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概猜出他的身份吧?此人恐怕就是赵威王。”
明鸾没有露出一惊一喜之色,脸上依旧云淡风轻。
“小姐,你,你说……”
红英几乎被震晕了过去,她惊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她猜到此人来历不凡,必是实权人物。但是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他就是大名鼎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赵威王。
“那,那小姐你是如何得知的?”
红英惊得吞吞吐吐,她没想到赵威王竟是这么个随性自在,平易近人的模样。她心目中,这种人都该是被人当神一样参拜的。
“他虽然有些放荡不羁,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眉目中有一股压不住的霸主之气,话语间的野心昭然若揭。他自恃位高权重,才能说出传出去会千刀万剐的话来,足见他有恃无恐。他有备而来,皆是为了试探我的性情和志向,联想父亲说过的为了联姻赵威王要来府内探访之事,自然不难猜出来。”
明鸾说得有条有理,不缓不急。她早就洞若观火,明查仔细。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小姐真是火眼金睛。奴婢还在为小姐的失态促狭不已,看来奴婢跟随小姐这许多年,洞察力和眼色还是没有修炼出来,奴婢真是惭愧。”
红英红着脸,低下了头。她自恃也是聪明的,不过,和明鸾是有天壤之别。她还在猜忌自己的主子,原来两个人心有灵犀,互传心意,自己虽然亲身经历,但是却毫无察觉,真是愚蠢至极!
“你也是关心则乱,你只忧着我的名节,才会心不在此。其实,明眼人都能猜出个七八分来,马有失蹄,你毋须过分自责。你的这份忠心,比那百般揣摩主子的心意,投其所好,是珍贵千百倍的!”
“小姐说得极是,不过赵威王是怎么找到小姐的,他行事果然与别人不同呢!”
红英听了小姐赞扬的话,心中的郁结消去,觉得有些美滋滋的。她对明鸾掏心掏肺,忠心耿耿,她最大的欢喜,无非就是她的认同了。
“赵威王对正室的位置看得极重,他的原配高氏是个万里挑一的聪慧贤能的女人。他想借助父亲的势力壮大自己的力量,但是高氏的情结在她心中根深蒂固,他对继位的正室拥有一种近乎执念的挑剔。他此次前来,只是想探看我的品学为人,如果中意,就皆大欢喜,纳我入府。如果我徒有虚名,名不副实,就另做理由推掉这门亲事,据我看来,他恣意纵情,不是会委曲求全的人。”
明鸾的眼眸里有一种纯净的深邃。她的眼神里波澜不起,安详静谧,仿佛她所说的一切都与切身无关。
“小姐,你真得如此大度,不计较他心里可能永远都住着一个女人吗?”
明鸾的处世之道是当断则断,不受其乱。对于无关紧要之事,更是淡泊泰然处之。她对一切都持一种静观其变的心态,不汲汲于一时的恩怨得失。对于这一切,红英是再清楚不过了。不过,女怕嫁错郎,小姐对一个一心眷恋逝去妻子的男人,真得一点儿都不介怀吗?
“如果一个男人心里有一个女人,她的一颦一笑,美貌丰韵都会铭记在心里,任谁都消磨不掉的。高氏和赵威王相处数十年,容颜渐衰却恩宠愈隆,足见她不是寻常女人。争也无用,她已故去,在赵威王心里已经化为永恒。我无法与他相提并论,不如泰然处之,日后苦心经营,说不定还能恩爱两不疑,在他心里赢得方寸之地。”
“小姐的胸怀非一般人可及,奴婢佩服地五体投地。只不过男人是女人的天,小姐日后如此委曲求全,只希望这位王爷能够感念您的心意,勿负勿忘!”
“事事无有十全十美,当有随遇而安,平淡求真的心态。赵威王姬妾成群,自古多情反被无情伤,不知我这一进府,又有多少女子黯然神伤,背地里无限苦楚,却要做出许多欢喜的腔调来。女人心最是多情狭小,我只希望能够权衡好所有人的心意,不致失了大局。日后没得平白树立起许多敌人来。”
明鸾长叹一口气,脸上现出悲催之色。她每每遍览诸卷,女子不能自主的命运,依附于男人家族的宿命,凄惶落寞的人生都让她扼腕叹息,悲叹不已。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的恩爱情绪倒是小事,众人的悲欢喜乐但是最让她忧心的了。
“小姐有大情怀,不拘滞于一时一物之得失,匹配赵威王当之无愧。只是人活一世,皆算计为自己之荣辱得失,如此这般为他人着想,恐怕会失掉了自己的那份?”
红英蹙了蹙眉头,抿起了小嘴。她终究是个丫头,她虽然理解小姐的心情,但觉得她也太憨了则个。不争不抢,难不成等别人分食殆尽,再反咬一口,欺压到头上?以佛心度众生,恐怕世间这些精明自私的人不会领半点情意。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正所谓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此乃笼络人心,驭人之术。王府之关系错综复杂,千头万绪,触一发而动全身,利害攸关。所以不得不如履薄冰,苦心孤诣地经营。”
“那小姐所说的怜悯那些夫人的处境,究竟是真是假?”
红英听得云里雾里,她挠了挠头,满脸不解困惑之色。她一会儿觉得小姐是真情之语,一会儿又觉得她用得是权谋欺诈之术。如此这般,听来听去,也没听出个曲中真意。
“哈哈哈,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真真假假本就无有定数。真情是真,权谋亦是真,不过并行不悖。人生一世,又有几人能够勘破其中真谛?不过一出戏,戏里戏外,皆忘记了是演戏还是真情!”
