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搞不清公主明明喝了□□,为什么会活下来。他只能给公主开了药方,除去公主体内的余毒。
至于公主的没有记忆,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
公主深深遗憾于秦景不是自己的夫君,秦景没有体会到公主的遗憾之情。他只是对于公主暂时还没法恢复记忆,而感到庆幸。
那是段对公主来说很痛苦的过去,她不记得,比记得更好。
秦景不知道别人没有过去是什么样的感觉,他总是担心公主没有过去,会很不好受。所以,他想尽量陪着她。
其实他本来也只能陪着她。
他和公主,算是从南明王府逃出来的。陈世子不欲他和公主的事情被邺京所知,公主被他带走,陈世子一定会派人来追杀他们。
秦景带着苏醒后没有记忆的公主赶路,逃亡的第二天晚上,就遇到了陈世子派出的人马。
侍卫从天而降,将秦景和公主团团围住。秦景把迷茫的公主推到人后,就和众人战到了一起。他并不用担心公主被人误伤,身为宜安公主,身为南明世子妃,除了世子,没有人敢真的碰公主。
公主若受伤,那只能是南明世子亲手所为。
好在,这一次,陈世子没有跟随而来。他没有跟出来,恐怕是他以为秦景只是带走了公主的尸体。他不知道,公主还活着。不过侍卫们这一趟回去,肯定会把公主活着的消息告知给世子。
公主被秦景护着逃亡了一夜,等到天亮,借着进城的机会,他们才摆脱了追杀。公主看着精疲力竭的秦侍卫,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你不是说陈昭是我的夫君吗?我的夫君还派人追杀我?!”
秦景默然,陈世子暂时追杀的是他;不过等消息送回去后,恐怕他会真的恨不得杀了公主。
公主依偎在他身边,看他一眼,更为难过了,“为什么你这么好的人,居然不是我的夫君,而我名义上的夫君,却要杀我?”
秦景对于公主总希望自己是她“夫君”的想法,觉得有些尴尬,他分明不是。
只是公主说多了,他竟也被她感染上了:如果他是她的夫君……“如果”真是一个美好的字眼。
秦景和公主的逃亡路分为两段:第一段离康州太近,陈世子会拼力追杀他们,除掉他们,不让他们把南明王府的情况说出去;第二段靠近邺京后,陈世子就不会再派人了,如果让秦景和公主进入邺京的地盘,那就相当于世子的追杀失败,等着陈昭的,就是皇帝的责罚,他不会再有时间关注秦景和公主了。
秦景建议公主给皇帝送封信,把他们出来的消息先透露出去,好让世子有些忌讳。
公主把信纸推给他,“怎么写?”
“……”秦景头疼,“那是公主你的父母,不是属下的。”
公主无辜道,“我失忆了嘛。”
失忆真是一个好用的借口。
公主坐在桌边托着腮,看秦侍卫烦恼地抓着笔写信。一会儿,秦景抬头,对上公主直勾勾的目光。他干咳一声,“不然还是不写了吧。”
“写啊,”公主不解,“你不是说这样,我那个从没见过面的夫君,就不会大张旗鼓地追杀我们了吗?”
她说完又恍然,“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平时跟我爹娘写信的口吻啊?”
秦景其实知道,在他陪伴公主的五年多时光中,公主渐渐对所有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她身边人也被世子一点点换走。到后来,公主身边只剩下秦景能用了。秦景对公主的所有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只是这信,怎么也不该他写啊。
他要解释公主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不要说我失忆的事。”
秦景到底落笔,公主站到他身边,看他写字。她看他的字迹疏瘦劲练,有熟悉之感。她怔了一怔,“你的字迹……”
秦景抬头看她。
她顿了顿,“眼熟。”
秦景低声,“公主不记得了,属下是照公主的笔迹学的字。”
公主从他手里夺过笔,在一边宣纸上写了两个字,和秦景那笔字对比了一下。她的字疏放妍妙,笔势恍如飞鸿戏海;他的字笔法隽美,有沉厚安详之韵。两笔字并不完全相同,却是同出一家。
公主挑挑眉,手扶在他肩上,口气古怪,“学我写字……你偷偷爱慕我吧?”
