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晚饭的时候，蒋小宝回来了，蒋老头那嘘寒问暖的态度，就差直接心肝宝贝地嚷嚷了，白露看着都起鸡皮疙瘩。
蒋小宝出生时，蒋老头已经快四十岁了，而且地里干活的农民本就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老得多，所以蒋老头和蒋小宝两人在一块儿的画面，视觉上感觉更像是祖孙。
这根本就是溺爱孙子的农村老头儿么。
至于白露往镜子里看自己现在的这副身体，水灵灵的大眼睛，红扑扑的脸蛋，跟白胖的蒋小宝倒是凑一对的姐弟，但他俩儿怎么也不像是黑瘦蒋老头老两口的子女，若非要按照遗传学解释来说，估计是自行择优基因出生的。
“爹，我跟你说，桂圆家有个会讲话的盒子！盒子里有好多人讲话！”蒋小宝满脸兴奋，白露想，这个年代不少地方还很闭塞，没见过电视机很正常，自己千万别笑话他们，太突兀了。
“又说胡话了，盒子里咋会有人说话，那得多大的盒子啊，莫不是谁藏在里头了。”蒋家娘也插了句话。
对蒋家娘来说，快到四十岁才生下这么个儿子，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若是一辈子都只有那几个丫头片子，等死了进蒋家祖坟，她这个儿媳肯定没脸见地下的公婆。
“不是大盒子，是小盒子！”蒋小宝边纠正，边用手比划：“就这么大！”
白露在一旁看着蒋小宝比划，奇了怪了，八十年代初期的电视机是他比划的大小么？感觉怪怪的啊。
“桂圆家能收到几个台？”白露忍不住问。
“什么几个台？”蒋小宝不懂。
额，这要怎么解释呢？白露简化道：“就是……就是能换成多少个不同的人讲话。”说完后，白露自己都觉得别扭，怎么感觉自己的言语能力都退化了来着。
“我想想，嗯—有好多人说话，我记不清了。”
白露翻个白眼，撇撇嘴：“几个台都记不清楚，那你看了一个下午在看空气啊。”
“芳芳咋说话的呢！”蒋老头扯了白露一下。
白露一扭头。不满道：“爹，小宝也十三岁了，总不能老是一问三不知吧！再说了，我又没说错。不就是个电视机么，几个台难道还分不清楚啊！”
“啥机？”蒋家娘问。
“电--视--机--”白露发现自己对着蒋家人特别没耐心。
“不叫这名儿。”蒋小宝道：“听桂圆说，那叫收音机！你说错了俩儿字。”
收音机？白露一愣，好吧，真的是她高估了本村水平了。
电视机到了八十年代中后期才进入农村。而且很多地方的一整个村子才有一台放在村长家，然后全村的人都围在那小小的屏幕前看稀奇，现在还是八十年代初，理论上来说，农村普通家庭出现的是收音机才更正常些。
“小宝真厉害，你姐她就是个土妞，啥都不懂，你快给爹说说，那收音机都收出了啥声音？”蒋老头为了吹捧儿子，不惜踩了白露一脚。
白露咂咂嘴。默念：我是21世纪人，和你们这帮八十年代农村土著不是同一个世界的，我不计较，不计较。
“爹，那个收音机盒子……”
蒋小宝的眉飞色舞听在白露耳朵里成了blabla，若不是实在太闲，不然白露也不会跟他们处在同一个屋子。
“小宝，桂圆家哪里来的收音机，以前可没听你说过。”
“桂圆他姐夫送的！”蒋小宝一扯嗓子。
白露不知道桂圆是谁，更不知道桂圆他姐夫是谁。但是，光这个“姐夫”一词就足以给予白露灵感了，好主意浮上心头！
蒋小宝白天吵吵闹闹玩儿比较消耗精力，半大的孩子又嗜睡。没多久就上炕睡觉了，白露开启开始小计划。
“爹，小宝好像挺喜欢收音机的。”
蒋老头抽搭着旱烟，慢慢说：“我又不是不知道，那收音机就是‘电匣子’。”
“爹，你知道啊！？”白露没想到蒋老头为了迎合儿子。连知道的东西都装成听都没听过。
“我在生产队见过，当然是好东西了。小宝会喜欢也不奇怪。”蒋老头寻思着怎么给他家小宝也弄一台，毕竟，跟他们家情况差不多的桂圆家有了，没道理他蒋老头的儿子没有。
“爹，桂圆他姐夫是？”
“芳芳你忘啦？桂圆他姐，桂花，去年春天嫁出去的，上个月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听说有八斤多，她男人一高兴，就给桂花她娘家弄了台电匣子呗。”
“哦，这样啊。”白露点点头，“那叫杨家也弄一台来呗！”
白露开始兴奋，最好让蒋老头对着杨家狮子大开口，然后杨家综合各种原因后，决定不结亲家了。
蒋老头其实也在思考从杨家要台收音机的可能性：“杨家已经答应给‘老三件’了，若是再加一样收音机，怕是难。”
白露不以为然道：“‘三转一响’才是标配，听说城里姑娘几年前嫁人就要求这‘四大件’了，桂花她丈夫不就送了么，爹啊，你看小宝这么喜欢，还是跟杨家说道说道吧。”
一抬出蒋小宝喜欢，蒋老头立刻下了决心，对头！宝贝儿子喜欢，那就要来！
其实，白露也没说错，那‘四大件’是城里姑娘六七十年代的标配，他们八十年代的此时早就要求黑白电视机、电冰箱了，没办法，谁叫华国的国土面积太大，发展实在不平衡呢。
白露想了想，又加码了：“爹，杨家之前说的‘老三件’是新的还是旧的啊？答应得那么爽快，该不会是给旧的吧？我这一想到小宝再过几年骑的自行车是旁人骑旧了的，矮油，心里忒不是滋味。”
“他敢！？”蒋老头把烟杆一敲，说什么也不能让儿子在同龄人面前跌份儿。
“爹，那你强调一下，我听说自行车当中‘凤凰牌’、‘永久牌’或者‘飞鸽牌’比较好，缝纫机呢是……”
白露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农家小恶魔，简直是背后捅刀子的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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