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之后,玄阴圣宗三十余人消失在巽宫前殿众人视野之中,巽宫后侧那遮天云幔,再度徐徐合拢。
当初露晨妹子赠玉前,云无悲只觉这玉佩神异。然而,在见识了这听云宗赤岩山巽宫大阵之后,他已惊觉——这玉佩之上的纹路与巽宫大阵何其相像,竟似同出一源。
这世间,哪里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云无悲沉吟许久,满怀哀伤,半晌开口道。
“露晨,你安心去吧。不必忧伤,不过区区云路两千阶,岂能难住我云无悲?待得幽州事了,你我自有相见之时。”
话虽豪迈,唇齿之间却愈添苦涩之意。
天倾之下,偌大的靖边侯府也是泥菩萨过江一般,自身难保,实为九死一生之局。哪怕侥幸占得一线生机,想要闯到通天云路两千阶又谈何容易?
强如索命无常崔世雄,也不过云路三百余阶罢了。
哀意如水般散开,身侧女子那月白袍角,于山风中翻飞如蝶,似欲随时乘风而去一般。
青辉遮面,却如何也遮不住,那暗淌心间的浓浓情愫。
哎——
一声幽幽的叹息,打碎了漫天青光铺就的缠绵愁怀,散落一地怅然。
“果然瞒不住无悲哥哥!”
韩露晨榴齿轻启,螓首微昂,定定的望着云无悲,久久不再言语。那似水般的柔情,恍惚间竟沉重如若山岳,忧伤泛滥成河。
“无悲哥哥可知,倘若你我此地相别,再见却要在数十年之后了。或许.。。”
酝酿了满腔的话语,终是止于喉间,不忍诉出。
心若断弦,云无悲蓦然一痛,“或许再无相会之期是么?未曾想,露晨竟是对无悲如此没有信心呢。”
巽宫前殿百兽朝贡玉斗之前,又是一泓青色华光掠过,裹住百余人,隐与华光之中。天际,三位听云金丹凌空踏虚,仙袂飞荡。
韩露晨踌躇半晌,死死拽着云无悲双手,不肯放开。幽幽得叹道:“若无悲哥哥愿意,露晨可不归听云,长相厮守,伴于无悲哥哥左右,哪怕是末路绝境。”
“傻丫头,莫非连族中众多亲长也不管不顾了么?去罢!”
云无悲苦涩一笑,指尖轻点在韩露晨琼鼻之上。
胸中,无数侵染在岁月之中的斑驳记忆,恍若一季花开,又复败落,最终化成了一声怅然的喟叹。
天际。
苍鹭真人莫名的笑意微展,满面深意。
就在那声满是痛决、无奈、楚苦的喟叹落地之时,绛紫色云袍翻卷,延展百余丈。袅袅青光自袖间洒下,缤纷落地化成一片青色云鸿,降于韩露晨玉足之下。
“既是尘缘了结,可随师伯回宗,红尘种种终是泪,能得解脱亦是缘呐!”
青霞飞彩,托起韩露晨纤弱身姿,缓缓升起,飞离地面。
两双紧握的手,缓缓放开,只余指尖的片刻温存残留。
韩露晨蓦然心痛,身形愈发高远,深情俯视云无悲,葱指蓦然微点在胸口,气吐幽兰。
“独酌相思,遥寄于珞。在天共翅,入地连理。此情,露晨绝不相忘,露晨在听云丛涛处等你,哪怕是千年万年。”
霞光倒卷而回,高悬千尺之外,那一抹倩影,终究是缓缓消失于巽宫殿宇楼阁之间。
.....。。
两个时辰之后。
赤岩山巽宫前殿,喧嚣之声无踪,偌大的青石广场只余云楚两府三十余人。
苍鹭真人临空探指,遥遥点在清池之上。
须臾,各色霞光恍若时光倒转,几个呼吸便纷纷收拢于袖间。巽宫殿宇群落之上,密布的盈盈青光片刻之后,纷纷熄灭归于沉寂。
空中百余达到进入听云门墙的庆修,在各异的目光中被苍鹭金丹法力卷于天际,缓缓飞离。
苍鹭真人不远处。
玄阳真人立于清白玉盘之上,眸中似有不忍之色,良久,扬声笑道。
“小兄弟既有闯那通天云路两千阶的雄心,其志可嘉、可畏!不过,切莫忘了玄清师兄那三诺之约。如此,玄阳于我听云宗内敬候佳音,期有再会之时!”
云无悲上前数步,躬身深施一礼。
再抬头时,那清白玉盘已化作一道青虹,直飞冥冥。不远处,连天黑雾之中,两口巨型棺椁亦是消失无踪,余留一泓青光浮动于虚空,向着三十余人所站之处,徐徐降下。
举目四望,茫茫赤岩山巽宫,再度清冷沉寂下来,满山走兽啼吼、四合虫鸣绵绵,云无悲暗叹一声,悲从心来,不禁昂首一笑,涩声吟道。
“百转情肠归复去,话凄怆,自彷徨。夜色微寒,云月染宫堂。再顾望,山水万重道阻长,去亦伤,留也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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