明鸾难得重展舒颜,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觉得红英幼稚纯真之语,何尝不是自己当年苦闷困惑之处,自己幡然醒悟之时,已是经久年深。已是夏末,树上的落叶簌簌二下,阵阵凉风扑打在脸上,惹起人的无限情思。红英似乎是听懂了明鸾之语,她脸上的迷离绮丽之色和眼前的景色相得益彰,融为了一体。
“大小姐,相爷有令,命您赶到凌烟阁,凌烟阁已摆下筵席,盛情款待朝中重臣赵威王。”
凌烟阁是明意特意斥资修建的阁宇,雕梁画栋,碧瓦雕檐,参差错落,匠心独运。这是整个相府最气派辉煌的阁宇,用以招待贵重的宾客,目的就是为了显示相府的威严和地位声望。
万酉跑得气喘吁吁,额角上沁出细细的汗珠,他红通着脸,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明鸾说道。
“你如何晓得小姐的去处,我与小姐都是小心翼翼出来的?”
红英有些恍惚,怎的小姐的行踪都成了公开的秘密,出来随意散散心竟有千万双眼睛盯着,先是半路冒出来一个赵威王,现在是万酉,真是莫名其妙!
“万酉,回去回禀,就说我就去更衣,稍后就会赶去!”
明鸾不假辞色,郑重说道。她对一切都心知肚明,了然于胸,自然无有疑问。她知晓轻重,此话不宜戳破,免得两下难堪.她朝红英抛了个眼色,然后敛容而神态自若。
万酉正在抓耳挠腮,两难尴尬之间。大小姐是顶聪明的,瞒她不住,若是扯谎,定然被一眼看穿。但是相爷吩咐盯紧大小姐,以防不虞。此事要是从自己的嘴里秃噜出去,冷了父女情分,岂不是祸从口出,为自己招来无妄之灾!他左右为难,进退维谷,还好大小姐没有深究,帮着遮掩了过去。这可真是大气磅礴,善解人意地紧!万酉已经在心里千恩万谢了!
“小姐慧悟,奴才这就回去复命了!”如释重负的万酉谦卑地谢过之后,唯唯抽身而回。
“小姐,你不问个明白?这些奴才们胆大包天,竟然暗自里盯梢小姐的行踪!”
红英也是个好脾气的,但是这一次她一反常态,她最怕自己的主子受辱,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她用嗔怒地口气问道。
“下面的人不敢如此僭越,他们一向本分小心,断不敢做如此行径!只不过授意于我父亲,方才百般为难做出难为之事!”
明鸾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无限寡默,望着眼前悠悠的风景,她陷入了伤感凄迷之中。
“小姐是说,这群奴才是领了相爷的意思?相爷最为宠溺小姐,怎会…………”
红英觉得不可思议,她当即哑口无言。她想不明白,从来都是心有灵犀,感情至渝的两父女,怎会疑忌至此?
“我的婚姻大事,已经牵扯到了利害攸关的政治利益和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这些是血浓于水的父女之情也无法填补的。如此关键时刻,自然是要谨慎小心,一万个眼睛盯着的!我的性情我父亲也了解地紧,他只是怕我一时刚烈冲动,出出丑来!我何尝不洞彻他的心思!”
明鸾的眼里发出冷冷地幽光,她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面容,此刻却显得冷峻淡漠。让人远远观去,有一种孤高玉洁,不可亵玩的绝尘之感。
“小姐,既然如此,相爷也是有无奈之处,小姐既然知晓,就体谅则个!”
红英有些心酸,父女之间的信任感此时此刻荡然全无,竟然要以交易的形式来维系。怪不得小姐前时如此悲感,她生至情至性,如此残忍卑劣的行径对她,她心里如何承受了!亏得她绝顶聪明,早些勘破了一切,否则伤心死也是有的!
“父母对我生养大恩,就是上刀山,下火海,烹油锅我也是愿意的!更何况是所谓的姻缘大事!这些年我博览群书,史情政事,尽皆看破,早就知晓会有这一天的!我早就心里有所准备,为了整个家族,牺牲我一人,何足为道哉!”
明鸾话语铿锵有力,坚定果勇,她的情态里一点没有女子的扭捏和感情用事,反而俊俊然如有男子的豪气。明意多年苦心孤诣地教育果然有了回报,明鸾的深明大义,顾全大局绝非一般女子可以达到的。
“小姐仁爱礼义,万人难及!如此委屈求全,这份大义,日后当有厚报!小姐定会后福无穷!”
红英满眼期地看着明鸾,眼里却噙着淡淡晶莹的泪花,她觉得很感动。
红英在相府耳濡目染,底下人,主子们的蝇营狗苟,勾心斗角,她是看惯了的,她的心也逐渐坚硬了起来。就是大小姐的婚事,她也是觉得门当户对,日后大展宏图,无有什么不好。在世俗里浸泡惯了的,哪有那么多情肠可触?但是今时今日所见所听,倒是让她心胸大开,小姐的这份凛然大义自己这辈子都望尘莫及,她感佩地五体投地!
“红英,天色不早,凌烟阁的人还在翘首以待,莫要失了礼数!你随我回明月阁换件素净典雅的衣服,前去会客吧!”
明鸾嘴里缓缓地道出此话,在红英的细心地搀扶之下,赶回了明月阁。手机用户看皇后修成记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2478.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