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轻气盛,在阴阳术上也颇有天赋,得名师指点便有些得意忘形,想他翩翩公子,自就比别人顽劣些。
看着卡里多出来的那几位数字,他轻笑。背上背包,抽卡走出大众人的视线。
他要去一个偏僻的地方,那个地方甚至没有名字,雇主只给了他一个坐标,然后就是一笔巨款。他背着包靠在平稳行驶的列车上,一连几日的雨把一切都洗刷的湿漉漉的,眼前的景色半死不活的后退,灰色的瓦片透着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绿色的树木也极不讨人喜欢,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像一只只不甘心困在原地的怒兽。他嘴里嚼着口香糖,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窗外,不知不觉中昏昏欲睡。
等到醒来时差不多该下车了,那人依旧是邪气的一笑,扬长而去。距离目的地还要走上一段路,他也不急,一路上只觉得树木葱郁没有了方才列车上的张牙舞爪,反而惬意起来。
可是渐渐的似乎有哪些地方开始有些不对劲起来,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样。所幸他脚程快,走了这么一会儿也快到地方了,心中别无杂念,步子也不显沉重。
大概又走了二十几分钟,他看见不远处,有一样式老旧的房子影影绰绰。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怎么会有民居?不用说,到了。
近了他才看清楚,这并不是一座普通的民居,至少比他认为的要大,而且不止一点半点。之前看到的,大概因为树木遮挡并不显得怎样,可是走近一看,这院子倒是挺像那种卍字形的四合院,他也不拘束,推了门直接就进。
院里正中有一把椅子,他本以为有来接应的人,可是这椅子却不像有人做过的样子。回头看影壁后还有三只水缸,最边上的一只水缸有木盖半盖着里面早已干涸只落得几片陈年旧叶,而另外两只里的那少半缸浊水也不知是这几日的雨水还是其他的什么,总之缸里的七尾红鱼却都是死的干干净净,翻肚的翻肚,烂的烂。
雨越来越小,身后“扑棱棱”一只麻雀无声从树上飞起,又落在了屋檐边上,也不知怎的竟然没有站稳,一个轱咧直接栽了下来。还好他反应快,徒手接住了那只鸟儿,仔细翻看却看到那鸟儿身上的羽毛竟是一点也动不得,只要稍不留意力气大了些,就跟什么似的呼啦啦往下掉,再看那鸟儿……早已经断了气。
他皱了皱眉,抬头看那棵树,刚才那只麻雀就是从这棵树的树梢飞起的。这棵树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大概是棵椿树,树干笔直,树枝也以安分的角度向四处延展,然中秋虽然已经过去可一路上却也并未见到太多萧瑟,反而是这一棵椿树却见不着一片叶子。
他盯着这树看了半晌眉头一紧,抬腿就要进后堂,可却生生在门前止步。多少还是要做点什么的吧……他提醒自己,却又有些不屑。
于是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根红绳,在手腕上缠了几圈熟练的打了一个结。
推门进屋,一开一合间荡起微微的尘土。一间,两间,三间……他接二连三的推开屋室的门子,却又不深进,等到门子全数打开后,他已经稳稳的站在院子中间,那木椅已被他移开,可似乎还不够,他又从背包里拿出一只碗,还有芭蕉叶,他把芭蕉叶捣烂在碗里,用其汁液涂抹在自己身上,最后又打开从背包里拿出的牛皮纸袋,从里面拿出一片大的芭蕉叶铺在方才站过的地方。这么折腾一番也有十几分钟,一切准备完毕后他直起身,抬头看了看天,再次露出了邪气的微笑。
他让自己站在芭蕉叶上,这是隔阳的做法,虽然这样可以让他更快明白过来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也是很危险的做法,毕竟对于敌他几乎一无所知。
他站起来不一会儿,雨已经在他忙碌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停了,本该西斜的太阳还被云悄无声息的遮着只露的一半,清风一起就又被完全遮住了,他看着自己越来越薄的影子,嘴角挂着一丝得意。可是……等了半天却始终不见任何动静。
