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出现的暂时性体力不支完全被昆贡.阿巴斯看在眼里。如果他连这点战术眼光都没有,也就不用混了。
而这也正是昆贡.阿巴斯一直寻求的机会!
人生就如一场豪赌,该押上所有注码的时刻,绝不能犹豫。昆贡.阿巴斯果断地让那达布颜出击。
“冲上去,不计伤亡的冲上去!把那面大汉皇旗给我扯下来踩在脚下!”昆贡.阿巴斯几乎是咆哮着对那达布颜吼道。
半个时辰四千的伤亡,已经快要超过他的心理底线。虽然这之前上去的都是以伤兵加驽马的组合,但那也是他阿巴斯今后与兄长争夺王位继承权的资本啊!就这么无奈的消耗在这小小的北部乡,阿巴斯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依旧痛心不已。
那达布颜身高九尺,生就一副猛男形象。虽然主管的是“圆月弯刀”这种情报部门,但并不代表他不是一员猛将!事实上,那达布颜的武力值可绝对不下于昆贡.阿巴斯之前器重的韩彪。不过因为那达布颜是匈奴人,一直无法在月氏人当中获得在战场上表现的机会罢了。
这也将是那达布颜第一次在正面战场上与汉军交锋,更是他表现自己的唯一机会。昆贡在赌,那达布颜也在赌。
与韩彪不同,那达布颜虽一副猛将外表,但做情报工作的他头脑也绝对不简单。汉军尽管明显露出疲态,密集的箭雨弩风已经不能保证频率,可他依旧没有掉以轻心---昆贡没说,但那达布颜也明白,这次出击,将是这支月氏大军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主力冲锋!那达布颜必须谨慎对待!
月氏第六军团有六万人,看似庞大无比,但实际上能战的只有一万余人!那达布颜的这支骑兵将是尖刀中的尖刀,一旦受挫。月氏将再也兴不起进攻的欲望!他们这支残兵会被彻底打回原形,成为真正的败兵,就此四散也并非不可能。
他们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淄木可以迎着汉军阵列,发动数次甚至数十次冲击的月氏第六军团了!淄木一战已经彻底打垮了月氏第六军团的士气。而今天这一战,是求生之战。往往求生之战都是一时之勇,士气也是一鼓作气的。一旦受挫,事情将再不可为……
正是深知这些,所以那达布颜一上来就摆出了绝对一往无前的阵型---无遮无拦。无任何护翼的直冲阵型。不,从正面来看,他们甚至连阵型都没有,不是锋矢,更不是龟甲,也不是鱼鳞,就是一个硕大的骑兵方阵从远方慢慢逼近,然后乱哄哄的朝着汉中军的步兵阵列冲上来!
而那达布颜真的是这样布置的吗?不,不是的。
他耍了个小心眼。这次出击是月氏的最后一击,所以他将所有能够集中起来的骑兵都集中过来了。顶在前面组成一个松散骑兵方阵的正是那些由驽马备马组成的“敢死军”。为了让这个松散方阵看上去更加容易被击破,那达布颜甚至将精锐都安排出去了一半,只留最最精锐的一部人马在身边!
而这一部人马,早在松散方阵中间排成锋矢阵,随时准备给汉军致命一击!
说着复杂,看着简单,但这招还真不是所有军队都能做到的。毕竟因为驽马和备马的速度不及那些优良战马,顶在前面时,精锐骑兵的马速提不起来。而一旦接战,松散骑兵方阵的目的是迎接箭雨。然后迅速向两翼散开,为精锐骑兵让开冲击空间!而融化在松散方阵中的精锐们也必须赶紧从向两翼散开的骑兵堆里分离出来,汇聚到那达布颜这一部的身后,组成同样浩大的进攻方阵。冲击汉军!
事实上,昨天一个晚上,那达布颜就在研究安排这一战术。今日实行起来,效果如何?
效果可以说出奇的好。
当汉军传令兵向保山河汇报有一旅月氏骑兵朝中军冲来的时候,已经是那达布颜向汉中军露出锋利獠牙的那一刻!在这之前,月氏松散骑兵方阵成功迷惑了汉军观察斥候的视线。汉军步卒方阵也没有在意,而是像之前那样发射箭矢,试图击散这支冲锋的月氏骑兵---这个场景在过去的半个时辰里已经上演了无数次。
而前期的场景也与之前无二,月氏松散骑兵方阵在大汉步卒一千步的时候遭受了巨大伤亡,开始有崩溃前兆,队形更加松散,八百步时,已经有月氏骑兵开始向两翼分开,甚至有许多骑兵根本没中箭却不知为何地躺下了---汉军不知道,这是因为那些马匹是瘦弱的备马,体力不支而已---唯一不同的是,以往在七百步左右就会彻底掉头撤退的月氏骑兵这次还有骑兵线继续向前推进!
