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无迹身体残疾,毫无威胁,加上死志已决,这一下抢剑自刎毫无征兆,根本无人能挡。
眼看着商无迹忽然血溅当场,无数人齐齐惊呼了一声,呆在当场。
商朗大叫一声,身子一软,扑倒在父亲尸体边,手忙脚乱去掩他脖颈血流。
商无迹心灰意冷之下,这一剑毫不留手,却哪里还能活,只见他脖颈上血流汩汩,已经没了生气。
商朗回过头,向着四周嘶声大叫:“谁来救救他?快点啊!……”
木嘉荣在一边呆呆看着,心知绝对无救,伸手想去扶他,不忍地低语:“你……你醒醒。世伯已经……”
商朗踉跄地一把甩开他:“不会救就走开啊!”
旁边黑影一晃,厉轻鸿疾冲过来。
银针亮出,迅疾无比,他颤着双手,向着商无迹脖颈要穴用力扎下,商无迹颈间汹涌血流终于止住,可脸色青白,早已没了气息。
厉轻鸿状似疯狂,不顾满手鲜血,只不停施针,又往商无迹嘴里强灌丹药,奋力许久,终于怔怔停下手来。
没来得及向商朗说什么,他已经脸色惨白,“咕咚”一声,晕倒在地。
上次他被宁程一剑穿胸、重伤无力,眼见着木安阳被商渊一掌击中,却只有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在自己面前,心中有了心病已久。
这一次眼见商朗和他一样,也要遭遇这种锥心刺骨之痛,自己依旧无能无力,积攒的愤懑痛苦,统统在这一刻发泄出来,反应竟不比商朗平和多少。
商朗终于醒过神来,望着地上父亲的尸体,放声痛哭。
商渊站在远处,一动不动,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更没人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动容。
凄风刮过阴槐树梢,他忽然打了个冷战:“不对,十多年前的旧事,早就过去啦,却又一桩桩翻出来,到底谁在背后捣鬼?”
没人回答他。
他终于慢慢向地上的商无迹挪来。脚步沉重,像是带着巨大的无形铁镣,一步步,轰响不已。
途经之处,所有人都纷纷退后,似乎不愿沾染他身上戾气。
商渊走到近前,歪着头,茫然地看了看地上眼睛未闭的儿子,半晌喃喃道:“不对,是假的。”
他抬起头,看了看一脸仇恨的商朗,摇了摇头:“你也是假的。”
他挨个点数着四周那些影影绰绰的无数商朗:“瞧,都是假的。”
转过身,他皱眉望着郑源“嗬嗬”嘶吼的惊尸,和静立在他身边的宁夺:“统统都是幻像,一个个的,明明都死了,全都尸骨无存。”
他身后,忽然幽幽响起了一声轻语:“师尊,我是真的。”
商渊猛一回头,盯着不知何时冒到他身边的宁程:“哈,对。你是个大活人。不过为师也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倒是会钻营敛财,这么多年,背地里干了这么多蝇营狗苟的事。“
宁程低着头:“师尊,我这样做,是因为我一直想着,等您出关后,送您一份大礼。”
商渊一皱眉:“什么?”
宁程踏上一步:“我……”
元清杭站在不远处,正对着宁程那忽然亮起的疯狂眼神,心里猛然一惊,向商渊身边疾冲,手中一道银索同时飞了出去。
他一手抓住浑浑噩噩的商朗,银索缠住昏迷的厉轻鸿,用尽全身力气,向边上滚去。
身后,宁程忽然一把抱住了商渊,体内爆出一股惊天动地的金光,宛如炸开了一座山丘。
竟是自爆了金丹,用忽然迸发的巨大灵力锁住了商渊,于此同时,商渊身后的郑源尸骸,像是接受到了什么指引,鬼魅般瞬移到了商渊背后。
那把锈迹斑斑的重剑,行云流水,一剑捅入商渊的小腹!
锈剑深埋地下多年,不仅早就沾满主人的怨气,更是酿出了重重尸毒。
平常武器根本很难伤到商渊的铜皮铁骨,可这柄重剑切入商渊肌肤,却轻而易举。
丹田不仅是金丹所在,更是孕育元婴本体的地方,商渊全身被宁夺金丹自爆的灵力团团锁住,这一剑势无可挡,正中他丹田。
商渊猛地大叫一声,身上青气暴涨,头顶上那个婴孩幻像竟然赫然睁开了眼,幼稚的脸上扭曲成一团,发出了一声悲鸣。……
商渊跟着痛嘶一声,一掌拍下,将郑源的头骨击得粉碎,再一掌,重重拍在宁程身上。
郑源的尸骸踉跄一下,彻底散架,在地上变成了枯骨根根,而宁程的身体则瞬间倒飞出去,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空中一道白衣身影疾冲上天,在空中接住了宁程:“师父!”
正是宁夺。
宁夺身子在空中急速落下,元清杭第一时间飞奔上去,看向宁程,心里又是倏忽一沉。
今晚上,已经死了太多人,他再也不想看见有一个人撒手西去,更何况,这人是宁夺世间仅剩的师长和亲人。
无论宁程做过什么,他对宁夺的养育抚养、殷殷看顾,都是宁夺一生中无法罔顾的恩情。。
虽然在心里对这个人也是痛恨万分,可得知他行为背后的动机,不知怎么,却又让人隐约唏嘘。
他看看宁夺悲痛欲绝的脸色,接过奄奄一息的宁程,平放在地上,低低道:“我尽力。”
宁夺眼中泪光隐约,骤然抬头,冷峻杀意望向那边的商渊。
商渊踉跄几步,脸色扭曲,头顶的青气不断暴涨盘旋,头顶的婴孩已经没了声音,小脸却皱成一团,肌肤迅速苍老,皱纹累累中,竟然有隐约的血迹渗出。
这样看上去,哪里像是宝相庄严的体内元婴,却像是一个附在他身上的索魂小鬼。
众人盯着这诡异的情形,个个悚然心惊,只有宇文瀚忽然大喝一声:“杀了老贼!”
