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海居 > 其他小说 > 我有一条野狗,母狗和我 > 开往监狱的列车
    当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从火车的卧铺滚落到冰凉的地上。这趟列车的终点是一座监狱的海岛,而我的终点是在这个海岛上,在这所监狱里的无期徒刑。车厢的角落里,有一块红色油漆勾勒的阴森。惊醒的冷汗还没干,封死的窗户的缝里渗出的冷风,害我打了个冷颤。那红色油漆的阴森,让我想起我那不见天日的卧室墙角。不同的是,那红色不是油漆,而是我画板夹里仅剩的红色颜料,以及,嗯~生父的血。

    你们见过鸢尾花吗?我见过两次,我墙角上的则是我凭借前两次的记忆兴致盎然地创作的。第一次,那年我三岁,生父和一个貌似我母亲的女人陪着我看过。第二次,在那个貌似我母亲的女人的腹部上开出的最鲜艳的一朵。之后,那个貌似我母亲的女人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她的骨灰便是洒在了我将要去的那座海岛的海面上。自首之前,我动用我最后所有的关系,和所有的积蓄,拜托把我安排在一间靠近海边,有着窗户的牢房里。我想,到了晚上,便能听到母亲的浅唱,是海风的低诉,是海鸥的悲鸣,是潮起潮落的窸窣。

    火车急行,很大的声响。可我依然能听见在这巨大声响下隐约的野狗的吠声,后背冰凉的汗也已经干了,阴森的感觉消散。吠声中,我露出一丝黠笑。想起,我的一条野狗母狗,哈哈,还有我。

    故事的开头和结局都在吠声中开幕和谢别。我有一条野狗,母狗还有我。不停地重复着,逐渐的扯开了嗓子。呵呵,最后引来了狱警敲着铁皮门的咒骂,大半夜的,发你麻痹的什么疯。哈哈,我发疯了,是因为我害怕了,可嘴里还是不停地絮叨着,我有一条野狗,母狗还有我。嘴角依旧扭曲着挂着黠笑,眼睛却渐渐模糊不清。我跪在地上,头深深的埋伏在双腿上,在那块红色油漆的面前。头抵着铁皮车厢,笑着,哭着,咒骂着,红色油漆的阴森,铁皮车厢的冰凉,头皮开始发麻,后背上的冷汗肆意的吞噬着我可怜的勇气。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毕竟,我有一条野狗,母狗和我啊,哈哈。黎明前的夜空里,是火车的轰隆声,是隐约的犬吠声,还有我或嘶哄,或唏嘘的独白。

    从车窗的缝隙里渗透进来的风似乎渐渐静了下来。我起了个身,坐在那块红色油漆的旁边,正好躲在了车窗下面。风是静了,犬吠声却清楚许多,那声调,就如同门外汉对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一般,或委婉,或惊异的音调的起伏。是安眠曲和《咒怨》背景乐的合流。风是静了,我是醒了,骨灰是洒了,生父是死了,黑夜是过去了,天亮了,该我去死了。每天有阳光的早晨的醒来,总是会想起能记得一辈子的物理常识,看,丁达尔效应。那是多么的美妙,就像雨天企盼自己能触摸到彩虹般的兴奋。然而,幸运的是,早晨并不是遥不可及,可是自从一连串的死亡笼罩我的周围,而这一切的经过,都与我息息相关。我便害怕着给人温暖,积极向上的日光。死亡笼罩的我,似乎能够感觉到川端康成的世界,一个被称为“参加葬礼的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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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数作家都喜欢把死亡当做故事的终结,而川端康成却把死亡当做故事的起点来写。当我在外面的一切都结束时,死亡与无期徒刑,却并没有被我看成生命的结局,故事的终点。而是我在另一个世界的起点,一个冲向艺术殿堂的疯子的起点。想到这儿,骨子里油然而生的激情,一种醉入红色油漆的激情,一种那晚看到生父不止的血喷射在墙角的激情,一种创作这世间最妖艳的鸢尾花的激情。我私下寻找,看能不能有可以肆意挥洒的“画笔与颜料”。已经被激情冲昏头脑的我,大笑着咬破自己的五个手指,在即将告别的火车上点燃不断溢出的灵感。

    凌晨四点钟,想起鸢尾花未眠,又想起了那个女人。她是多么的可悲,他是多么的可怜,我是多么的可爱。我会记得,我到过的地方,都有一朵绽开的花。当我死去,当我重生,都有一朵花。

    随着火车的一声长鸣,我知道,我到了,我生命最后的站点。这个车站是海岛外的最后一个交通枢纽站。意味着,我登上驶向海岛的那艘船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所以,这时候,你会看到,四下开阔的海边有一个孤独的车站,一条孤独的铁轨,一个孤独的码头,和一群狱警押解的孤独的我。手指不断止血,不断咬破的我,只能拖着绵软无力的双臂,孤独的走向码头。血已干,结成了痂。

    码头上只有定期送补给的船只,三五只船固定在岸边的水泥柱上。船的周身是水浪冲击过的磨痕,没有建筑的海边,风总是不规律地来势汹汹。还没来得及再多看两眼,就被狱警押着我的肩膀,摁住我的头,塞进了船舱。海风突然兴起,不过还能听见从火车上给我铐上手铐的那个狱警的咒骂,这疯子,一手的血,害得我手上都被弄脏了。他长得清秀,是个没工作几年的新人,脸上还带着傲气,骨子里却充满着鄙视。不过,他这话说的,我倒也明白,他为何被分配到这儿来了。

    船舱里,我被他们摁着头,我硬生生的把头抵在窗户的玻璃上,看着船侧的水花,放佛看到了那个女人的骨灰。我笑了,孤独的笑了。笑得阴沉,笑的鬼魅,笑的扭曲。

    至于,这所监狱,我早已经来了几次。记得有一次过来,是为了科研调查。有一位老朋友在狱中打电话给我。那是他被医生诊断出肺癌晚期,并且时日无多的破例的一次通话,当然他足够的实力是对此有所帮助的。我挎着公文包,手里是一本笔记,有一只钢笔,一只录音笔夹在中间的厚厚的笔记。这本笔记里,记录了太多的死亡。

    那几日,我们谈过很多内容。但我记得最清楚的一句便是我问他的,你后悔吗?后悔?我不后悔。他惊讶于我的问题,仿佛我问的是一个多么愚昧不堪的问题。我不理解,他的惊讶,也不理解他的不后悔。当时我觉得他是个疯子,是个艺术家。如果说,面对死亡是一种艺术,那么他在死亡之前的最后几天,在死亡之前与我待在一起的最后几天,便是我作为一个初生牛犊的求学。人,往往在临死前的感悟和话语,通常都能惊醒世人。现如今,此时此刻,我想我可以理解他了。当初的不理解,现在的理解,看上去都没什么不对,一切都理所当然。人的一生,不应该都是这样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善恶,自有阴阳生死。

    这座海上的监狱,似乎早已经被人们淡忘,里面的犯人,里面的狱警,里面的一切。我的这位老朋友倒是活的开,他的后事是狱中的一位说得上话的老狱警照应的。当时我跟他交谈的那几天,老狱警经常过来看看,带着自己工资买的茶叶。前前后后的,来了几次,我已然也是熟识。

    因为手上的伤,第一天到的我,被扔在了自己的单间。并没有医生。窗户朝南的,开着,海风吹在脸上倒有些生疏了。抿了抿干裂的唇,舌头都能感到海风中夹带的丝丝咸味。莫名地感觉手上早已结痂的伤口竟有些疼痛感。手机用户看我有一条野狗,母狗和我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386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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