到了五百步,这是对汉步兵而言极为危险的距离了,汉军步卒方阵才开始凝重起来。不过此时眼前的月氏骑兵依旧没有太过让人惊讶,也许只是月氏将领下了死命令而已吧?!
在一千步到五百步的这段距离里,至少有一千骑倒在了路上,奔腾的骑兵开始减速,甚至停滞。此刻,所有汉军步卒都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吐到煞气弥漫的空气中,月氏松散骑兵方阵前的骑兵线突然一空,一支摆好了锋矢阵的月氏骑兵突然出现,然后在所有汉军都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陡然提升马速,向着汉中军直扑而来!
保山河得到消息的时候,月氏骑兵已经抵近汉中军不足三百步,而所有汉军步卒都在慌乱中开始掉转方向开始平射,那些射往两翼的弓弩手也纷纷掉过身来,试图阻挡这股骑兵。
这个时候,保山河站在高处凝声一望,才勃然怒道:“他娘的,月氏叛军居然跟老子玩蹬里藏身!他们中有匈奴人!”
是的,这种战术叫“蹬里藏身”。首创者就是大汉的死敌匈奴!早在汉高祖时代,匈奴人就曾使用这种战术打的汉军丢盔弃甲,和亲求和。在圣祖之后的五百年里,匈奴人也无数次使用这种战术与汉军打仗,任何一个汉军军官其实都不陌生。
这种战术也很好破解,眼前的月氏骑兵玩的也并不专业。松散骑兵方阵中隐藏的锋矢阵其实从高处一眼望去便能看出来---因为骑兵马匹的马速不同,控马技术不同,所以锋矢阵和松散方阵中间是有很大空隙的,大概有六个马身的距离。这点与匈奴骑兵几乎是无缝连接的“蹬里藏身”在技术上是有天壤之别的。只要及时发现,加强防守,不让敌接近三百到五百步的危险距离,这“蹬里藏身”其实也是送死的战术。
可之前保山河没有意识到月氏人会玩这一手,战场也是临时选择。之前还准备打防守来着,没准备打对攻,所以并没有修建太高的瞭望台,一着不慎,居然让月氏人玩蹬里藏身成功了。
保山河的愤怒跳骂无济于事,他必须立即拿出应对方案。可看着已经接近步兵方阵不足两百步的月氏骑兵,还有已经精疲力尽,正在死命拉扯弓弦弩弦的汉军步卒,保山河实在不知该如何抉择。
让两翼骑兵回防?不说两翼正在纠结,无力回援。单单是之前在五百步时向两翼散开的月氏骑兵,就能完美阻止汉军这一企图。
让步卒现在撤下来?两百步的距离而已,对于在高速疾驰的优良战马来说,不过是五六次呼吸间的事,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
这是一个死局!
唯一破局之道,只有步卒方阵前的那一千长矛手!他们将是如今防护大汉中军最后的屏障!
旁边的方人胥已经急得两眼圆睁,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地喊道:“旅帅,快让中军撤下来!”
“来不及了,只能看长矛手的了。”保山河脸上扭曲着。握着马鞭的手已经在轻轻发抖。
对于一军之主而言,将胜负决定权交给别人真是一种耻辱!更是一种无奈!
听了保山河的话,方人胥原本激昂上头的心瞬间冷却下来。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战场,第一次直面如此淋漓的鲜血。方人胥之前的状态虽然亢奋,但却再也没有发挥过自己的思维,而是围着保山河的命令在连轴转。这一刻,他自己身为参谋的思维却无比清晰起来!
方人胥的视线越过前方重叠密集的人头,直接落到中军步卒方阵前。月氏骑兵已经抵达百步,在这里。虽然无法不能清晰看见月氏骑兵的举动,但方人胥能够想象,此刻月氏人必定一脸兴奋,俯下的身躯肯定已经从马背上直起,并且拉开那一张张致命的骑弓,即将射出那足以洞穿汉军防线的箭矢!
在汉军步卒方阵前面,一直有些无所事事的长矛手们也陡然紧张起来,虽然方人胥看不见他们,但他们那在汹涌而来的月氏骑兵下的坚强背影,还是给了最深的震撼!