他手掌向身边一棵槐树上用力一按,血气沿着树干侵入,铺天盖地的槐树叶忽然脱落,飘飞向商渊.
看似柔弱的树叶,却一片片锐利如刀锋,带着冷肃的杀意,组成了一个小型杀阵,袭向商渊头顶那片青气。
众位仙长终于醒悟过来,一咬牙,纷纷亮出本命兵器,围逼上去。
——任谁都看得出,商渊这一下是真的受了致命重创,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定就能将其彻底斩杀!
元清杭一边帮宁程诊治喂药,一边用眼角余光瞥了那边几眼。
商渊重创之下,又受了巨大刺激,此刻已经狂性大发,一双血红肉掌上下翻飞,忽然鬼魅般突袭到一位剑修面前,劈手夺过他利剑,“咔嚓”一声,折断成几段。
发狂般奋力一扬,那几段断剑瞬间飞入周遭几人胸口,巨大冲击下,穿胸而过,顿时击杀了数人。
商渊双掌同时探出,从两人体内飞快掏出金丹,一把捏爆。
轰然金光闪耀,他脸上迷醉般的神色一闪,头顶的婴孩也眼睛一睁,皱纹中的血迹迅速收起了一些。
宇文离在边上,朗声喝道:“诸位不要送金丹给他,他此刻狂癫疯魔,战力反而回升!”
他长剑一指,诸多惊尸疯狂扭头,向商渊扑去。
商渊手掌纷飞舞动,一具具惊尸在他手下骨骼断裂,散架倒地。
——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被激发了凶性,此刻的商渊,明明重伤在身,却竟似和原来巅峰时的战力没有什么明显下降!
宇文离剑走龙蛇,一面指挥剩余的惊尸继续缠斗,一边奋力将宇文瀚护在身后:“祖父,您退下吧,这里交给孙儿!”……
元清杭盯着那边众人围攻,心里忽然有丝萧瑟。
当年仙魔大战时,这些人中,又有多少也像今天一样,参与过围剿过他舅舅元佐意?
没有沧海桑田,只不过区区过了十几年时间,这些人绝想不到,当年带头围攻击杀的那位仙门首领,却成了今日被围剿之人。
什么是仙,什么是魔,却又哪里说得清。
他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身边的宁夺,低低道:“你要不要去?”
宁夺不语,手中应悔剑瑟瑟抖动,杀意四溢。可终究不敢离开宁程,生怕再回来时,看见的已经是一具冰冷尸体,喑哑道:“……我陪着师父。”
元清杭不敢再分心,低头去看宁程。
却见他面如金纸,小腹处炸开了一个小洞,原本金丹所在的地方一片焦黑,四周隐约有断裂的经脉连着。
胸前被商渊一掌打出了一处巨大的塌陷,浑身灵力只剩下极微弱的几缕,心脏跳动更是轻得几乎探查不到。
虽然也能用丹药吊着最后一丝生机,可是纵然易白衣在,也决计救不了他的命。
宁夺忽然飞快地掏出储物袋,手指颤抖,从里面找出了一枚丹药,眼中泪光莹莹,送到了元清杭手边:“这个……”
药宗大比时,仅有的三颗珍贵灵药,九珍聚魂丹。
一颗被厉轻鸿分给了商朗和木嘉荣,一颗被掉下悬崖瀑布的宁夺服用,这最后一颗,却是元清杭硬塞给了宁夺。
元清杭心里暗暗叹息,情知这药也不能真的将必死之人拉回,可又不忍拒绝,接了过去:“好,给你师父试试。”
丹药刚送到宁程嘴边,宁程已经睫毛一颤,微微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落到元清杭手中的丹药上,吃力地摇了摇头。
“不用了,留给……你们。”他喃喃道。
宁夺心痛如绞,又抬头求恳地看了元清杭一眼。
元清杭低声道:“我尽力施为,加上有种猛药,可以多吊三月性命,只是极为痛苦。若不用这个,我有种宁神镇痛的药,倒可以……”
倒可以不受痛苦,平静地走完最后的几天时光。
宁程眼睛微微一亮,吃力道:“给我猛药……”
他扭头看向商渊那边,嘴巴轻轻一咧:“我要看着师尊死。”
宁夺眼中含泪,冲元清杭微微点头:“听师父的。”
元清杭找出丹药,小心翼翼给宁程服下。
宁夺目不转睛看着,终于站起身,向着宁程深深一拜:“师父,我去为您完成心愿。”
他手中应悔剑忽然长啸一声,如龙吼山涧,凤鸣九天,一道金色电光闪出霹雳华光,纵身跃向人群。
“仙长暂且请退。”他面容俊美如玉,身形挺拔如松,在墓园天边透出的微光中,显出一抹清雅又冷峻的杀意。
“苍穹派门内祸事,宁家经年恩怨。”应悔剑长刃一横,犹如有万道金光临世,“诸位所付良多,接下来由晚辈一力承担吧。”
元清杭蓦然回首,望着那万道金芒,忽然只觉得眼中酸涩无比。
“应悔光动惊五洲,霹雳裂金破千城”——他依稀记得的那句话,终于在此刻重回记忆。手机用户看每次暗杀仙君都失败[穿书]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21977.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