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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蒂丝再次抬起头时,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自己因为突如其来的地震再次跌倒,但这次她没有立刻站起身,而是伸手摸了下四周。
什么都没有。
伸出的手什么都没摸到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声音,仿佛处于一个完全空白的世界。
坎蒂丝深吸一口气,慢慢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梳理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
她还记得视野变黑前自己见到的最后一幕。
一面十多米高的黑墙突然出现到面前,紧接着她就被那堵墙吞没了……
结合她现在的遭遇不难推测出结论。
看来他们的运气不太好,居然碰上“迷宫”的再次扩张。
回忆当时他们几人的站位,其余人不知道,沃尔夫肯定跟她一样,甚至比她早两秒进入“迷宫”。
沃尔夫…………
想到这个人以及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坎蒂丝不由头疼的按按太阳穴。
在两人正式谈崩后,他打断了她想要回收“书页”的动作,并赶在路西恩甩出攻击前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坚持下去。”他附在自己耳边,快速说道,“不要被任何人左右你的判断。”
坎蒂丝晃晃脑袋,实在想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根据他所说的,黑星最开始只是为了彻底铲除晨星教团而出现的组织。
但在得到晨星的研究资料后,他们便有了其他目标,也因此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以黑曜石先生阿布希丹为首的,被恶魔选中的“眼睛”们。
他们已经成为恶魔最忠实的信徒,甚至连阿布希丹本人也已经成为恶魔的傀儡。
另一派是以奥布里亚教授为首的人。
他们想要利用恶魔的特性建造“炼狱”。为此,他们需要先让恶魔恢复到原本的状态,再消除或封印它的意志,让它成为一个纯粹的工具供人使用……
坎蒂丝实在无法对比出哪边更糟糕……但他们现阶段的目的确实是一致的,那就是将恶魔的力量全部找回,让它恢复到全盛时期的状态。
这个结论……真是糟糕透了。
少女撸起刘海让自己冷静点。
她现在已经被塞拜库洛大迷宫吞了,首先要解决眼前的问题才能想别的。
那位迷宫幸存者说过,每打开一扇门便会来到下一个空间。
一旦在同一个场景呆得时间长了,便会慢慢被那个空间同化,便再也出不去了。
当然,那位幸存者也说过,他之所以能出来是因为无意间找到一面奇怪的镜子,那应该才是他能出来的关键。
可现在是什么状况?
不要说找镜子和门,她现在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到,这要怎么找……
正这样想着,眼前的黑暗居然开始慢慢变淡,同时身下传来软绵绵的触感。
像是混沌的杂质终于开始沉淀,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四周还是很黑,但坎蒂丝的眼睛开始渐渐适应昏暗的环境,至少并不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似乎是一间不大的卧房,月光顺着窗帘间的缝隙照进屋内,能看到屋中并排摆着两张床。
她坐在其中一张床上,身上半挂着一张面料不太好的薄毯。
“唔……坎坎?”
身边传来一个迷迷糊糊的女声,像是刚睡醒般,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困倦。
身下的木床传来一阵轻微的“嘎吱”声,她看到一个黑影在黑暗中坐起身,似乎还在不断揉眼睛。
“怎么啦,是不是今天被琳达女士吓到了?”黑影非常自然地搂住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在她的颈间蹭了蹭,“不要害怕……我们只要乖乖听话…她就不会……呼…………”
抱住她的“黑影”没有顶住困意,居然就这么挂在她身上再次入睡。
但这不重要。
鼻尖突然传来陌生又熟悉的气味,那个瞬间让坎蒂丝差点落泪。
她仰起头,强忍下突如其来的泪意,轻轻唤道:“……玛丽?”