他们也会害怕吧?握着长矛的巨盾的手也在发抖吧?望着前面汹涌澎湃,似乎无法阻挡的敌军也会露出恐惧吧?
可不管怎样,这些汉军长矛手们依旧义无反顾的挡在了步卒弓弩手的前方,他们将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构建起大汉中军的最后一道防线,用自己的生命去践诺从军时的那番誓言:“为国羽翼,如林之盛!”
那一杆杆长矛,一面面巨盾就宛如翼护大汉帝国的森林,斜指向天,无声地站成一面城墙……
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七十步……月氏骑兵的箭雨终于“扫射”到汉中军里。
“顶住!顶住!”
“不要乱!”
长矛方阵前,汉军军官紧张的呼喝咆哮响成一片,仗打到这个份上,也是他们所想不到的。居然让敌人骑兵逼近到如此前的位置,单靠长矛手如何抵挡?
“嘭”
一声巨响,似乎是传遍了整个战场,但又似乎是在心底回荡。
长矛阵前激起漫天尘土。方人胥心头一紧,凝目望去,烟尘稍散,他却突然感觉如坠冰窟---该死,月氏人居然有冲阵锤!
冲阵锤,用木墩或者木柱打造,包上铁皮和铁钉,两名骑士拖拽而前。然后甩击在长矛手的巨盾上,巨大的冲击力往往不是人力所能抗衡!
更可怕的是,之前烧毁的那片树林有无数这样的木墩,而这支月氏骑兵至少有上百个冲阵锤!
“嘭”“噹”的声响不绝于耳。汉军长矛手被震飞落地。口吐鲜血无数。
“顶住,顶住!”
“向前,向前!!”
汉军军官们咬着腮帮子死死顶住巨盾,斜举长矛,苦苦支撑。
不能让他们突破。不能突破!一旦突破弓弩手将直面骑兵,大汉中军将彻底覆灭!
所有汉军长矛手都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只能咬牙死撑。一个长矛手倒下,立即有人补上。惨叫声屡屡在耳边回响,但他们却不能有任何停滞。
弓弩手们又一次射出了箭矢,但对月氏人的伤害已经微乎其微。有自己的长矛手挡着,他们不能平射,只能抛物射,但抛物射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根本无法给月氏人造成太大的伤害!
猛烈的撞击声持续着。人力有时尽,终究无法抗衡。终于有一段长矛手组成的盾墙散落。月氏骑兵兴奋地大声呼叫,从这个缺口蜂拥而入!
“完了!”所有汉中军士卒脑海里只出现这么两个字。
“顶上去,跟他们拼了!杀啊!”
“大汉威武!”
汉军长矛方阵的军官们见阵势已经被突破,心里悲凉一片,但却依旧嘶吼着向前冲。
“冲,冲,冲!”
“前进!”
“大汉威武!”
乙等军团的血性在这一刻迸发。但其实这个时候最要紧的不是血性,而是纪律。这支刚组建没多久的乙等军团士卒显然被惨烈的战场给刺激的忘了这点。
他们个个血灌瞳人,如被激怒的野兽,放开了巨盾。举着长矛向每一个能看到的月氏骑兵刺去!
可是,没有了纪律和队形的军队,所要面临只是无情的屠杀。长矛手们给冲锋的月氏骑兵造成了一定伤亡,但他们也彻底崩溃。无法再给弓弩手们提供庇护。
大汉中军,顷刻间崩盘!
……
在月氏骑兵突破长矛方阵的那一刻,方人胥就已经回过头,对另一个参谋说:“立即派人告知殿帅,北部乡初战失利,先准备退守乡里。请殿帅定夺。另外,让方仲立即阻止防线,守护全军撤回北部乡。”
那参谋愣了一下,望向保川保山河。
保山河此刻脸色苍白,首战失利,这已经不得不承认了,他无奈地点点头:“按参谋长的军令行事。”
“喏。”
保山河有些愧疚地看着方人胥,但方人胥很简练地说:“旅帅,此刻不是惭愧的时候,赶紧下令吧!”
方人胥能够指挥参谋向军团长汇报,但却不能越俎代庖,替保川给其他军官下令。
保川点点头,正要让大汉皇旗发出撤退旗号时,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大哗。
原来冲破中军的月氏骑兵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突破,他们冲着大汉皇旗来了!
