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七之所以挑选这个日子作为新船第二次试航的时间,也是有原因的。
当今缅甸国王莽平达力病了,据说还病得很重。
平达力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一来他没有成年儿子,幼子至少需要五年方能长大,二来嘛,其人昏庸无能,成日在寺院里胡混,否则也不会让莽白钻了空子。
若是他突然病逝,又被一个颇有能力的莽氏家族之人上位,那么自己就危险了。
船只缓缓停靠在阿瓦城码头。
阿瓦城之北,是汇入伊洛瓦底江的阿瓦河,此时又叫咒水河,虽然不大,但寻常清澈见底,河水又深,常被人用来沐浴、饮用以净化心灵。
东吁王朝建立后,国王又在阿瓦半岛南侧引阿瓦河之水修建了一条护城河,于是阿瓦城就是四面环水了。
沐浴着晨曦,张七带着一百亲卫缓缓踏上了阿瓦城面临伊洛瓦底江那一侧的石阶,石阶正对着城堡西门,约莫一百多节,全部用白色大理石砌成。
也就是这处石阶用的是大理石,其余三门用的则是普通石材,也就是说,这道石阶是专门用来供王公贵族行走的,他们自然不会亲自走,都坐着软椅被人抬上去。
当然了,紧急情况下,军队是可以走这里的,毕竟这一面的码头最大。
石阶的尽头,一个三十多岁的贵族男子笑吟吟地看着他。
张七认得此人,哥丹威,平达力的二女婿,现今的阿瓦城王府总管。
张七不禁皱起了眉头。
“父王如今怎样了?”
哥丹威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不妥,顿时收敛起笑容。
“回禀副王,一连七日,四大寺庙的僧众都在为大王祈福,大王已经好些了,今日就要举行最后一次祈福仪式”
“哦?”
“那就是服用翡翠寺大法师历经七七四十九天闭关修炼后画下的符咒,用阿瓦河河水服下,所有的人都到了,就差副王了”
“咒水?!”
张七心理一凛,顿时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半晌又觉得想多了,虽然有真实历史以饮用咒水为名义抓捕朱由榔等人的殷鉴在前,但服用咒水的习惯在此时的缅甸可谓司空见惯,平达力为难自己对他有什么好处?
不过,他终究是穿越者,终究多了一个心眼。
他叫过来一人,低声耳语几句后那人便回去了。
时下的缅甸贵族,穿着打扮与普通人不同,多半穿着长衫,还是丝绸的,有些类似于后世越南女子的奥黛,与越南人不同的是无论男女老少他们都喜欢在腰间挂块帕子。
国王的帕子是黄色的,挂三条,中间、左右各一条。
王族的帕子则是宝蓝色,同样三条。
贵族大臣则是墨绿色,左右两条。
普通百姓则只能挂一条白帕子。
眼下张七穿了一套锦衣卫军官的衣服,不过头上并没有戴宽檐铁盔,而是一顶唐巾,腰间也没有悬挂作战时用的厚背雁翎刀,而是一把精致的绣春刀。
这一套配上三条挂在腰间的帕子,还是蓝色的,看起来十分滑稽。
与寻常贵族不同的是,国王对于帕子的大小样式并无规定,一般来说,细长型的,末端带有丝带的最好,不过张七却是不走寻常路,他的三条帕子又宽又厚,与乡下老农也差不多了。
还有,寻常人的帕子也就是挂在腰带上而已,又轻又薄,走起路来随风飘扬,这才好看,而他的却似乎是贴在衣服上似的,更显得滑稽可笑。
莽白死后,他的府邸被平达力赏赐给了张七,他也得到了一个缅甸名字,鸠摩罗什,意思是法王,显然来自梵文,弄得他有时候忍不住要使出火焰刀,自然是徒增笑耳。
身高接近一米八,年轻、高大、英俊、挺拔的张七甫一踏上码头,顿时就惹来了一些人的注意,张七不以为意,带着亲卫继续向城堡走去。
将亲卫安顿在自己的府邸后,他便跟着哥丹威进入了王城。
“副王,大王在莲花池接受众人的祈福”
来到莲花池时,只见那座他以前见过的用金箔覆顶的凉亭下多了一座莲花台,上面端坐着一人,正是平达力。
凉亭位于两条架设于池塘之上的檐廊正中,眼下除了正南面只有寥寥数人,其余三条檐廊上都跪满了人,当下便跟着哥丹威走到了南面那条檐廊上。
平达力闭着眼睛,手里转着一条佛珠,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再看时,脸色似乎并不像生病了的模样。
他也只得跪了下来,霎时,有人为他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有一大一小两个碗,这一节他以前倒是见识过,便先将双手放入大碗里洗了洗,然后又洗了一把脸。
接着端起了小碗,仔细一看,里面果然有符纸烧过后的灰烬,虽然有些无奈,也只能强忍着将其喝了。
这,就是咒水了,这样的东西,须得得到国王认可和任命的四大佛寺的主持练过七七四十九天经文后将部分经文抄下来烧掉在放入水里所得。
一般百姓显然无福消受。
刚刚喝下,前面的平达力突然睁开了眼睛!
