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长时间没做过保养了?”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这样向老板抱怨了。
“锻炼你车技的时候到了。”白木带着耳机倚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把这车开好,你就可以去秋名山漂移了。”
“我说老板,你在那耳机上烧的钱就不下五位数,四轮驱动和你的爱好比起来挺便宜的。”我从后视镜瞟向白木。
在茶斋工作了一个月,没接什么大单子,百无聊赖中我渐渐了解了茶斋的一些诡异之处。白木爱耳机如命,房间里有一面玻璃书柜里都是耳机,每一个都能抵我一个月的工资,这么好的机子,他却不是拿来听什么高雅古典乐的,而是整天听一些暗黑重金属。有一回他死乞白赖拉上我去听,可我只能感受到歌手没把痰吐干净的痛苦。
“唉,和你说实话。”白木小心翼翼的摘下耳机,放进特制的套子里,“我不是不会开车吗,总不能让十步开着车去做保养吧。”
这就是我观察出的第二件诡异的事,看上去,白木是方十步的监护人,但事实上方十步在全权照顾白木的生活。从洗衣做饭,到处理工作,白木像是幼儿园中小朋友,被细心呵护着。
“那这就是我的活了。”我叹息道,“我这礼拜就把这事办了。”
“那拜托你了。”白木笑道,“该拐了。”
“恩?这边?你不早说,来不及了。”
“不是,下个路口....对,左拐。”
我把破车开进了一条小街,两边的杨树已经遮天,枝叶相连,刚好为路人遮挡了刺眼的阳光。我耐心的等完了红灯,左拐到了市医院,我减慢车速继续又开了一段,驶过了无数的花店和寿衣店,可白木还是没发话,我以为可能还远,就略微提高了车速。
“停车,到了。”
我猛踩下刹车,勉强靠边停下。
“注意舒适度,太不专业了。”白木责怪道。
“明明是你这个指路的太不专业。”我回敬道。
他没再回嘴,把珍贵的耳机塞进斜挎包里下了车,我锁好车门,跟了上去。在一堆花店和寿材店中,有一家看上去年头长一些的小门脸----萧氏药铺。虽说茶斋的生意就是个掩饰,但细水长流,还是有一些老客户愿意光顾,给我们些买菜的钱,这些顾客一般要的不是寻常的秋茶春茶,而是药茶。白木常年就在这里进货,那些稀奇古怪粉末药丸,也出自这家店。
白木敲了敲门,轻声笑道:“打扰了。”
“你迟到了,进。”
得到允许,白木才进店。我第一来,颇为好奇跟上去,一股舒服的药香扑面而来,我环顾四周,这家药铺还不及茶斋一半大,光线的昏暗程度倒是可以匹敌。本就狭小不堪的屋子,因为四面墙上都是中医盛药的柜子变得更是拥挤。
“这就是那个新人?”我猜她就是店长。
我就知道,白木的合作伙伴绝对是像他一样奇怪的人。眼前的药铺店长不到三十岁,有点死鱼眼,在大眼镜下的脸颊上点缀着些许雀斑,她露着的地方布满红色的纹身,有些竟像符纸上的图案。她大卷的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挑染的黑中有白。
“您好,我是焦明。”我客气的说,尽量不去看她脖子上的纹身。
那个女人审视的看了我一眼,道:“挺精神的,怎么找了这么个工作。”
“这.....一言难尽了。”我不好意思的说。
“萧鸾,你那个定位用的糊糊快用完了,催吐药丸也再给我来几颗,还有,咱又有了一个新顾客,银杏叶什么的我得多进点。”白木随意的瘫在了一张半旧的藤椅上。
“啧,你们怎么用的这么费。”萧鸾皱了皱眉,“我得给你们加价了。”
“别呀,我可是你的大主顾,你该给我打折才对。”白木笑道。
“去你妈的,你还算我的大主顾,要靠你挣钱,我早就关门歇业了。”萧鸾往门外望了望,“方十步呢,怎么没来。”
“她在家大扫除呢,不愿意出来。”白木舒服的往下滑了一下。
“你这么喜新厌旧,小心小妮子伤心。”萧鸾道。
“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养小狗。”白木低了低头。
萧鸾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转头看向我:“单子呢?”