大汉皇旗所在就是大汉的指挥中枢,也是保川所在的位置。这里离中军仅有一千步,在偏右后方。一般而言,中军被破,全军后撤是必然的。正常来说,月氏人破了中军也就够了,没必要在此刻赶尽杀绝。
但他们却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保川原本苍白的脸色突然红晕起来,岂止是红晕,简直是要血管爆裂,额头的青筋毕露,在空气中不断跳动:“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真以为本帅怕了他不成!传令,让曹贵把乡里的两部人马拉出来,组建第二个中军,全军结阵,跟月氏人拼了!”
方人胥大惊,正要再劝,却在见到保川的眼神时止住了。
保山河是甲等军团的,而且是大汉重装骑兵骠骑卫出身。重装骑兵信奉的是什么?他们的军事信条跟陷阵卫是如出一辙,那就是:冲锋,冲锋,冲锋!一往无前!
此刻的保山河显然是把自己的队伍当成自己曾效力的骠骑卫了。
对于保山河的这道军令,在后来有无数种辩论的声音。有人认为英奇负有责任,让一个重骑的排长担任轻骑的统帅,这本身就是任人不明。而有人认为,在当时的情况来说,汉军想要完整地撤离战场已经不可能,仅剩七八千人的汉军也绝守不住六万月氏人的强攻。北部乡陷落已成定局,保山河也是绝望反扑,不让大汉军威蒙羞罢了。甚至还有人认为,身为参谋长的方人胥在这个时刻毫无作为。没有尽到参谋长的责任,理应为这个军令负责……
不管是哪种认为,在当时而言,保山河的这道军令都让整个战事升华到另一个地步。
……
那达布颜此刻脸上都是血,不过他知道都是汉军的。他是第一个冲进汉中军的将领。更是这支月氏骑兵的最高将领。不过汉军不知道。在他身边,有另一个人穿着他的盔甲,带着他的剑章冲锋在前---李代桃僵,偷天换日,蹬里藏身……身为匈奴人,那达布颜已经将这个计策玩的出神入化!
昆贡要的是大汉皇旗,而不是击退当前的汉军。也只有拿到大汉皇旗,他那达布颜才能在月氏人中一飞冲天!所以在突破汉中军后,他没有丝毫犹豫,继续带队冲向那面左后方的皇旗!至于后面的扫尾。自然有其他人完成!
就这样,那达布颜带着将近一千骑兵朝着大汉皇旗汹汹而来。
还好,人不多,仅有一道防线,还是步骑混合的。那达布颜心里狂喜。
大汉皇旗周遭人头涌动,无数汉军士卒在经过最初的错愕之后,纷纷不要命地往皇旗赶。连那些被击溃的中军步卒们也在疯狂地朝大汉皇旗涌过来。
而护卫在皇旗左近的汉军士卒显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瞬间被冲垮,接着他们也纷纷围拢过来,想要拦住这支月氏骑兵对大汉皇旗的冲击。
可这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月氏人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在半刻钟时间就冲到离大汉皇旗不到两百步的距离了。
肃州第一军团的大汉皇旗,红底黑边,蟠龙图形金线绣织于上。旗长九尺,宽五尺。取九五至尊之意。旗杆长约六仞(七尺为一仞,大概九米高),宽为半围(一围即一人合抱),需四人合力,方可抬动。
当然,这是军团级别的大汉皇旗。还有规模小点的,例如之前沈云他们所使用的。至于元帅级别的皇旗,那规模又不一样。
至于保山河的骑兵旅为何会有军团级的皇旗---呵呵,他这个旅可是英奇的警卫旅和亲兵旅,是心腹中的心腹。
言归正传,那达布颜冲到离皇旗两百步时,便再也不隐藏自己的身形,反而越过身边那个冒充自己的“旅将”,直接冲到第一线,首先拉弓,射中一名掌旗官,然后抽出马腹武器袋里的飞斧,劈杀一名近前的汉军士卒,紧接着又策马冲阵,手里的狼牙棒舞的团花锦簇般,十数名汉军被击飞,手下竟无一合之将,那股猛士的气质狂乱地散发出来!
人在陷入这种状态下,与野兽其实无异。那达布颜根本没注意到汉军旗帜的改变,更没发现皇旗下那个身穿旅帅丘山铠的汉军将领已经拍马迎来……
保山河此刻快将牙齿咬碎,手中那把重达六十五斤的环首战刀已经舞了起来。在他看来,迎面这个月氏猛士定然是那名月氏旅将的亲卫长。
必须突破这个人,然后直取对方旅将!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谁都懂。
为此,保山河纵马而前,已经挥舞起的战刀猛地劈向当面这个月氏“亲卫长”。
那达布颜正杀的起劲,通红的眼珠里只有那面大汉皇旗,忽然眼前一暗,一把带着刚烈煞气的战刀就呼了过来。
两马一错,那达布颜抬手一挡,狼牙棒与环首战刀猛然相撞,发出的剧烈金属交鸣声。那达布颜竟觉手臂微麻,瞬间从狂暴状态清醒过来,这才发觉挡在自己身前的居然是这支大汉军队的旅帅!