“咳咳咳!”秦景被公主给弄得下不来台面。
他脸涨得通红,急忙解释,“是公主让属下练的,不是属下……”
“我不记得了嘛。”公主为自己解释了一句,又把目标放到了他身上。
“只解释了一半,那就是说你其实还是偷偷爱慕我的?”她弯身,看着他的眼睛,看他身子后倾,“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喜欢我来着?”
“……”秦景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她的眼睛漂亮灵动,光华流转间,色泽澄澈。在她这样的注视下,他的脸越来越红,心跳声越来越大。
公主离他越来越近,他紧张万分,别说动了,连呼吸都憋住,怕惊扰了她。公主轻声,“秦侍卫,考虑一下呗。你看等我跟陈世子和离了,你就娶了我呗。你觉得呢?”
“……!”秦景眼眸微瞠,眼底光芒突地大盛。
在她的呼吸几乎碰上他时,公主感觉到眼前人影一闪,小风刮过。等她定睛后,一扇窗被晃得啪啪,屋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公主方才的嬉皮笑脸收起,她露出寡然的模样。静了一会儿,她才坐下,接着秦景写了一半的信,往下续写。
秦景在外头晃了一会儿,等心情平复后,才敢回去。他心里提醒自己,公主是不记得以前了,睁开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她才会那样说。自己不能趁人之危,不能占公主便宜……
他心头又有庆幸:幸好公主不记得,如果公主知道他是世子派给她的,她一定还像以前一样讨厌他吧?
她不再像以前一样不愿意见到他,不再对他冷眼以待,秦景心里……是那么的高兴。
他可以为她做许多事,可以帮她很多忙,只要她信任自己,只要她愿意让自己插手。他以前一直想对她好……他现在才有这个机会。
秦景回去后,便看到公主趴在桌上睡着了。他看着她的侧脸,心口微疼。他抱她上床去睡,起身时,公主一翻身,抱住了他手臂。
秦景抽了抽,没抽开。
他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安静美好。她不知道,自己能从她的呼吸中探出她并没有睡着。她在装睡,他一眼就能看出。
秦景缓缓蹲下来,看着公主。
公主从没有依赖他的时候,她现在肯依赖他,他只会高兴。他又怎么会点破呢?
他当做不知道一般,任她拉着自己的手不放。他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的呼吸悠长,真的睡过去。
公主醒来后,对自己借用了秦景的手一晚上很愧疚。秦景没说话,并不点出他知道公主一开始是装的。公主还在自责,眨眼看他,“不过你也不能怪我啊,我晚上睡觉一个人害怕,得有人陪着我。不然你陪床?”
秦景当做没听到她最后的调,戏之语,看她,“属下会守着公主的。”他知道她所有的小习惯,她夜里怕一个人,怕黑,他都知道。
曾经多少个夜晚,他陪她在府上提灯而行,陪她剪各种小玩意打发时间。她并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公主在他眼中看到他瀚海般的感情,他只透露出了一下,就重新收敛了。不过就是这一点,都让公主出神。
得多深厚的感情,才能像他这样啊。
公主很快眨眼掠去了心头的复杂:她失忆了嘛!懒得管那些!
秦景和公主还在逃亡途中,这逃亡生涯,过得可真精彩。他们上一刻还假扮兄妹,下一刻就成了夫妻。要么公主扮作老婆婆……秦景没多大感觉,倒是公主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的逃亡生涯,一点都不寂寞。且随着他们进入了邺京周边数十里的范围,更加放松下来了。到了这一步,陈世子已经不可能对付他们了。陈世子得为皇帝之后的雷霆之怒做准备。
而公主,还在时不时地调,戏一下秦景——
“秦景,以后我们成亲了呢,最好不要定居在一个地方,我觉得我不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
“秦景,咱们以后不能住在大城镇。这样繁华的景象我看多了,不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小一点的地方。”
“秦景,你喜欢几个孩子啊?”