“单子?哦在......这。”我赶忙把采购单从口袋里掏出来递过去。萧鸾浏览了一遍,又不满的啧了一声,迈过摇摇欲坠的中药盒子,开始翻箱倒柜。
“你难道不知道十步的脾气吗。”萧鸾拿着中医的那个好玩的小秤在量一堆草叶子。
“什么?”白木抬了抬眼。
“她难道很喜欢这个新小子?”萧鸾回头,抬着眼眉看着他。
“没有。”我无奈的脱口而出。他们两个同时望向我。我说的是实话,方十步基本就是当我这个人不存在,不搭理我,也不听我说话,所以每天她给我做午饭,让我很是感激。
“所以.....我安排了娱乐活动,让他们增进一下感情。”白木慢条斯理的说,“你还记得我刚把星期三捡回来的时候吗,十步整天和我说,那只猫要是再进她房间,我们晚上就喝猫肉汤。你看现在,她都抱着那只老猫睡觉。”
“那真是太好了,你说的我好安心啊。”我挖苦道,“不知道你们哪天晚上就要喝到我的汤了。”
“这你放心,”萧鸾迅速的包成了一个纸包,“十步暂时不会要你的命。”
“希望如此。”我有气无力的坐到高脚凳上。
萧鸾笑着包好了下一包药,“我看看,接下来是.....白术.....山药....白木,你要这些干什么?”
“有一个老客户,最近喝酒太多,落下了胃病,总吐,他想要些养胃的药茶。”白木道。
“真是越来越不懂现在的人,”萧鸾搬过一个小矮凳,到背对我们的柜子顶层找寻药材,“喝酒成瘾。你知道吗,就在前面的市医院,前些日子出了件怪事,就是关于酒鬼的.......姓白的,你要是敢在我店里抽烟,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木立刻把烟送回烟盒,塞进包里。“愿闻其详。”
“竹茹,找到了.....就是前两天的事。市医院每天过了午夜就挤满了醉鬼,要不是酒精中毒,就是酒后驾车,那天晚上,据说是有个人酒喝多了,直接就昏在了饭桌上。”萧鸾示意我把那个小秤给她,我赶忙递过去,“听那些医生护士闲聊,说是个大胖子,不到五十的样子,胖的就像个会喘气的火腿。送到医院的时候,脸都已经发紫了。来以后就开始狂吐,又被自己的呕吐物塞住,差点窒息,医生给他做抢救,刚缓上一口气,就又开始吐,吐到胃液都快出来的时候,他吐出了一条虫子。”
“他吐出了一个,什么?”我感觉早晨吃的煎饼果子在胃里翻腾。
“虫子。”萧鸾包好了第六个纸包,“像一条大号的毛毛虫,只不过是黄色的。当班的那个女护士绘声绘色的描述了那只大肉虫子,从人群中飞快消失的场面。”
“你又去医院食堂蹭饭了?”白木揶揄道。
萧鸾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我是交了钱的人。你还想不想听?”
“想想想,大姐,继续。”白木笑道。
“他们说那虫子移动极快,好几个护士拿夹子钳子,想捉住看看是个什么,可那虫子从好几个人的脚下灵活的穿过,跑出了急救室,到现在都没找到。”萧鸾道。
“难不成是某种寄生虫?”我皱眉道,我记得原来看探索频道,提到非洲地区有些巨大的寄生虫,潜伏在人的身体里。
“不是,只怕是一只酒虫。”白木懒懒的说道。
“酒虫?”我问,萧鸾也抬起了头。
“喜欢喝酒的人胃里会日久天长长成的小妖,躲在人的身体里喝酒,没酒的时候就喝水。聊斋里也写过,说是一种吉物,现实中没故事里那么神。”
“吸收人的养分,那岂不是对人有害?”我问。
“一般不会有,这种妖怪要的养分少,对人来说基本是无关痛痒,但是长得太大的话,就对胃产生负担,用药吐出来就没事了,和寄生虫差不多。”白木解释道。
“那你要不要帮医院去把那只跑掉的虫子抓到?”萧鸾打趣道。
“我又不是做慈善的,人家不花钱请我,我可不愿意去。医院顶多是损失几瓶酒精和双氧水,据你所说这虫子个头也不算太大,喝多了就会被撑死,不碍事。”白木说。
萧鸾露出了微笑,脸上的雀斑绷得发亮:“你这个奸商,要是不学会安抚员工招揽客户,早晚会破产的。”
“托您吉言,希望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白木从藤椅上起身,“焦明,拿东西走人。”
“等一下。”萧鸾道,“焦明,对吧?你是想长干,还是玩玩。”
玩?“我当然是想长干了。”我道,脑子里还在想着那快速爬过人群的虫子,好多毛茸茸的脚,也许还有獠牙----。
“那你等一下。”萧鸾说着,起身打开柜子。”
“我们赶时间,要不焦明的娱乐活动该来不及了。”
去你大爷的娱乐活动,我想到方十步看我的鄙夷神情,立刻把那只恶心的虫子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耽误你多久。喏,这个,你拿着。”萧鸾走过来把一个东西塞进了我的手里。
“这是?”我张开手心,看到一个像速效救心丸的小瓶子。
“他们都有,如果你想入行,也应该有一个。”萧鸾微笑道,“关键时候说不定就能救你的命。”手机用户看茶斋异谭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3739.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