“斩将夺旗!斩将夺旗!!斩将夺旗!!!”那达布颜狂喜不止。
战场之上,还有比斩将夺旗更大的功劳吗?答案是没有!
他发现了,眼前这个看上去威猛不已的汉军旅帅方才已经是全力一击,带着马速和俯冲猛劈的力道,大概也就六百斤而已,而自己也就感觉手臂微麻,还不足以对他产生威胁。但凭自己一个人,想要快速拿下这名旅帅也是不可能的。电石火光间,那达布颜已经想出一个计策。他猛地将手一缩,身体朝后一趟,作出不敌之状。同时嘴里向身后那名冒充者惊恐大喊:“汉将凶猛,将军快走!”
保山河全力一击,也顿时觉得手臂巨震,虎口似乎都有点开裂,毕竟他已年近四十。技巧虽臻于成熟,但力量却远不如眼前这个才三十出头的“亲卫长”。本想顺势下削,将这名“亲卫长”砍在马下,却被他顺势一趟,躲过刀锋。如果此时保山河再顺手反八字划出刀锋,这名“亲卫长”即使不死,也定然受伤。
可这“亲卫长”居然提醒了那名月氏旅将,这就让保山河改变了主意,已经到了半途的反八字撂刀顺势上扬,刀尖已经划到背后。举刀的右手高举---保山河认为,这个“亲卫长”已经被自己杀散胆,自己应该直取敌将,而那名月氏旅将跟这“亲卫长”也只差了三四个马身而已,胯下良驹瞬息可至,所以保山河并没有改变刀势,而是准备给这旅将当头一击!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看着已经“散胆”的月氏“亲卫长”居然将横架胸前的狼牙棒猛地横甩,竟是直取保山河的后背。保山河已经猝不及防,狼牙棒带着罡风猛地砸在后心。
“噗”。保山河顿觉嘴里一甜,眼睛一花,一口鲜血喷出,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在马背上。但猛力下劈的刀锋却依旧迎着那名月氏旅将而去!
“咚!”的一声。那名旅将竟也挡不住保山河这一劈,环首战刀劈在那旅将的头盔上,将铁制头盔活生生劈成两瓣,刀刃卡在了那旅将的脑骨中!
月氏旅将被杀,保山河强忍痛意,心下却是狂喜。自己斩杀了敌将。斩杀了月氏旅将!
可他期待的月氏人惊慌四逃的场景并未出现,反而是那名“亲卫长”已经调过马头,嘴里大喝:“杀了他,斩将夺旗!”
等候保山河的,竟是所有月氏骑兵的齐声应合,在这一瞬间,保山河忽然明白过来,那名“亲卫长”才是真正的月氏旅将!
紧随保山河的方人胥也惊觉不对,可保山河已经冲进了月氏骑兵阵中,如果能够暂停的话,可以发现此刻诡异的情景是,汉军旅帅保山河陷进了月氏骑兵阵中两个马身,同时有四把战刀,两杆长枪,一柄狼牙棒击向他身上的所有部位。而那名冒充月氏旅将的“亲卫长”也有半个马身与汉军骑兵交错,而这半个马身交错的,正是方人胥!
“旅帅下马!”方人胥提声高呼,同时手里的战刀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直取月氏真正旅将的咽喉。
可惜,方人胥手中的不是剑,而是刀,刀讲究横劈竖砍,刺的威力是不足的。而那达布颜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在调转马头的时候就关注到了这个汉将,在错身的瞬间,将短兵相接时不堪用的狼牙棒像甩鞭一样甩向保山河,自己却猛地一缩脖子,左手握拳,猛地击打在方人胥手中的战刀刀面上。
说着复杂,其实一切都发生在电石火光般的瞬间。不知是听见了方人胥的呼喊,还是被那达布颜的狼牙棒砸中,又或者是已经不支晕厥,总之保山河如山的身躯从马上滚落。而方人胥这一刺也让那达布颜轻松躲开,那砸在刀面上的一拳,还让方人胥震得虎口发麻,握刀不住,整把战刀都被击飞了。
高手!