“鸠摩罗什来了?”
显然问的是张七。
张七以头伏地答道:“正是,副王安好?”
“啊?!”
平达力突然大叫起来,脸上满是惊恐,这让张七万分诧异,左看右看,四周并无异样,今日是一个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和风习习的日子,在这偌大的荷塘之上更是宁静祥和。
平达力此时伸出了手指头,直直地指着张七。
张七站了起来,“副王,您这是怎么了?”
“不要靠近!”
张七只得站住了,此时哥丹威也过来了,见到张七后也是吓了一跳。
“副王,你自己看!”
说着指了指平如镜面的水面。
张七走到檐廊边上一瞧,一开始也吓了一跳。
只见自己的一张脸突然变成了蓝色!
再看时,双手也是这样!
往四周一看,此时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无一人是自己这样的!
“魔!”
平达力大叫一下,浑身颤抖,似乎要从白玉石做成的莲花台上跌落。
“阿弥陀佛!”
张七这条檐廊的尽头传来了一声佛号,声音雄浑低沉,极有力道,与高得杰那种炸裂感各有异趣。
张七转过身来,只见走来了一位僧人。
一位年轻高大的僧人,红色僧袍半裸着,露出了他身上炸裂的肌肉。
此人身材之高是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之仅见,若是按照后世的标准,起码有两米,加上极为健硕,给人的压迫感极强。
他手里还拿着一杆金色的降魔杵,样式与中国的差不多,他一手单手合掌,一手提着这同样硕大的降魔杵,走一步便将其杵在地上,顿时就传来一阵闷哼声。
这是一根实心的金降魔杵!
那人自从出现后,视线就从未离开过张七。
张七这下明白了。
“娘的,这是将自己当成魔鬼了”
再看平达力和其他人,看起来惊恐的眼神无不流露着浓浓的戏份。
“看来缅甸人的咒水一旦遇到外人就会有古怪,历史上的朱由榔见到了,老子也见到了”
他顿时有了主意,不过就在此时,有两个人从人群中跳了出来,一下就护在平达力面前,他们手里都握着长长的缅刀。
然后自己前面站着的两个人也转过身来了,都是高大健壮之辈,手里却是铁棍。
这下好了,前面有虎卫,后面有金刚护法。
“笃......”
后面那高大僧人还在继续逼近。
“哈哈哈”
张七突然大笑起来,惹得众人像看猴子一样看着他。
“为什么?”
他问的显然是平达力,就在此时,他的肚子突然一阵剧痛,显然是那碗咒水开始生效了,他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平达力此时也不想装了。
“鸠摩罗什,我知道你的心思”
“什么?”
“莽素姬生了一个儿子,你想让他将来继承我大缅甸国的王位,是不是?”
“......”
“还有,你见到我的儿子只有十岁,便定下了五年之约,那么五年后你就可为所欲为了,是不是?”
“哈哈哈”
平达力也大笑起来。
“看到没有,那位法王也是我的儿子,从小被我养在翡翠寺里,这件事除了我并无他人知道,若是我愿意,他可以随时接替王位”
“还有,只要你死了,你的儿子虽然不能成为缅甸王,却能继续以副王的名义统治缅北,并由我的女儿素姬摄政”
“哈哈哈”
张七再次大笑起来。
“你认为就这样能困住我?”
平达力似乎也被他临危不惧的神情镇住了,“怎么回事,你喝的不是咒水,而是毒水,怎地......”
话音未落,张七手里突然多了一物!
“砰砰”两声后,站在他面前的两人顿时倒下了,又是“怦怦”两声后护在平达力跟前的两人也倒下了,电光火石间,张七已经闪到了平达力的身后,他用一只胳膊勒住平达力,手中的手枪却对准了前面的僧人!
这就是他厚重帕子的妙用了。
前面说过,他虽然将所有武器都封存了,但还是给自己留下来一支手枪,一支日军南部十四式手枪!
该枪一个弹匣有八粒子弹,他将其藏在正中的帕子下面,两外两块帕子则藏着另外两个弹匣。
世人都笑我太痴颠,我却笑世人看不穿。
“砰......”
南部十四式手枪有效射程六十米,作为后世缉毒警察的他来说,对于已经欺近他十米左右的僧人来说,一枪若是不能命中头部那就有些贻笑大方了。
僧人眉心一个血洞乍显,霎时就绽开了一朵血花,一朵血色的莲花!
然后仰面朝天倒下了,降魔杵跟着掉落在地,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张七用手枪贴住平达力的脸。
“这是你自找的,莫要怪我”
“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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