“奇怪……不可能啊。”他自言自语着把脚下的芭蕉叶踢到一边,又一把把木椅拽过来垫到屁股底下坐稳,思考。
“不可能,这里不干净是肯定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
“莫非……是那东西它自己动不了?”他心中暗自忖度,“靠,不是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腾的从木椅上弹也似的跳起来,浑身一个机灵想拔腿就跑,可是怎料却还是迟了一步。
进来时候的影壁此时已经变得不如来时模样,整个院子犹如被扣在了一张无形的网里,而原本在每家庭院四角都有的水缸此时却成了一张控制这网的镇角。现在看来,不光是这宅子有问题,更是有人在他之前就摆好了套让他往里钻,仔细看去那老缸缸底竟赫然有被搬动过的痕迹!是自己疏忽了,怎么就没想着看一看缸下面是什么东西。
“被人摆了一道,想把我困死在这里没那么容易。”
他依旧无畏,依旧笑的邪气而自信,那些明里暗里不怀好意的人,眼里怎容得像他这样的年轻人。用他们的话说大概就是仗着自己有些本事眼睛就长在了脑瓜顶子上,早晚要吃亏。在这些“尊长”眼里,像他这样的“毛头小子”要么是乖乖的跟在他们身后唯命是从,要么就滚犊子走人,想靠自己闯荡,简直痴人说梦。这是一个越老越有威望的圈子,年轻就注定要吃亏。
“哼,我就偏不依。”他不屑的扫视了一眼这无形的网,手里不知从口袋里摸出个什么物件,只见四道虚影划过空气,直接撞上院角的水缸,听得参差不齐的四声“咣当”,四只水缸就碎了个干净。
他本想着看清楚水缸下面那些人藏着的物件,不料却只看到四搓轻烟飘荡起来又散开。
“遭了!”此时醒悟已为时已晚,这明明是有人设下了连环套,一套又一套的引出今天的终极**oss。
整个地面似乎都在晃动,裸露的土地每一寸都像是被人用锄头向上翻起的,而翻起的土壤乌黑腥臭不说,还夹杂着姜黄色的类似肉块的东西,光让人看了都觉得恶心。
他厌恶的捂住口鼻,却还是止不住的恶心。那些姜黄色的肉块一点点的聚集,渐渐堆砌成一个人的模样。
这不可能!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
太岁,传说中秦始皇苦苦找寻的长生不老之药,在一些书籍中也确有记载,并奉为“本经上品”,“久食,轻身不老,延年神仙”。可是却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在他听到的一些说法里倒是还有一些更恶毒的,“善阴阳,如有能祸者,隧害其命。”意思就是如果有擅长使用阴阳术的人就能使它成为祸患,害人送命。
送命者在被太岁反噬后,往往不能进入轮回,而是随着太岁一起蛰伏在地下,直到有生人出现并且惊动了太岁,那被束缚的灵魂方可借此人的魂魄解放自己不再受太岁的束缚而进入轮回。
这乍一听,这太岁倒也挺像地缚灵一样的东西,可是却和地缚灵有着太多不同。被太岁折磨的魂魄,多是受人算计,恨不得他永世不得超生,既然如此那手法自然是要多歹毒就多歹毒,这当中的怨气和戾气却又不知道要比地缚灵重上多少。
太阳在云层里已经愈见西斜,他必须想办法脱身,若是等到天完全黑下来,只能是更加凶险难测。
太岁正在向他移动,那看不清五官的脸却让人感觉是在笑,那笑扭曲,丑陋,阴森。飞快的翻出随身带的咒符,麻利的点在太岁周围,暂时将它困住。这本是最好的脱身时机,然而年轻气盛的他,却还想着反客为主做掉它,一瞬之间,便已是万念于胸。
朱砂,黄符,这还不够。太岁属阴,还需要一些其他的东西才行,大概最合用的就是一把火。心中已有定策就不再犹豫,趁着一切还在掌控之中,要快!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让任何邪秽都有所忌惮的朱砂却没有发挥它应有的效果,仿佛是一剂猛药,只见眼前的太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吞噬着朱砂,直到整个姜黄的颜色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就好像是血液的流动一般,朱砂也在它的身上形成了一些奇怪的纹路。这样奇怪的纹路,让他一愣,只是这一愣,先机转瞬即逝。就在太阳跳脱地平线的同时,雨点又猛烈的压下来,太岁突然剧烈的膨胀,将他的身体包裹其中。
