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脚下，姚是大族。
正月刚过，姚家开始杀鸡宰猪，祭祖朝拜，上供天堂，下敬后土，以期来年之丰裕。
姚家年轻一代以姚泽为首，乃是这一代中最为出彩的人物。黄山脚下多山川，道路崎岖难行，土地资源贫乏。黄山之人若想富贵，便是只能读书经商，千百年来无不如是，久而久之竟形成了一种“贾而好儒，贾儒结合”的独特文化。从徽州走出的商人便是名满天下徽商，有“无徽不成镇，无徽不成商”的美誉。
姚泽便是近一代中徽商的代表人物，今年回家过年，姚泽为家乡修了一条路。过了采茶季之后姚泽又要离家了。
今日是祭祖的大好日子，姚泽吃过当头（午饭）便提了两壶酒上了山。
姚泽去的不是黄山，而是村子的山，以村子为名的山。此山为乡里人家的山头，专用于埋葬乡里人去世的地方。山上还有义庄，只是在这小地方，义庄也就是让过路人休息的地方，倒不会真的就放置尸体在里面。
姚泽上去是为了看人，看两个人。
他们住在义庄里。村中人也知道义庄里住着人，所以不会将买好的棺材放进去，偌大的房子便只有两个外来人住着。
他要找的是一老一少，老的看不出多少岁，但姚泽从小时候便看到过他，那时的他已经满脸皱纹了，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听母亲说那老疯子竟还未去世，想来也有六七十岁的高寿了。少的小时候他以前抱过，才满月大，如今应该有十五六岁了。
这一老一少都很传奇，至少在姚泽眼中是这样的。
老的疯疯癫癫的，说话十分清楚，但是总以天下第一，武功冠绝无双自称。小时候傻，坐在山上听老爷子胡说还以为是真的，结果出了门才知道，这老爷子根本就是吹牛呢。
少的更是夸张，前几日归来见到他时，小伙子十分兴奋的说，在他八岁的时候打赢了师傅，师傅已经将天下第一的名头让给自己了，如今倚然是一副天下第一的口吻了。
想想姚泽不禁笑了，虽然这一老一少疯的疯，天真的天真。可是却是伴随着他走过童年的伙伴，于情于理都该上去拜访一下。
来到义庄之后，姚泽推开大门，老人家坐于堂前，眼睛瞪视前方，似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态势，见了姚泽进来也不说话，自顾自坐在那里继续看天。
姚泽早已习惯，将一坛酒放在桌上，故意弄出一声响，才将老人家的心神收回来。只见老人家‘吧唧吧唧’着嘴，颇为可惜道：“差一点就能够瞪死它了。”
姚泽转头一看，正巧一只鹌鹑飞起，不禁无语。转回头，那老人家早已将酒坛打开，‘咕噜咕噜’的灌着。那豪迈模样看的姚泽一阵心惊，这老人家可都有六七十岁了，这么猛地喝酒可不要喝出毛病来。
上手去夺酒，却被老人家拍下。
这老头看着老朽，可是身手一点也不慢，姚泽虽算不得江湖中人，可是一身武艺还是有的，可在老头手下竟然和小孩子游戏一般被耍的团团转。又回想起当年的事情，姚泽面上忍不住一笑，手下的动作也慢了。
看看那老爷子，身子骨还是那般的利索，那模样虽是白发飘飘可是却气色十足，比起年轻人还有精神，想来还有十年好活。
“你小子跑来干嘛？”大口喝下酒之后的老爷子意犹未尽的舔舔白须，这才问道。
“小酉去哪了？”姚泽问道。
“去竹林里练剑呢。”老爷子撇撇嘴道。
“我去找他。”姚泽告罪一声之后，向外而去。
……
张酉无字，酉年酉时出生，故得名为酉，张酉父母不知，听老爷子言是在垃圾堆中捡来的，如今已经十六岁了。
姚泽时隔多年再见张酉之时，张酉已然成长为一个好少年了，黝黑的皮肤，立体的五官让张酉看起来虽不如奶油小生那般的好看，但却极为顺眼。均称的身材看上去既不胖也不瘦，只是可惜那身高似是小时候未曾养好，现如今才不过刚刚过了七尺男儿的标准。
张酉三岁习武，拜师老爷子，八岁大成，与师傅对决于义庄之中，酣斗数回合之后，以一招胜出，老爷子脸皮虽厚，自称天下第一。但被自家徒弟盯着半天之后也忍不住憋出一句：“以后你就是天下第一了。”此后张酉每每以天下第一自称，而老爷子则常常一人坐于堂前长吁短叹。
如今的张酉早已青出于蓝，老爷子自是没有什么好教得的，便打发了去后山劈竹子，美名其曰练基础。
老爷子虽疯疯癫癫，可是却对张酉十分严格。
劈竹子并非如同一般人所言那般劈竹子，而是让张酉隔空劈竹子，剑不可触碰到竹子，将那竹子劈下才算成功。可怜张酉十分信任老爷子，从来对其都是深信不疑，这等荒诞之事也做了八年。而由于老爷子说过一招不成功，下一招不能学，是以张酉在基础中的基础上一直练习了八年的时间。而这八年来，除却拔刀之外张酉已经忘记掉所有的招式了。
姚泽在找到张酉的时候，张酉还在对着竹子做无用功。
