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南岳老人派人来请他们师徒二人,说是那天自己因为过于担心水印,一时糊涂,犯了错误,所以特意请他们师徒赴宴,摆酒席赔罪。
水印对老人还是很有感情的,能够跟老人和好她自然是求之不得,再加上对南岳老人的信任,她不疑有他,携带萧逸欣然赴宴。
仙酿后劲极大,水印喝了两杯便倒在了案几上,童子趁机来到萧逸面前,说南岳老人在后崖等他。
在席间,萧逸一杯酒也没有喝,而是一直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师父,默默地向她道别。赴宴之前,他便明了了此行的结局,是以坦然而从容。
果然,刚走出青铜门,萧逸就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压压得跪倒在地。
“南岳!东白!峦山!巨鳐……”随着南岳老人的每一个词的吐出,萧逸身上的负重就加重一倍。
五……五行搬运之术!萧逸苦笑,南岳老人果真是神通广大,他的五行搬运之术竟然运来了九山之魂,身上的重量可是实打实的九山的叠加。萧逸半跪在地,竭力挺直背脊还是被压得一分分低下头去。
清光震鸣,在萧逸的身边盘旋,催促着主人起来战斗。
萧逸却微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清光,你走吧,去师父身边,让它再为你找一个主人。”
清光吓傻了,哭道:“主人,你不要我了吗?”
这句话何其耳熟,萧逸的心中有些歉意:“快走吧。”他的嘴边已经渗出了血丝。
南岳老人见到这一幕,神色黯然。
清光蓦然想起什么,化作一道闪电往正殿去。南岳老人见不好,手一挥关上了青铜门,危难一刻,清光还是从门缝里闪了出去。
见萧逸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的动作,南岳老人明白了什么:“逸儿……”
萧逸微笑:“长者,我懂的。”
南岳老人见他丝毫没有怨恨之意,便道:“你放心,我会让你投胎转世到一个好人家的。只是你以后可能与修仙无缘……这是我亏欠你的,所以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出来。”
萧逸心想,其实老人还是心软了,像他这种情形,就连灵魂毁灭说不定也会留下杀死他师父的契机,老人却只是不让他修仙,还给他找了个好胎,真的已经非常非常仁慈了。
“没有,我什么要求都没有。只是还请长者多多照拂师父,让她不要总是一个人就行了。”他记得初见师父时,她险些连话都忘了怎么说,那个时候,她应该独居昆仑很久了吧。
南岳老人看上去有些悲伤。
萧逸笑道:“长者不必自责,这是萧逸自己的选择。”
这时,隔着一道门,水印大声拍门,一向平静无波的声音染上了焦虑:“长者!请开门!”
萧逸忍不住苦笑。师父,不要再喊了,您这样,会让弟子走得不安心的。
水印听不到回应,越发的焦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声音低沉地说:“请恕晚辈无礼!”
哗地一声巨响,有结界加持的大门轰然中开,水印风一般掠进来,身在半空,清光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一举劈开了九山之魂。远在千里之外,九山同时不稳地震动。
水印扯过萧逸,护在他的前面,戒备地看着南岳老人。
南岳老人见事情未成,长叹一声:“这就是命啊。”遂心灰意冷地挥挥手:“算了,你们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
后来,他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对他们的事情不闻不问,再不置一词。
水印冲着他磕了几个头,拉着萧逸便离开了。
昆仑和南岳不通往来了很长时间,后来,在萧逸的劝说之下,水印才又上门探望,两人的关系才得以缓解。
水印死后,南岳老人很是伤怀,说是自己化气在即,死期将至,却还是被她赶到了前头去。
水印死后,她的水灵的身份才算是曝光,因为她死的时候天上的星象没有对应的改变,说明她并非人仙妖的一类。
萧逸本来还担心南岳老人会因为师父隐瞒他身份和年龄的事不高兴,谁知道老人家对他说:“我见你师父的时候,她才这么高一点儿,也就是个孩子。水灵又如何?在我的眼里也就是个晚辈而已。”
从那以后,萧逸便没有见过南岳老人了。虽然不说,但是萧逸知道,南岳老人还是为当年想要杀他一事耿耿于怀,不然也不会在化气之前想要见见他了。
没有多加考虑,萧逸便答应了,毕竟化气不能留下遗憾和牵挂,不然便不算是看破看透。
见他点头,羽寒也放下心了,他又开始哎呦哎呦地喊疼:“那个小丫头太阴损了,竟然偷袭我,太奇怪了,那刀直接出现在了结界里面,突然抵着我的后背,等我反应过来都已经扎到我的肉里了,好痛好痛。等我逮到她,我非好好收拾她不可。”
“她在牢房里。”
羽寒呆了呆:“什么?”
