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爷还有什么事儿吗?”
“没了。”蒋邕摆了摆手,总算让张总管走了。
张总管走了之后,蒋邕在外书房里静坐了许久。他静静的回想着从西北回京后,这三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然后,他才发现,原来除了一开始的半年,剩下的两年多时间,他根本没怎么关注过那个与他相依为命了十年的女儿。
他的脑子里每日里想得都是如何当好差,如何在朝堂上堂堂正正的立下根基,如何才能恢复他蒋家的昔日荣光……
后来,他有了儿子。他有儿子了,这是多么让人感动和快乐的事情。虽然儿子的母亲他其实并不喜欢。但她为他生下了儿子,所以他开始愿意对她的一些做法选择放任和无视。
原本,他以为婷儿会因为自己有了弟弟而开心的。她以前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够有弟弟妹妹的啊。一开始,他曾经担心过她会不会不喜欢温氏生的孩子。可小蒋承降生之后,她开心的一直跑去看他,他便放了心。她是真的喜欢弟弟的,这样就好。
他一直忙,一直忙,便忽略了很多事情。虽然对外别人都知道,蒋家大姑娘最得蒋侯爷宠爱。可事实上,这两年多,他根本不曾真正关注过她。然后,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可爱的女儿不见了。她长大了,似乎变得更成熟了,但实际上却是更冷漠了。
整整一顿饭,她笑的很完美,吃饭的礼仪更是做得大方得体。可从头至尾,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说笑,看着他们欢乐。她的目光中没有不满,也没有嫉妒和怨愤,就只是清冷的像是没有温度。这种漠然和清冷,让蒋邕看得心惊胆战。
怎么会这样?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把自己与家人隔绝开来了?甚至于,她望着他这个父亲时,也像是在望着外人一样?难道,他要失去自己那个可爱的女儿了吗?
在外书房里一直静坐到深夜,蒋邕才带着沉重的心情回了内院。他没有直接回正院,而是转道儿去了芳婷轩。自从蒋婷搬到那里之后,他几乎从没来过。
一个人静静的挑着灯笼从二门一直走到了芳婷轩,他才发现这里原来离得二门那么远。他在芳婷轩门外站了一会儿,紧紧关闭的大门,最终却没有敲门叫人。
蒋邕又从芳婷轩慢慢地走回了正院,然后,他发现,原来从芳婷轩距离正院几乎跟距离二门一样的远。
是不是在他同意她从月季院,搬到离正院如此之远的地方时,她心里也把他这个父亲推得更远了?
在蒋邕站在芳婷轩大门外叹息时,蒋婷却还没有睡。事关她的人生大事,她心里早就焦急烦躁的不行了,哪儿还有心思睡呢?而且,让她真正觉得郁闷的是,她竟然没有可信的人商量!
她不想让蒋邕操心,所以忍住了没告诉他。可她心底里最信任的人就是蒋邕,这样大的事情,除了蒋邕她根本谁也不敢告诉。当然,孙芸她们已经知道了,可孙芸是能商量事儿的人吗?那丫头不把事儿闹大发了就不错了。
至于安泰郡主和平宁公主,俩人不劝着她老实嫁进东宫去,就算挺义气了。她真不好意思再麻烦人什么。再说了,她们也是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不是。
既然睡不着,蒋婷就干脆不睡了。她重新爬了起来,然后也把睡在暖阁里给她守夜的知画也给弄醒了。
“姑娘,您想要喝水吗?”知画起来问道。蒋婷一般夜里起来,也就是跟人要水喝,其它还真没什么别的事儿。
蒋婷摇了摇头道:“不是,知画你先睡吧。我就是起来坐会儿,想点儿事情。”
知画看了她一天的冷脸了,今晚上根本就没睡踏实过。她本就是和衣躺着的,这会儿就干脆起来,去给蒋婷倒了碗在小炉子上温着的白开水。蒋婷晚上起来时,只喝水,不喝茶。
“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您若是憋在心里难受的话,要不就跟奴婢说说吧。姑娘放心,奴婢虽然嘴巴碎了点儿,但有关姑娘的事儿,一定不会跟人乱说的。”知画将碗递给了蒋婷,坐在了她的床沿上问道。
蒋婷接过碗,轻轻抿了两口热水润了润嗓子,看着知画问道:“你是不是就看出我有事儿了,所以专门跟小丫头换了来值夜的啊?”
“嗯,奴婢很担心您。”知画点了点头回道。
蒋婷一直觉得知画这种有话直说的性子很好,所以便任由她一直保持着。但随着她待人越来越冷淡后,知画很少会这么跟她说话了。可能是深夜里十分寂静的缘故,让两人无形中亲近了不少,知画才会像以前一样,说出这样亲近的话来吧。
蒋婷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知画,慢慢说道:“知画,姑娘我现在遇到一件特别特别大的事情。我非常不愿意那件事情发生,可我根本想不到办法阻止。所以现在我很焦虑,无法冷静下来。你说,人是不是非得信命不行啊?”
