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缘客栈是一间给鬼住的客栈,里面应该有让无数活人害怕到不敢睡觉的恶鬼,那我害怕什么?我怕这客栈内空荡荡,连只鬼也没有,因为我是这间客栈的老板娘。
客栈空了,除了我身边的黑猫,再也没有谁会发生一丁点儿的声音。
袁望走了,带走了闵娘,只留下一封信。
“看到这封信,你可能不会高兴,本来,想跟你道个别的,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做。你相信吗?三十多年来,我最开心的就是这段时间,遇见你以前的每一天,我都有着此生仿佛不可能完成的目标,不敢松懈,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不怕你笑话,甚至连一个可以喜欢的人都没有。
对于我来说,喜欢一个人又怎么样?明知道陪不了她多久,怎么忍心让她守寡。我想,我师傅,我师傅的师傅,他们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们都是孤儿,在这世间无牵无挂,才能死得潇洒。
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但要请你答应我,不要对答应我而没做到这件事耿耿于怀,因为这是命运,非你所能改变的事情。
这一点,我的师门早有打算,否则也不会遗寿到我这一代,你是不是也好奇,我身上四百年的寿命有什么用?
我知道你猜了很久,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四百年的阳寿能换到闵娘的重生,知道了吗?傻瓜老板娘,平时一副精明的样子,其实真的很笨。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带走闵娘了吧?这是我师门欠她的,该我们去还,所以你不用伤心难过,当然,你会伤心是我猜的,一个对恶鬼都不依不舍的软心肠,一定不会对我这个大活人无动于衷吧。
正因为如此,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我的徒弟只有三岁,你是知道的,能帮我照顾他吗?不用你担心他的学习,他很聪明,你只需要像养只小猫一样的把他养大就行。
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无亲无故,这个世间,我不知道除了你,谁还可靠。
我死以后,他再也没有越人墓的负担,可以让他成长得快乐些,但总归他是我师门一脉,也别让他太懒,他长大以后,可以做他想做的一切,但千万不能让他做个骗人的假道士!要做就要做牛气冲天的大道士!师门不再欠债,他有资格抬起头来做人。
最后,我还有一个想法,就当是奢望吧,希望死后能再去你的客栈住一阵子,你会等我吗?”
“不会。”只留下写了地址的卡片,信被我撕碎得拼凑不起来,眼泪从心上涌出眼眶。
回到二楼,看了看,几乎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行礼,我要走,去找他,去他的阴缘客栈,去他的老板娘!
什么都不给我,却不停的带走对我来说重要的一切!
黑猫在我旁边摇着尾巴,我该带上它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得先把它嘴里叼着的黑纸片取下来。
“心在何处,人在何处,当家何处,客栈何处。”
就写了这十六个字,神秘人想说什么?管他想说什么!
双脚迈出阴缘客栈,阳光照射在脸上,有些发烫,微风里好像带来了久违的野花香。
“我们走,小黑。”我笑着回头召唤‘小随从’。
不经意的这一瞥,整个人都惊呆了。
刚才还好好的客栈,眨眼的功夫,破败得摇摇欲坠,风吹过门板,能发出噶几的声音,像年久失修的古建筑,门前的白灯笼只剩下竹架子在晃,牌匾上阴缘客栈四个字的朱漆褪色到根本看不出写的什么。
“我眼花了?”揉了揉眼睛,还是不好使。
黑猫在我脚边,看着不成形的阴缘客栈,扯直了脖子,长长的喵了一声。
我的手伸向怀里,拿出来一看,只有算盘还旧得发亮。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不管发生了什么,也阻挡不了行程,唯一能有防碍的就是我身上没有半毛钱,以前跟刘老头儿换的钱都花光了。
事后想起来,我可能做了今生最丢脸的事,为了去找他们,我在泥地里滚了几圈儿,在石头上磨破了自己的衣服,伪装成了乞丐,就连黑猫也没逃得过我的摧残,用泥巴把它顺滑的黑毛揪成了一坨一坨,像得病没钱治,毛都掉了不少那种。
又是下跪,又是磕头,从水银河边的村子开始,一直到城里的各大寺庙门前,大街上,小巷中,都出现了我和它不堪的身影。
不知道谢绝了多少要带我俩去救助站的,欺骗了多少善心人,数是数不过来的,能数得了的只有口袋里的钱,二十多天的尊严与人格,换来的是三万多块。
找家几十块的小旅馆,洗完澡换了身批发市场买的廉价衣服,拿着从营业厅领的免费手机,再次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我跟猫,正常得他们已经认不出。
当我站在那个小孩面前的时候,脸上带着史上最亲和的微笑。
“小朋友,你好。”
“你是……。”抱着孩子的中年大妈警惕的看着我,用防人贩子的神色。
我怕她误会,赶紧解释道:“是袁望让我来的,他让我收养这个孩子。”
“你?多大岁数了?住哪里?干什么的?结婚了吗?”大妈的嘴皮子一动,就是四连炮,轰得我头晕目眩。
这个大妈确实有大妈特色,我要是如实回答,只怕她会当我是疯子,只好堆出笑容。
“28,宜兰小区,服装设计,已婚不能生育。”
“哦。”大妈脸上的紧绷松了不少,看样子对我有些同情。“其实啊,袁望让你来,我肯定是放心的,只不过现在的人啊,收养孩子之前是一个样儿,收养后又是另一个样儿,特别是一些人,生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就对收养的孩子不好……”
噼里啪啦,大妈对着我,教育了整整一个多小时。
小孩子倒不认生,模样儿也可爱,随便逗逗,就让我抱,奶声奶气的叫阿姨。
临走,我才想起,还没问孩子的名字。
“对了,大妈,袁望说给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吗?”
“袁大头。”大妈一脸皱纹,笑得灿烂。
我整个人在风中石化了近一分钟……,取的什么鬼名字?!冤大头?
防不胜防这恶作剧一般的名字,简直无法接受,更难受的事,还在后头,没想到带孩子十分的艰难,大妈写在本子上的注意事项多得像佛门的清规,袁望留给孩子的包袱重得像块石头。
实在没勇气这样抱着孩子在大街上东游西荡,索性又在小旅馆开了间房。
孩子吃饱后坐在床上玩儿,黑猫在椅子上卷缩着,我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就在我快睡着的时候,孩子突然叫了一声‘师傅’,让我立马瞪大了眼睛。
“袁袁,你在叫什么?”感觉叫他大名实在有些滑稽,干脆给他取了个小名儿。
孩子脆生生的回答:“师傅。”
“你知道你师傅在哪里?”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我死马当活马医。
果然,袁袁甜甜的一笑,自言自语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我觉得自己快疯了,怎么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三岁的孩子身上,找到孩子就能找到袁望,是个错误的想法。
睡着以后,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袁望和闵娘,他们笑着向我走来,他们是死了,来跟我告别吗?
惊醒后,一额头的汗水,简陋的旅馆房间,孩子在床上睡得香甜,黑猫也闭着眼睛,不太亮的白炽灯,还不如以前客栈门前的白灯笼。
“梦中友人来,醒后在他乡。”仿似这斯文的一句,就能表清我的所有现状。
流了一身的汗,倒觉得有些口渴,伸手便去拿放在床头的矿泉水。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
“警察!查房!”
这情节……,我绝对在电影儿里看过,扫黄来的吧?我是正经人,应该不怕啊,可是,不怕才怪了!
就算我有身份证,这孩子呢?我说得清楚?!到时,他们再问我袁望去哪里了,光想一想,就是一部刑侦剧。
此时,房间里唯一的窗户在向我招手……。手机用户看阴缘客栈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4376.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