她朝朝暮暮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2021-10-1312:00:00~2021-10-1412: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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