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天龟庄。
我坐着马扎倚在奶奶家的院墙边,抽着烟提神。爷爷的丧事折腾了一天,如今尸首已经入殓,就停在院子当中,明晚就要抬到坟里。等天亮了又要开始忙活,刚刚睡了三个小时,可是来帮忙的人一直闹哄哄的,刚刚才走干净,也就没怎么睡踏实。
我一直有偏头痛的毛病,过去上高中的时候总是犯,上大学以后学业轻松,才有所缓解。可这一天忙东忙西,刚刚起床后后浑身酸痛,头也跟着疼起来,像是缝纫机在脑袋上不停的耕耘,针扎的难受。
村口几家传来犬吠,连奶奶家看门护院的老黄狗也叫起来,我踩灭烟头,揉着太阳穴站起来扒着院墙向外看,有一辆闪着大灯的车正缓缓驶来,离近了一看,是一辆上着南京牌照的银灰色帕萨特。车刚停在院门口,远处的狗便都禁了声,唯独只剩下大黄嚎个不停。
“妈的,你给老子闭嘴。”来帮忙的一个叫黑二的表叔撩着门帘出来,狠踹了它两脚。
“行了,别闹黑二,来客了。”叶村长从正屋中叼着烟走到院子里,“这么早来的,大概是老头的那个兄弟吧。”
我老爹跟着走到灵堂旁,把烟头扔到地上,道:“大概是了,我那二叔今年也得有七十多了,这么快赶来,也真难为了他。”
几个帮哭的村妇跟着哭了一天,现在又打着哈欠走到院子里,准备开始工作。叶村长的老婆撩开南屋的门帘向外望了望,又返了回去。
车刚停稳,在驾驶室里出来个约莫五十岁的中年妇女,从后排搀出一个矮胖的老头,我爸和叶村长忙迎了上去。
“二叔,何必呢,这么大老远的,您老身体也不好。”我爸赶忙去扶他。
那叔公摆了摆手,说:“哪能不来呢,我这把老骨头怕个球,要来送送我老哥啊。我老嫂子呢?”
“我妈这风湿病又犯了,在屋里歇着呢。”
“老嫂子是得先顾着身子,我先来看看我老哥啊。”
中年妇女扶着他跪倒灵前,叔公便嚎哭起来。我爸顺势跪下,几个来帮忙的村妇也跪在后面抑扬顿挫的哭和着。
今天一天都在看着这个场面,现在更是嚎的我头疼,看没人让我一块跪下哭,就顺着墙边溜了出去。
天龟庄地方不大,也就一百多户人家,在地图上形状像只王八,正好压在河北和天津的分界线上,若仔细论起来,天龟庄大部分还是在河北境内,只有王八头探在天津里,可却算在了天津境内,村里人的口音也更与天津话相似些,虽说这些年村民家的光景靠着农家乐都好了些,不少人家都盖起了二层小楼,可依然只有土路,也只有村口的一盏路灯。在晚上可说是漆黑一片。虽然已经将近四点半,说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确实是什么也看不真切,我顺着去村口的土路慢慢走着,想等到什么时候哭丧结束再回去。
昨天下了场大雨,现在天气格外的好,凉风拍了拍脸,头脑感觉清醒了不少,针扎的痛感有所缓解了。我伸了个懒腰,守灵的困乏也不那么难受了。我随着性子慢慢走着,不一会就出了村子,已经能看见前面不远处的小树林,这两年一直住在城市里很少回来,都没怎么享受过着农村的清新空气。
爷爷的去世让我这一天见到了一辈子都没见过的亲戚,没想到连从不联系的焦家本家,主事的二叔公也来了。琢磨着一会儿回去,还得好好表现一下,好歹我也是个长房长孙。我活动了一下脖子,前后左右的转了转,估摸着叔公应该已经哭完,正在和奶奶表达哀思,就准备回去。
这时却隐隐约约觉得不大自在,好像是刚才做头部运动时晃眼间看到了什么,也说不上到底看到了啥,就是心里有点发毛,我望向四周,虽然黑黢黢的,但我的视力很好,倒能看得清,也没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深吸了口气,又向前走了两步,还是觉得不舒服,就干脆停在原地,四周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
恩?这可是在农村啊,晚上怎么可能连蝉声都没有,我凝神静听,似乎身后有一点微弱的声音。
这是风声吗,我仔细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这声音很微弱,让我一直没怎么注意,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的?在走出村子的时候?现在仔细听着,怎么,倒像是呼吸呢?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转过头去,正和一双冒着幽幽蓝光的眼睛四目相对。
我一惊,汗毛都竖起来了,向后一趔趄差点摔倒,刚想遵从本能大叫出来,但这东西离我只有十步的距离,吓得我不敢再动弹。
卧槽,得冷静啊。那两道蓝光高度刚到我膝盖,身形看起来像是只动物,猫?可哪有这么大的猫,难道是,狐狸?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我两腿发软,真想跪下求饶,我没干过什么虐待动物的事,大爷放过我吧。
可我要是跪下了,那东西真的扑过来,我只有等死的份了。冷静,要冷静。
此神咒经,乃有三十六天魔王,有七万亿小王,名字在经上。若道士转此经之处,三十六天魔王,句盆子等七十二小王,悉来伏耳。
我一边瞪着它,和它对视,做出一副老子也不好惹的样子,一边手慢慢的摸向挂在颈间的护身符,把爷爷教给我的所有咒法都小声的背出来,可那东西就是不动。
是以有人能分末劫,受此神咒经家中供养者,一切恶鬼不得妄来。何以故?此一切大魔王遣力士来守此经,天人、玉女、仙人百亿万人亦来守护,不得有鬼兵敢妄来前后也。然后呢?然后是什么来着?
要不我背滕王阁序吧,古人的东西说不定都管点用。可是如果真是狐狸呢,说不定就是一只野狐狸而已。不对,我死死地瞪着它,它也同样凝视着我,似笑非笑,这不是动物该有的神态。我有种说不上的感觉,这东西绝对不怀好意。
它微微向前走了两步,我这才意识到我有几分钟没有出声了。
它向前试探,我挪着脚向后退。
我该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想起来了!“自今转经之处,若有恶鬼凶神?敢复施恶意,来向此生人及法师之人者。鬼王等及大魔王八亿万王,自誓受三斩,头破作三万分矣。魔王曰:自今以去,若有道士治病转经、经行作福者,当令所為如意,万愿从心,无图不果。一旦违誓,弟子句民等,身受罪万斩矣。”
它好像触电一般,缩回了脚,继续与我对视。
成功了?咒难道起效了?
一阵怪风刮过,那东西歪了歪头,发出一声像女孩一般的笑声,朝相反方向奔去了。我两脚一软,坐在了地上,忽然听到奶奶家院中传来一声惨叫,我心说不好,那东西是往那方向去的,忙挣扎的站起来,刚跑到院门口,看到因风湿病连行走都困难的奶奶,站在灵堂前,直直的看着前方,老爹叶村长他们站在靠院门的位置,满脸惊愕,几个村妇哭天抢地的向院子外跑,直叫着:“闹鬼啦!诈尸啦!”灵堂中,二叔公趴在灵前,一动不动,盖着爷爷尸体的白布正在不自然的抽动,棺材也是抖个不停,怪风劲起,尸体和着劲风发出诡异的声音。手机用户看茶斋异谭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3739.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