这是方人胥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眼前这个月氏旅将的战场厮杀技术绝对有武林高手的风格。那精准一击简直太玄妙了,而且力量还大的惊人。
方人胥只在一瞬间就知道,骑在马上,而且手里没剑的自己绝对斗不过这人,方才若是慢个半拍,方人胥的虎口就不仅仅是震麻这么简单了,脱臼都有可能!
想到这一点,方人胥也不恋战,与那达布颜交错而过,从马侧抽出另一把备用战刀,呼喝着冲进月氏骑兵阵中。因为保山河落马及时。那些月氏骑兵的攻击都失了目标,在错愕间就被方人胥抓住了机会,刀光数闪,连挑带抹。三名月氏骑兵被砍于马下……
在那达布颜看来,那个保山河跟方才技击高绝的汉将都是死人了,他此刻眼里只有前面不足一百步的大汉皇旗!
那达布颜劈手夺过一名汉军士卒的战刀,然后继续大开大阖,击杀四五名汉军。迅速而又坚定地朝着大汉皇旗而去!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那达布颜此刻就是一尊中路杀神,无人能挡。
而汉军这边,保山河的落马无疑让所有军士的士气大泄。虽然汉圣祖的军制改革尽量淡化将领在战场上的决定性作用,但在以个人勇武为基础的冷兵器时代战场,万人敌猛将却是全军士气的风向标。
一直死战不退的汉军士卒在保山河落马之后,竟而有了溃退的趋势。
而在这时,战场的外围,举着千里眼的昆贡已经兴奋的直拍大腿,早在那达布颜突破中军之时。他就已经下达了总攻令,全军压上,如今汉军的败势已显,神仙难救了!
昆贡在乎的不再是这场战斗的胜负,而是自己能够以多大优势取胜。若那达布颜真能斩将夺旗,立下这等战场奇功,昆贡也绝不吝啬封赏。
“好一个那达布颜,好一个匈奴勇士!”昆贡已经笑的快要合不拢嘴。他仿佛看见自己拿着肃州第一军团的大汉皇旗耀武扬威的情景,只要那达布颜再往前冲五十步!只要五十步,那面大汉皇旗就会被勇猛的那达布颜砍下。届时,整个战斗都会结束,这方圆十数里还在抵抗的汉军都会胆散,他就能直驱焉耆城下。拿下这座重镇。或许,他还能举着这面皇旗,纵横大汉的河西走廊……
千里眼中满满的都是那达布颜横冲汉军的身影,多么威猛。可就在昆贡喜笑颜开时,千里眼中的那达布颜忽然一顿,然后整个人从马上飞了起来。“嘭”的一声,巨硕的身躯砸在已经流满鲜血的土地上,溅起一团团血红的泥点,似乎砸进昆贡的眼里……
昆贡心里一抖,手也跟着颤了一下,千里眼从左眼中划开,下一秒,他又赶紧对准,紧紧寻觅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千里眼中,方才那达布颜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年轻的汉将!
是的,一个年轻的汉将,年轻的过分,面庞坚毅,如刀刻斧凿般的脸部线条,牙关紧咬,手里握着一把已经折成两段长槊,而他胯下的战马已经在瑟瑟发抖,接着噗通一下,马腿发软,倒了下来。这年轻的汉将跳下马,扔掉两截的长槊,眼神凶狠地扑向了倒地的那达布颜!
“是谁?这人是谁?”昆贡嘴里嘶吼,满脸不甘。
他已经猜到了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心中无敌的猛将那达布颜居然被这个年轻的汉将从马上击飞,而那年轻汉将的坐骑也许也受不了那股巨力反冲,而彻底瘫倒了。
时间倒回十余秒。那达布颜眼见就要冲到大汉皇旗前时,忽然一个不算太彪悍的身影出现在前方,那达布颜想也没想,与之前一样,劈头盖脸就一刀砍去,他对自己的力量有信心,在汉军中没有一个人能够硬扛自己这一刀,除了方才那个大汉旅帅外!
可让那达布颜吃惊的是,眼前这个不太彪悍的身影,在跟他交错而过时,不但用长槊挡下了这势若雷霆的一刀,还不合常理地将右腿从马镫里抽出,一脚将他从马上踹飞了出去!
虽然这个年轻汉将的坐骑也因为受不了反作用力而瘫倒,但他不但若无其事地接下了这一刀,还有余力飞脚踹飞自己---先将这个不合理的骑战招术忘记吧---这说明眼前这个年轻汉将的单单在力气上就比他那达布颜要高出不止一截!甚至要高出两倍,三倍!
