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听完之后,高育良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心软了,开始理解侯亮平,发自内心的同情侯亮平。
虽然侯亮平说的不对,很多内容都是他的猜疑,并非实情。
但人的视野,总是有局限性的。
侯亮平没有领悟到自己和祁同伟的意图,站在他的角度,得出这样的结论,是理所当然的,并不算奇怪。
罢了,今天既然来了,干脆把话彻底说开,让侯亮平明白事情真相,或许能迷途知返。
“亮平,不要老把别人往坏处想。
我知道这些年,你确实受了不少委屈,但实事求是的讲,你真的想歪了。
当初我把你送到乡下去,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不这么做,你就会被直接开除公职,前途尽毁。
你到暖水乡工作之后,我一直在默默关注着,经历过的所有事情,我也全都知道。
你同伟师兄,也曾经亲口对我说过,他这么做,是为了锻炼你。
多亲身体会一些民间疾苦,见识一下底层老百姓的生活不易,以及各种各样的复杂局面。
有助于褪去你身上的傲气,成为一名脚踏实地,心系人民群众的优秀党员干部。
只不过你半路跑了,让他很失望,也就放弃了对你的培养……”
尽管高育良说的苦口婆心,侯亮平却对此不以为然,压根就没听进去。
还嗤之以鼻的反问道:“高老师,这都是场面话而已,您不会真信了吧。”
“怎么不能信?”高育良急眼了,道:“你同伟师兄,他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要知道,他从大二开始,连续担任了三年学生会主席,而且还是研究生,论基础条件,他明显要强于你。
但因为不愿接受梁璐,以至于遭到故意打压,毕业后被分配到山沟沟里的司法所,当个助理员,处境比你凄惨多了。
面对如此不公平的遭遇,他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奋发图强,真扎实干。
凭借着特别突出的工作成绩,硬是从农村杀出条血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成为堂堂一省之长。
亮平,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身边,你这么至今还想不明白呢……”
侯亮平依然没有听进去,只见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回道:
“是,我承认,祁同伟确实比我优秀,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手腕计谋,我都明显不及他。
但是高老师,你凭良心说一句,祁同伟真的都是靠他自己的努力吗?
这些年,我经历了很多事,也悟出了一个道理,在官场上,工作成绩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站好队,跟对人。
哪怕是一个草包废物,只要跟对了领导,马屁拍的好,照样能够飞黄腾达。
试问一下,假如祁同伟没有娶刘和光的外甥女,又通过刘和光巴结上李维民。
他能获得那么多政治资源吗,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吗……”
高育良顿时有些无语,甚至恨不得直接走人。
但他想了想,终究还是强忍住火气,决定最后再教育侯亮平一番。
“侯亮平,你把李书记和刘书记当成什么人了,又把组织当成什么了?
想当初,祁同伟在基层工作的时候,哪来的政治资源,哪来的领导帮助?
他自力更生,从无到有,办茶园开茶油厂,发展竹木产业,搞特色养殖,一己之力带动了十几万老百姓脱贫致富。
他打击犯罪,严惩腐败分子,因此得罪了很多人,几次遭遇生命危险,死里逃生。
做出的成绩,经历过的磨难,不知道是你的多少倍。
也正是凭借这些,才得到了李书记和刘书记的关注和青睐。
再往后,他在每个岗位上,都做出了无与伦比的成绩和贡献,今天的荣誉和地位,是他应有的回报。
退一步说,即便没有李书记和刘书记,他一样也能升上来,只是没有现在这么快罢了……
侯亮平,我看你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心理阴暗,就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所有人都不是好东西。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最后再说一遍。
当年祁同伟就是为了锻炼你,是你让他失望了,才放弃了对你的培养。
要是还不能理解的话,那就好好想一想,他是怎么对待陈海的……”
按照常理,高育良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哪怕再愚蠢的人,也应该理解到他的良苦用心了。
至少,也应该静下来,认真分析一下。
遗憾的是,侯亮平很聪明,还来不及分析 就已经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而且,他对祁同伟的成见实在太深了,尤其是祁同伟几次安排他,去调查和路瑞生有关的案子。
让他想当然的以为,祁同伟想要公报私仇,借刀杀人。
原本,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念头已经逐渐模糊了。
可高育良这么一说,反而又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和埋藏已久的不满情绪,起到了负面作用。
只见侯亮平冷笑一声,说道:“高书记,你这个举例恐怕不太恰当,我何德何能,怎敢和陈海相比呢?”
“陈海的父亲陈岩石,是原任汉东省检察院常务副检察长,正厅级干部,相当于自带政治资源。
陈海的姐姐陈阳,以前和祁同伟谈过恋爱,后来祁同伟为了攀刘和光的高枝,把她给抛弃了。
祁同伟心有愧疚,利用自己的职权提拔陈海,也算是一种弥补。
而我,不过是国企大院的子弟,父亲只当了个正科级的小科长,无法给我提供任何政治资源,说白了,就是个工人阶级。
更何况,我曾经对祁同伟刑讯逼供过,彼此之间有仇,他不报复我就不错了。
退一步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祁同伟因为失望,放弃了对我的培养。
我觉得这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放弃了我,我反而不到四十岁就成为了副厅级干部,同龄人中屈指可数。
反观陈海,他得到了祁同伟那么多照顾,现在不也就是个副厅级吗……”
面对冥顽不灵的侯亮平,高育良终于怒了,而且是彻底暴怒。
差点被气炸肺的他,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风度,站起身用颤抖着的手指,居高临下的指着侯亮平的鼻子,痛骂道:
“侯亮平,你怎么会这么不要脸呢?
简直就是厚颜无耻,寡廉鲜耻,恬不知耻,无耻至极。
你这个副厅级,到底是怎么来的,心里难道一点逼数都没有吗,居然好意思说的出口?
不但我替你觉得丢人,汉大政法系觉得丢人,整个汉东官场,也都引以为耻。
你们司法厅上上下下这么多干部,有几个人看得起你这个副厅长的?”
高育良说到这里,转身走向大门,临出门前,又丢下一番话:
“侯亮平,你当我今天专程过来,是和你商量的吗,我是来下命令的。
调查平安县景秀公司违规占地,这个任务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现在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最后想清楚,明天下班之前,必须服从安排。
否则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千万不要以为,自己不贪不占,不想提拔升官,就可以无所畏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党员干部管理条例写的明明白白,无法胜任组织安排的工作,或者故意逃避、抗拒的,可以给予党纪处分,降职甚至辞退。
你不是喜欢没事拿个望远镜看星星吗,小心我给你来个一撸到底,让你去少年宫陪孩子看星星去。
我这个人虽然心软,可一旦硬起来,比谁都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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