知画看着像是对她说,却又更像是对自己说的蒋婷,笑了笑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姑娘您不是信命的人。”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信命的人了?”蒋婷诧异的看着知画问道。她可不知道,原来自己在知画心里是这样的形象啊。
知画点了点头,说道:“嗯,奴婢也算跟了姑娘几年了,自然也知道一点姑娘的性子。姑娘一向性格乐观,心态积极向上。就算遇到难解的什么困难时,也都会迎难而上,从未退缩过。所以奴婢知道,姑娘您不是一个信命的人。而且,您以前不是说过吗?这人的命运,不是天注定,而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蒋婷怔怔的看着知画,一时失了言语。知画被蒋婷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姑娘,您看着我干什么啊?喝点水吧,您翻来覆去的也没睡着,肯定口干了吧……”
“知画,姑娘我错了。”蒋婷突然开口道。
知画被她说得一头雾水,问道:“姑娘,您说什么呢?您可没做过错事啊。”
蒋婷摇了摇头,说道:“不,我是错了。行了,你不用瞎猜了,姑娘我知道自己错了就行。这样,反正今天晚上我也是睡不着了。你就受点儿累,也别睡了,跟姑娘我讨论点儿事儿吧。”
知画受宠若惊的连连点头,姑娘可好久好久没跟她商量过事情了啊。
蒋婷张了张嘴要说呢,却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了。而后,她突然觉得,既然连马上就要出嫁的知画都信了,何妨再多信两个人?再说了,就知画那根直肠子,还不如她的会拐弯儿,俩人在一块儿能商量出个什么来?
于是,蒋婷又道:“知画,这事儿太大,不是姑娘我不信任你。只是吧,我自己想了这么一天了都一点儿办法没有,我觉得就咱俩肯定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这样,你去悄悄的把王嬷嬷和郑嬷嬷请来吧。记住了,一定要悄悄的将她们请来,别惊动了旁人,明白吗?”
知画点点头示意明白了,悄悄地出门去请两位嬷嬷去了。
蒋婷突然莫名觉得松了口气。知画说的对,她什么时候都没认命过。就算前世她一直过得凄惨吧,但真没跟生活妥协过。只不过她一直走错了道儿,最后才进了戒毒所的。
到了这个世界后,她这具身体极弱,若非她求生意念很强,根本救不活。再说了,在西北时那些年,那样苦的日子,她不也生扛了下来吗?现如今才多大点儿事儿啊?
别说现在还没进东宫呢,她还有机会想法子呢。就算现在她已经被一顶轿子给抬进去了,也不用像现在似的这样悲观啊。若她现在就蔫了,真打算逆来顺受了,那才是真的傻呢!
蒋婷开始反省自己,这两年她似乎弄错了很多事情。因为恋绣的出嫁,她开始认识到这些丫头们早晚会有自己的家,早晚会是别人家的人的。因此,为了能避免像恋绣成亲时,她还会那么失落,所以她开始慢慢地疏远知画。
然后,知画那丫头似乎看出来了她的刻意疏远,再加上她还要带着底下后来买进来的一群小丫头们,平日也需要摆出大丫头的威严来,便慢慢的不再像以前那样跟她胡闹和亲近了。
而对于王嬷嬷和郑嬷嬷,她原本是打算当自己的班底,才死皮赖脸跟人签了契约的。可后来因为太后娘娘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她便阴谋论的怀疑到了两位嬷嬷身上。她那时候神思不属,竟多疑的以为,她们是不是太后派来的人。
因此,往后除了大面儿上待她们不错之外,蒋婷便从来没有将自己重要的私事跟两位嬷嬷们谈过。
可现在她仔细的想一想,自己是不是傻啊?这俩嬷嬷就算是太后的人又怎样?她们现在拿的是她给的俸禄,往后人老年迈了需要她来给她们养老。就算她们跟太极宫还有点儿关系,哪有怎样?只要她表明了态度,俩嬷嬷真敢背叛了她去投奔太后去吗?再说了,她这也不是要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不是?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真心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吧。就算是皇太后娘娘看上她了,想让她给自己孙子当小妾……就是说啊,她要去给人当的是小妾,她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本事需要太后娘娘格外关注。
虽然每过两三个月她就被叫进宫一次,但蒋婷心里明白的很,太后娘娘对她根本不怎么在意。她好歹也是活了三十多年的人了,要是连这点儿眼力都没有那就真是白活了。可这正是蒋婷奇怪的地方,既然太后娘娘并不是真的那么喜欢她,干嘛非要俩仨月的就将她弄进宫一趟啊?手机用户看重生之侯门闺懒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1492.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