“我把她抓来了,现在她应该被关在你们东白的地牢里。”
羽寒很不爽,为什么萧逸跟鬼刀交过手之后就毫发无伤啊,可恶,不过他转念一想,萧逸一定是听过他的提醒了才这样的,也就心安了。
他愤愤地就要从床上爬下来去收拾那个可恶的小丫头,结果萧逸说的一句话让他彻底消停了。
“羽寒,先不要去。许君有劫难,他……快死了……我们商量商量,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帮他避过去吧。”说到这里他猛地回头。
羽寒也抢到了窗前,望向莫测的璀璨星空,就在他们目之所及,一颗星星划过了光之弧线,飞快坠落。
那是代表他们好友命运的那颗星辰,就在方才,它陨落了。
暮雪带上门,想去找萧逸,结果刚出大殿就看到了那颗星星的坠落,喃喃:“逸儿。”
她想的不错,萧逸跟羽寒的确处于一种悲痛之中。
羽寒黯然地对萧逸说:“许君已经去了,萧逸,不要让我再失去你。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想撮合你跟暮雪吗?这就是答案。”
萧逸看向他。
“虽然我已成仙,可是我参不透这世间生死,堪不破人间情爱,所以我师父死后,我一直耿耿于怀……或许顺应自然,看淡你的生死才是道心所在,但是我始终做不到。让暮雪跟着你,或许是出于我的私心吧,毕竟,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萧逸若有所动,他沉默一下,低声道:“羽寒,仙人的寿命是永恒的。在你看透生死之前,我答应你,会努力地活下去,陪你度过这无边的孤寂。”
羽寒知道这已经是他所能实现的最大承诺,也不勉强。
羽寒问:“你要去看看他吗?”
萧逸低声道:“不去了,你把稚儿带过去吧。我要去南岳,送一下长者。”
“那也好。我现在就打算启程去东岛了,你也别耽搁了,立刻就去吧。我这心慌得很,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正在此时,有东白弟子来报,地牢里关押的那个少女逃走了,只留下地上的捆仙索还在。
为此,羽寒杀了看守弟子的心都有了。不过他也没工夫杀了,匆匆带着人手赶往了东岛。
萧逸则带着暮雪连夜赶往了南岳。
羽寒说的没错,萧逸回来的正是时候,很多神仙都汇聚一堂,来送别南岳圣帝,南岳山顶的正殿里各路神仙云集,仙瑞祥气遍泽山林。他们乘着清风而至,举着杯子共饮,放声高歌庆祝南岳圣君得悟大道。
萧逸和暮雪只在远处默默地看着,等到天快亮时众仙人散去,才走上前:“长者。”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悟开了的结果,南岳老人竟然有了普通老人的平易近人,不再那么威势赫赫,见了萧逸,他和蔼地说:“逸儿,你来了。你来的正好,等到太阳升起,我就要开始化气了。你旁边的这位是?”
刚说到这,南岳老人的目光凝住了,他不可置信地走近了几步,揉了揉眼:“我没有看错吧,你是小水?”