……
秦景结结巴巴地打断公主对未来的畅想,“公主,什么叫做‘以后我们成亲了’?!”
公主自然十分地道,“就是表面的意思啊,我上次不是说要休了驸马,嫁给你嘛。我们不是达成共识了吗?”
“……”秦景恍惚,一瞬间觉得失忆的人是不是他啊,他怎么不记得他有和公主达成什么共识?
“什么时候……”秦侍卫声音都有些飘忽了。
公主奇怪地看他,“我上次说让你娶我,你不是没拒绝吗?”
可他,也没答应啊。
公主看着他。
无人的巷子深处,她向前走一步,秦景向后退一步。
她笑问,“你不喜欢我?”
她再向前走,秦景不停地往后退。
她再次追问,“你不喜欢我吗?”
她把他逼得退下了两层台阶,自己也没留意脚下,踩空后,“啊”一声,她被秦景接抱在怀里。
她就顺势搂着他脖颈,笑眯眯地继续问,“你到底喜不喜欢?”
秦景眼下飞红,他张了几次嘴,还是没发出声。过了一会儿,他低声嗫嚅了一句,公主没听清,“什么?”
“属下配不上公主,”他轻声,“属下什么都没有。”
他垂着眼,“公主恢复记忆后,会怪罪属下的。”
“那你就努力让我更喜欢你啊,让我恢复记忆后,舍不得怪罪你啊。”公主顿一下,“或者,永远也不恢复记忆好了。”
秦景抿唇,垂下目光。
公主眼睛晶亮,“不说话?那就是你默认了?你默认自己是喜欢我的,想娶我的?不许再反悔了啊。”
秦景低声应了“嗯”。
公主看着他垂下的脸,出了一会儿神,目有哀色,有水泽在眼中流连凝聚。当秦景看向她时,她怕他看到自己的神情,凑上去垫脚,亲吻上他。
秦侍卫果然僵住了,什么都顾不得了。
公主和秦景成功回到了邺京,秦景侧头看公主,她对这里没有什么不适应。公主到邺京后,很快就被皇后娘娘召进了宫。
自公主嫁去南明王府,她和皇后娘娘有七年没见过面了。皇后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其后皇后又跟皇帝征战四方,她最挂念的,就是被嫁去南明王府的女儿。
当公主向她行礼时,皇后娘娘侧了侧头,眼圈隐有发红。
公主对皇后的热情有些不安,她往后躲了躲,依赖地看向秦景。皇后娘娘的目光也随着落在这个青年身上,几分探究。秦景不得不出来为公主解释,“回娘娘,公主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什么叫不记得?”皇后娘娘声音因带着哭腔而沙哑,“南明王府,到底是怎么对待你的?”
有皇后娘娘亲自出手,南明王府多年来对公主的不公,都揭露了出来。皇后娘娘怒不可赦,要皇帝下令,封查南明王府,并让南明世子进京。
公主和秦景走在后宫中,她很高兴,“有娘帮我,我那没见过面的夫君,很快就要倒霉了。”
秦景为她高兴,也为她数年的经历而心疼。若不是因为战乱,若不是敌我不明,公主也不用在南明王府苦熬很多年。
不过他也庆幸:世子把自己派到了公主身边。
秦景想:公主回到了自己的地方,是不是就不那么需要他了?皇后娘娘会安排新的人到公主身边……
皇后娘娘如秦景所料,给女儿安排了新的侍女和侍卫。不过在一堆陌生人面前,公主慌慌乱乱地拉着秦景不放手,“你不能不管我啊,你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万一丢脸了怎么办?”
看到女儿如此依赖一个侍卫,皇后娘娘只觉得心酸,又感激秦景对女儿多年的照顾。若不是秦景在,公主真的能在王府活下去吗?