玛丽显然是困极了,抱着坎蒂丝的脖子便往下倒,两人齐齐栽回不太柔软的枕头里。
“唔……坎坎不怕……”瘦小的女孩搂着她咕哝一声,轻轻拍抚坎蒂丝的手臂,“睡吧……我们都在这里呢……”
那个放在她颈间的脑袋已经再次陷入熟睡,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连拍打她的小手都不动了。
坎蒂丝愣愣看着天花板,大脑有瞬间的放空。
静谧的夜里并不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除了她自己和玛丽,不远处的小床上还传来两个频率不同的呼吸声。
声音比较浅的是沃尔夫,声音比较大,还时不时会蹦出两句梦话的是莱昂。
木制的窗框非常不结实,镶嵌在上面的玻璃也不合适。
夜间的风很大,玻璃在缝隙中前后摆动,发出“咔啪咔啪”的声响。
坎蒂丝记得,一开始她总是会担心这片玻璃会被风吹下来。
如果砸到地上摔个粉碎,孤儿院的院长不但会让他们自己清理干净,而且很有可能就不会给他们换个新玻璃了。
好在这块玻璃虽然每晚都会被吹地乱响,但直到他们离开的那天依然□□在窗框上,没有任何脱离的迹象。
后来她便习惯了。
三人截然不同的呼吸声,廉价玻璃晃动的声响,窗外传来的风声,糅杂在一起,慢慢变成帮助她快速进入沉睡的背景音。
因为习惯伴着这些声音入睡,以至于后来到达阿鲁布姆后的一段时间里,她都需要酝酿好一阵才能入睡。
坎蒂丝使劲闭闭眼,往自己的大腿上掐了把,再次睁开后眼中的困意全部消散。
她小心翼翼地移开那个靠在她脖颈间的小脑袋,在没有吵醒对方的情况下将环在自己胸前的手臂放回床上,再替她拉好被角。
月光随着窗帘的晃动时明时暗,却足够让她看清床上女孩的面容。
红棕色的短发乱糟糟地贴在脸颊上,有些自然卷的发尾随着女孩的呼吸微微颤动。
玛丽并不是一个多漂亮的女孩,厚重的刘海下有块难看的伤疤,听说是在她逃难的时候留下的。
她也不聪明,连最简单的手工也要花费两三倍的时间才能学会,经常被院长嫌弃笨手笨脚。
莱昂是最年长的孩子,胆子大力气也不小。如非必要,身为院长的琳达女士并不敢经常招惹他。
沃尔夫则是个滑不溜手的小泥鳅,想抓他的错处也不容易。
可能是顾忌坎蒂丝的年纪太小,也有可能是顾忌她的身份。总之,坎蒂丝在孤儿院里最大的惩罚就是关小黑屋。
于是,可怜的玛丽便经常被院长当成出气筒。
玛丽自己也明白这点。她虽然不太聪明,反应速度又慢,但也渐渐组建出一套自己的处事方法。
她是四人里最听话的孩子。连沃尔夫在气急的时候都会对着琳达女士的背影骂一句“老巫婆”,她却完全不敢。
听话就会少挨骂,听话就会少挨打……她抱着坎蒂丝,将自己总结出的经验一点点告诉她。
可讽刺的是,她就是因为太听话,才会没有在孤儿院着火时第一时间跑出来,结果错过最佳的逃跑时机……
坎蒂丝在床边蹲下,静静看着女孩的睡颜。
翻开自己最初的记忆,玛丽似乎是第一个对她释放有善意的人。
五岁的她从床上醒来,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女孩惊讶又开心的笑脸,还有她欢快的声音。
莱昂和沃尔夫终究是男孩子,他们凑到一起的时候也才十岁出头。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纪,更不要说照顾一个不认识的小妹妹了。
是玛丽牵起她的手,慢慢帮她熟悉这里的环境,陪她玩耍,将她抱在怀里,给她讲蹩脚的睡前故事……
如果当初陪在自己身边的是另一个人,一个不会对她笑、不会无理由地对她释放善意的人……自己是否也会变成另外一种人呢?
坎蒂丝借着微弱的月光,深深凝望着这张脸。直到确认自己不会再忘记后才站起身,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突然,她的衣摆被一只手扯住。
“……坎坎?”
黑暗中,玛丽再次坐起身,惺忪的眼中充满疑惑:“你要去哪儿?”
她并没有察觉到面前的坎蒂丝已经比她还高了,依然用那种跟小孩子说话的语气说道:“半夜不要出门。要是被琳达女士发现,你也会被关小黑屋的……”
坎蒂丝握住那只手,缓慢又坚定地扯下,轻轻握到手心里。
她感受着这份短暂的温暖,最后还是在对方愈加疑惑的眼神中放开。
“我去上厕所。”她对女孩露出一个笑,“很快就回来。”
玛丽歪头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也跟着露出笑容。
“坎坎好棒!已经可以自己去上厕所了呀。”她压低声音,跟她比出一个大拇指,“快去吧,我的小英雄。”
坎蒂丝猛地转过头,先前积蓄的眼泪在下一秒便夺眶而出。
她迈开脚步,生怕自己后悔般快步走到门口。
伸手按下门把手,却在打开房门的瞬间停了一下。
门外射入的光将门口照亮时,坎蒂丝感到一种隐约的吸引力。
她顺着直觉往右转过头,立时对上一面挂在墙上的镜子。
椭圆形的镜子中央像是被什么敲击过,蛛网般的裂纹在整个镜面上铺展开。
镜面映出的脸,随着坎蒂丝转头的动作同时看过来。
镜中与镜外,两双截然不同的眼睛对上视线。手机用户看论去世的合规性[西幻]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21965.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