暮雪上前一步,恭声道:“长者谬矣,晚辈乃东白暮雪。”她一回头发现萧逸正一种失望的目光看着她,不由得冒冷汗。这才知道萧逸带她来南岳的目的,他是想试探她,看她会不会与长者相认,他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或者就是他想让长者辨认一下,看看是不是她。
想到这里暮雪还真有些担心,毕竟长者地位尊崇,法力无边,极具神通,她还真怕自己瞒不过他。
果然,萧逸迟疑地说:“长者,您看她像不像是师父?”
南岳老人看了暮雪一会儿,微微一笑:“我看不像,小水要比她稳重得多。”
萧逸有些失望:“是吗?”
“逸儿,你随我来。”
到了室内,南岳老人说:“当年的事确实是我错怪你了,你真的是个好孩子,你的师父不是你杀的。长者对不住你。”说着,他就向萧逸行礼,却被萧逸搀扶住了。
“长者,”萧逸苦笑,“天书上说的没错。您也不算是错怪我。”
南岳老人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总是钻牛角尖。以后我也不能看着你了,你自己要小心。我喊你来,是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事关你们昆仑宗的秘密,我本来想告诉小水的,谁知……现在你才是昆仑剑宗,长者告诉你也一样。”
“长者请讲。”
“你知道英雄南生吧?就是那位人类的大英雄?”
“知道。”
“那你知道你们昆仑宗的开派祖师是谁吗?”
萧逸简直要惊呆了:“长者的意思是?”
“你想得不错,你们昆仑宗的开派祖师其实就是南生。很少有人知道,南生是神人与人的后代,他是半神之躯。当年,他建立人间的秩序之后,就将位置让贤给了季,他则上了昆仑,建立了昆仑宗,他在昆仑宗留下了一个秘境,里面封印着远古的一些秘事,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找找看。”
“多谢长者提醒。”
“清光在吗?”
萧逸连忙将清光呈上:“在。”
南岳老人摇摇头,没有伸手去接:“你可要好好地保管它。你们昆仑宗建立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守护它,这也是你们昆仑宗弟子代代相传的职责与使命。它能认你为主是好事,至少你的徒子徒孙可以歇歇了。”
清光插嘴:“老头儿,那个叫做南生的为什么要保管我啊?”
萧逸诧异:“清光,这事你不应该最清楚吗?”
清光很不开心:“我那个时候灵识混乱,还被封印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呀。要不是水印那个大骗子来到昆仑,我估计还被封印着呢。”
虽然它是小孩子,南岳老人也不敢怠慢:“这个我也不知道,他应该是跟您有什么渊源吧。”
清光想了想:“唔,好像有点儿印象,我见过他,他跟风歌认识,是个很识相的人哼哼,总是喊我剑灵大人,大概是想成为我的小弟吧。可是他太弱了,我不想收。不过看在他供奉了我千万年的份上,我可以考虑一下。唔,他要是还活着,就让他当……”
萧逸一个爆栗子将它打回了原形。
清光吱吱:“你干什么?”
“人家喊你剑灵大人是出于礼貌。”
南岳老人见状微笑:“南生半神早就修炼成神之躯,升入了神域,你要是进入神域,说不定还能跟他碰面。哎呀,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说起来修炼成神的也只有他跟你了。”
萧逸洗耳恭听,南岳老人却没了说下去的兴致,挥挥手,“你去把明静喊进来,我再叮嘱他几句话。”
明静是南岳老人的孙儿,也是未来的南岳之君,萧逸喊他进去后,便陷入了沉默。
山上突然亮起了白光,那种光更像是一种气流,透明的气流,那股气流带着微微的热量从南岳老人呆着的正殿源源不断地流出,飘散在天地间,被那种气流净化,空气焕然一新,清新得没有任何浊气,呆在这种空气中,似乎连灵魂也得到了净化。
在一股气流经过暮雪时,暮雪蓦然浑身一僵,继而咬牙流泪。
因为从那股自由奔驰而去的风里,她听到了南岳老人的笑语:“小丫头,你要好好的呀。”
原来,老人早已经认出了她,却顺着她的心意,没有跟她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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