在皇后娘娘眼里,秦景简直成了公主的救命恩人。
这些,都是因为公主对他的态度,而带给他的。
陈世子很快进京了,他开始与皇帝周旋。他还抽空见了公主一面,他看着公主的眼神很复杂,又后悔又欣慰。他说了一声,“你活着啊。”
秦景看公主的第一眼时,发现她眼中流逝的一道浓烈恨意。那恨意何等强烈,玉石俱焚般。
但只片刻,公主就以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躲在了秦景身后,“秦景,他是谁啊?”
其实方才在通报的时候,已经叫过了世子的身份,公主大约是忘了这茬。
在陈世子幽幽的目光中,秦景平声,“他是南明世子,陈昭,公主的夫君。”
公主这才看了陈昭一眼,陈昭与她对视,两人都很快移开目光。
南明王府的旧日主子是先皇,陈世子也从没指望公主会帮助南明王府在现在的陛下眼底存活。他和公主是政治联姻,闹到这一步,只有他会为王府上下而周旋,公主不往上添把火都是好的。
陈世子得知了公主失忆,他失神了一会儿,就丢开了这事:不记得了?也好。
那些事情,不记得也算好事。
陈世子的到来,没有对公主产生影响。公主在皇后娘娘的要求下,熟悉着邺京的生活。她很快游刃有余,就开始出宫,到处游玩。皇后怜惜公主多年的不易,并不拘束她。
秦景跟随公主在街上逛,听街上有消息灵的,说南明王府被封,陈世子已经不是世子了,正要离京云云。
公主回头跟秦景感叹,“陈昭手段真不错,他以前是先皇的人,现在还能活着离京,啧啧。”她又幸灾乐祸道,“不过王府没了,嘿嘿,他得多难过啊。”
秦景没说话。
公主奇怪,“你怎么啦?”
秦景低声,“公主,你还是南明世子妃。”
“对啊。”公主一脸的天真无邪,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纯真表情。
秦景提醒,“公主不是说要和世子和离吗?”
公主“啊”一声,想起来了,她为难地撑着下巴,“可是他才遭遇大难,我忽然就要和他和离,会不会不太好啊?还是等等吧,不能给百姓留下咱们仗势欺人的印象啊。”
秦景情绪低落,他不想和公主说话。明明说和离的是她,现在说“等等”的,还是她。她怎么能这样?
秦景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公主的步子停住。他迟钝地抬头看向她,她噗嗤笑,伸手扯他的脸,“你醋起来,可真好玩儿。”
她逗他,“你是不是想着我说的和离后就嫁你的话啊?难为你记得,不错,有进步!”
秦景这才知道公主在这里等着他呢,他的脸瞬时就红了。他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本来,公主说得也没错,他是在想她那时候说嫁他的话。
他一直记得,就怕她忘了。
好在,公主的心意没变过。
一个月后,宜安公主就和陈昭和离成功。半年后,皇后娘娘将宜安公主嫁给了秦景。
皇后娘娘把这场婚宴办得极为风光,务必让人知道她对女儿的疼宠。
成亲那晚,红烛高烧,天亮才尽。
喜房中,没有人吵闹,一对新婚夫妻交颈而眠。
秦景想起这一年来,公主的变化。他只不说,心里却都有数。不管她想怎样,他都陪她。她愿意嫁他,已经是他极大的福分。他再没有别的奢望。
如果不知情,就可以永远陪着她,他愿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窝在他怀里的公主,遥想着一切的一切——她远嫁康州,她和陈昭不断争执,她和陈昭分道扬镳,她在大雪中看着秦景死去……
那时候她就想着:如果可以,她要挽救秦景的性命,不要他去死。无论如何,该死的都不是他。
生命那么奇妙,当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死前那一刻时,当她看到秦景的泪水时,她突然就想导演这一出了。
如果她什么都不记得,如果她不再无视秦景,如果她和秦景之间从头开始,那她是不是可以为他做些什么呢?
她当然不是突然就爱上他,当然也不是最爱他的,但为了他的心意,她在努力尝试。被陈昭伤掉的那颗心,想重新补回来,又哪里会那么容易。不过有秦景陪着她,她就有了勇气走下去。
他都可以为她去死,她为什么不能为他“失忆”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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