那达布颜,猛吸一口气,将胸口那股浊气吐出,然后快速从地上弹射起来,眼神犀利地望着向他走来的年轻汉将,喝道:“吾乃大月第六军团亲卫骑旅长那达布颜,汉将好本事,可敢通名?”
在爬起来的一瞬间,那达布颜注意到自己冲的太猛。与自己的队伍脱节太远了---足足有一百步。不过还好,汉军并没有完全聚拢过来,而挡在他面前的,只有眼前这个汉人小将。月氏骑兵也在快速向这里汇合。只要拿下这个汉人小将,他身后的大汉皇旗还是自己的。
虽然意识到这个汉人小将的力气不小,但那达布颜并不在意,战场格斗,靠的可不光是力气。还有技巧。作为情报特工组织的领袖,又在江湖上混过几年的那达布颜,在拳脚上他自信不输给任何一个沙场中人,更何况眼前这个汉人小将。
不过心里他还是有点隐隐担忧,生怕这个汉人小将是大汉武林中某个门派的高手,若是如此,那达布颜会第一时间准备逃跑---在陆上跟武林人士比拳脚功夫,那不是勇武,那是白痴。
作为“圆月弯刀”的校尉,对大汉武林的各大高手。那达布颜自然也是极为熟悉的。神秘宫家自不待提,那个传说中的宫大绝对是武林中的第一人,没人敢质疑,甚至有人将他称为“拳皇”,因为这个宫大从不用武器,而是徒手就能将任何敌人击败。其他几个门派的高手,那达布颜也能如数家珍,就连这些高手的徒子徒孙他也知道不少。所以他就先让这汉人小将通名报姓,以此决定自己是战是逃。
那汉人小将冷哼一声,扔掉已经断裂的长槊。脚步加快,猛地扑向那达布颜,嘴里喝道:“你小爷我姓方名仲,那达逆贼。受死吧!”
那达布颜往左一闪,脑中迅速过滤了一遍记忆中没有叫方仲的武林高手,顿时心头大定,扫眼间已将周围局势看明白,周围有四五名汉军士卒,是之前被那达布颜击飞倒地。受了轻伤的汉军,不过在看见方仲将自己击飞后,他们向自己投来一抹“等死吧”的目光,然后从地上寻摸武器却扑向了越来越近的月氏骑兵。
看来这个汉人小将的武勇很受汉军认可,若能击败他,定能彻底打垮汉军的士气军心。那达布颜想着,脚下一错,又躲开了方仲的一拳。
这时,那达布颜发现方仲是左拳出击,而自己是向左错步的,也就是说方仲如今的左半边身体暴露在他的攻击之下。这可不是一个武林高手会犯的错。
那达布颜心头一喜,错步之后,立即抱身前冲,从方仲左边,卡住了他出拳的左臂,然后右手缠向他的脖子,准备勒死这个一看就是力气大的傻子汉将。
可那达布颜显然没有注意到方仲嘴角露出的诡笑。方仲虽然在家里经常被小妹方归云骂是憨货,可他也仅仅是憨,不是傻。从小到大帮着方小妹也打了无数架了,最基本的虚招还是懂得,更何况,他还跟方人胥学剑,又跟沈云学拳---话说沈云那套拳击术,应该是领先这个时代太多的格斗术了---方仲从军后,又经过那么多场的挑战赛,如今这格斗经验可谓丰富,说他提早进入了颠峰时期也毫不为过。
而那达布颜呢,他在认定武林中没有方仲这号人物后,自然而然的将方仲归为军中的好汉,功夫即使有,也绝对有限的很。所以有点疏忽了,没想到方仲会使诈---从松散方阵开始,好像一直都是他那达布颜跟汉人使诈,还没汉人向他使过呢,也难怪他疏忽了。
众所周知,两军交战,双方将士都是甲胄齐全的,甲胄包括了头盔、肩甲、腹甲、胫甲四个主要部分,另外将领级别的还有肘甲,护膝等,甲胄之间还有密集的铁丝勾连,最大程度的避免伤害。而这些甲胄的作用,最重要的其实还是照顾到作战时的灵活,全身裹着铁块作战,那不符合东方人的作战特点,那是西方人的专利。大汉有陷阵卫,可那陷阵指的是一往无前的气势和敢死的勇气,而不是重甲步兵。大汉只有重骑兵,可没有重步兵这个兵种。
当然了,穿着甲胄是不适合在陆地上厮打在一起的。还是那句话,穿着甲胄的就是军人,军人是军队的组成部分,而军队是一种群胆生物,一切以纪律和配合为作战之根本,单打独斗的情况绝少出现。即使有,也是拿着刀枪武器,在一两个出手间就决定了双方的生与死。像方仲和那达布颜这样穿着甲胄在陆地上赤手空拳厮打的场景那更是绝少绝少的。
反正那达布颜就几乎没有穿着甲胄站在地上跟人打过。所以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甲胄是有一个坚硬肩甲的。至于方仲,他之前挑战各个营盘,可都是穿着甲胄去的。自然知道利用全身的武器。而那个肩甲就是他要利用的空档。
那达布颜的右手一攀上方仲的肩头,就突然感觉到了不对,肩甲的宽度和硬度,彻底抵消了他对方仲右边身体的打击力度,也让他想要快速锁喉的想法慢了那么一拍。一旦无法快速锁住方仲的全身,那他控制方仲左臂的做法就失去了意义。
就在这迟了一拍的瞬间,整个身体已经侧过来,故意露出空档的方仲忽然沉腰坐马,右肩一抖,右手抓住那达布颜的左肩,左手往那达布颜的腰际一扣,嘴里大吼一声:“去吧!”