他本想退,可是太岁膨胀的太快,根本等不到他的身体执行大脑的指令,然而被太岁囫囵吞下后,他的意识却还很清晰,他需要快点离开这里,这样下去他恐怕连骨头渣都剩不下了。
还好太岁有质,虽然是他最讨厌的黏腻,但至少他可以通过触感感知。于是他从腰间摸索出一把匕首,那是师父临终前交给他防身用的,匕首上刻满了晦涩的咒文,想来用它割开太岁是再合适不过,于是他将匕首拔出鞘,挥手就是一刀。
一阵剧烈的扭动传来,他抬手又是一刀。然而第二刀落下时他却感觉到自己的脸疼得厉害,被灼烧的焦热,被腐蚀的疼痛,从脸部开始逐渐侵蚀他身体的各个部位,他知道大事不妙,更加快了削割的速度和每一刀的力道。
这,是一场你死我亡的竞赛。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间他好像看到了太岁的身体里那奇怪花纹的源头,那是一柄剑,剑身上布满花纹散发出盛气凌人的光芒,却又如凝聚着无数恶灵寒气逼人。那会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么?他拼尽力气左手伸向那柄剑,靠近的过程犹如万剑穿身,身体被割裂无数或大或小的伤口,血蜿蜒流下。然而他早已忘记了自己,拼了命也要握住那柄剑,距离近了一分又一分,当染血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冰凉的剑身,仅瞬间那剑的寒气传遍四肢百骸,仿佛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那剑在他的手上暗纹涌动,光芒大盛。凌厉的剑气在太岁体内撕开了一道裂口,感觉到雨的气息,他知道自己还活着……双臂已经不再有力气挥动手中的利刃,身体已经感觉不到更多的疼痛,原来疼痛也是可以麻痹的,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多半是不人不鬼的模样,毁容只是最轻的程度,他的右臂已经毫无知觉,是否还存在都已经无法感知。他只是闭着眼依照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蹒跚,不能睁眼,他怕一旦睁开了眼残留在身上的腐水就会被雨水冲进眼里直接毁掉他的眼睛,他更怕他一睁开眼看到自己不人不鬼的模样就再也没有了前行的力气。
他只是一遍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以停下,直到那一刻他踏上了坚实的路面,感受到了生命的气息,那些陌生的人留下的气息,在此刻却是那么的鲜活,充满希望。
当他重重倒下的那一刻,他没有看到平日来往车辆络绎不绝的公路是多么的寂静,他没有想到究竟是多大的天意竟让他遇见了他……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是跟木乃伊没有两样,全身上下缠满了纱布,睁开仅可活动的眼睛,他看见自己的床边坐着一个人,那人见他醒来先是诧异的一愣,随后连忙站起来让他别动。从那人的嘴里,他知道自己是被他发现的,全身上下可以用体无完肤来形容,自己的脸也早已是意料之中的面目全非,他很庆幸,还好自己当时的模样没有吓到眼前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他。
沉默,还是沉默。
“不好意思忘了你是不能说话的,我叫阮千溯,”那人小心的说道,“医生说从你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需要从新塑容。所以我只好让他们照着我的样子……你不会介意吧?”
“……”他看着面前的人,想笑。从来没有如同现在这样的欣喜,这究竟是怎样的缘分,竟让自己遇见这样一个人,他骨子里透着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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