只见张酉黝黑的脸上，眼珠子异常明亮。双手按于刀柄之上，凝神静气，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那竹子的躯干，似要将其看透。姚泽本欲上前打招呼，却忽然觉得一股强风而来，吹的竹林‘沙沙’乱动。就在此刻，张酉眼神一定，双手骤然使劲带的断刃向上，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只听见空中十分响亮的刺啦一声，断刃发出一道鸣动，又瞬间回到张酉的手中。
张酉满怀希望的走上前，却见那竹子连一丝伤口都没有，又是忍不住一阵泄气。
姚泽揉搓着眼睛上前来，刚刚风吹迷了他的眼，没看见张酉的这一刀。
“小酉。”
“择哥哥，你怎么来这了？”张酉转头一看，耐不住欣喜道。
姚泽含着笑没说话，递给张酉一颗糖，见他喜滋滋的吃下之后，拉着他到义庄里。
老爷子还在抱着酒喝呢，一见张酉回来，便吹胡子瞪眼道：“还没劈开竹子吗？”
张酉低下头，丧气道：“没有。”
老爷子嘴里忍不住的笑，哼唧道：“你还不如我年轻的时候。”他倒是不害臊，一直为自己打输了找借口，这话说的张酉是靠着年轻力壮才打赢他的，却也不想想当年的张酉才不过八岁，身体那会有老爷子那般的强壮。
张酉不知其中蹊跷，只觉得自己辜负了老爷子口中的期望，神情也变得蔫蔫起来。
姚泽哭笑不得，这老头子还真是混，欺负小孩子也就罢了，一骗骗了八年多，自个还在这装大头起来了。莫说是张酉这般未修功法的孩子，便是修习了武道数十年的高手能够隔空劈开竹子的也少之又少，这明显是在骗他的嘛。
“对了，泽哥哥你来找我干嘛？”张酉问道。
“听说当今圣上要举办天下第一武道会，诚邀天下年轻才俊共赴玉京。怎么样啊？天下第一，有没有兴趣去那个名头来。”姚泽打趣道。
张酉不知是姚泽的打趣，反倒兴致勃勃的大叫一声：“好，我就让大家看看我天下第一的厉害。”
姚泽含笑不语，以他的眼光自然知道张酉没有那个实力，天下第一也不过是这一老一少臆想出来的，但他的目的却是是在将张酉带出去，窝在山村中注定没有前途，不如随自己出去游历一番，到时候是步入江湖或是经商都可以。
“可是我的刀法还没修炼完成。”张酉垂头丧气道。
“没关系，边走边练嘛，还有……”
“你是说，在玉京？”一旁的老爷子忽然打断了姚泽的话，一张老脸喝的通红，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却盯住姚泽。
姚泽看到这眼神，竟是不敢与其直视，只能下意识的点点头。
“去，小酉明天就启程，去玉京。”得到姚泽的回答之后，老爷子大手一挥道。
“真的。”二人同时大叫起来。
“嗯，去拿冠军，重现我当年的辉煌。让……嗯……孽圣？对，孽圣！嘻嘻。重现江湖。哈哈哈哈。”老爷子疯疯癫癫的抱着一坛上了楼。
“哇，原来我们这一门叫孽圣啊，好厉害的名字啊。”张酉犹自惊叹自己师傅竟然有如此霸气的名字。
便是此刻姚泽也对张酉的天真有些头疼了，这名字分明就是那老头刚刚想出来的，你还真当真了。
次日清晨，姚泽要赶第一趟船的生意，张酉也早早的收拾好包裹在新安江畔等他。
少年郎眼眶红红的，想来也是离开家乡不舍，姚泽便在一旁安慰他。
“咦，小酉，你就带这么点东西啊。”姚泽看张酉的包裹东西不多，除却一些衣物还有一把被斩断的剑给张酉当刀用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我还有钱和师傅的信。”张酉献宝似的掏出二两银子和一封信笑道。
姚泽对张酉的二两银子不感兴趣，反倒是那封信十分感兴趣，不禁问道：“你师傅写给谁的。”
“我媳妇的。”张酉自顾自的摆弄着刀回道。
“什么？”姚泽差点栽倒在地，震惊的看着张酉问道：“你什么时候成亲的。”仔细想想张酉这年纪也确实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姚泽才不过比他大五岁，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我没成亲啊。”张酉一脸茫然，见姚泽指了指信才恍然大悟道：“师傅说这封信是交给他女儿的，他把他女儿许配给我了。”
“他女儿？”姚泽一脸震惊，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老爷子那老态龙钟的模样，又联想起五十多岁大妈模样的女人，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小酉啊，你有没有想过你师傅在逗你玩呢。”姚泽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说了这句话。
却不想把张酉给激怒了，只见他撅着嘴，不满的瞪住姚泽，口中不断的嘟囔：“不许说我师傅坏话。”手机用户看孽圣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4245.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