那达布颜忽觉自己腾空而起,然后被重重地拍打在地面上,他自己身上的腹甲此刻却成了方仲的武器---那坚硬的感觉哟。简直跟小腹被打了一拳没有区别。
这还没完,没等那达布颜喘过气来,方仲又将他整个人倒着抱起,然后将他重重的往后一摔。
当后背着地的一瞬间,那达布颜有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折腾的蛤蟆,已经快要奄奄一息的那种。随即就是觉得嘴里一甜,满嘴的血色泡沫开始溢出---他被彻底摔砸的内伤了……
如果那达布颜知道现代格斗术的话,就会知道他不是蛤蟆,而是一个沙包。
方仲所使用的。就是沈云教他的“摔技”。摔技真正的起源是汉朝末期,不过真正发扬光大却是蒙古人。到了近现代,摔技又在日本的柔道里大放光彩。但正如那个教沈云格斗术的老连长所言:“穿上和服练中国的小擒拿就不是小擒拿了?”日本的柔道宣传的再神乎其神,那也是源自中国的擒拿术。还是小擒拿……
闲言少叙。那达布颜被方仲当沙包摔了个四脚朝天,头晕眼花,可没等他彻底从地上换过劲来,就觉得脖子似乎被拴上了一道锁---是方仲的胳膊!
此刻,方仲和那达布颜两人头枕相依,像是要搞基完毕的基友。但实际上,却是其中一个人要另一个人的命!
“那达布颜是吧?匈奴人?呵呵,去死吧!”方仲贴着那达布颜的耳朵,在他耳边轻轻道,手臂像蟒蛇一样缠紧,缠紧……
那达布颜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竭力睁开已经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空,天空很蓝!还有一丝红光,为什么有红光呢?哦,原来是眼角充血了!我快死了吗?我要死了!希勒,我的弟弟,你一定要帮我报仇啊!
……
当方仲提着那达布颜那已经变成酱紫色的脑袋出现在汉军中间时,整个汉军中爆发出了绝大的欢呼!
那达布颜的勇武是汉军看在眼里的,那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杀神气势,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绝世猛将之姿。但这么一个人,还是被方仲轻松绞杀!
激情中的汉军士卒,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仲永无敌!”引来了全体汉军的齐声应合。
“仲永无敌!”
“仲永无敌!”
“仲永无敌!!”
仲永之勇,在此战中崭露头角。
方仲之名,也在那个时候被传成了方仲永。其实最初那个喊“仲永无敌”的士卒,应该是想喊方仲的全名,方仲方永殇,可一激动下,却蹦出了这么个名头。
当然,虽然方仲绞杀了那达布颜,可也只是保住了大汉皇旗,而汉军在北部乡的战役其实已经结束了。汉军大败的局势不可挽回。这不是一两个将领单挑完了就能决定的。
幸运的是,保山河居然也没死,在那么多马蹄的踩踏下,不知是月氏人想着活擒汉军主帅,还是真的运气那么好,方人胥冲进去的时候还是顺利救下了他。
汉军虽然败了,但月氏人因为那达布颜之死,并没能马上攻进北部乡,而是暂时撤退。前后激战两个时辰,从日中到日斜,汉军阵亡三千六百余,重伤两千余,轻伤无算。在日落之后,全体汉军向焉耆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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