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看看!破损之灾,说来就来。”二舅嚷嚷道。
蜂鸟吓的腿都软了,差点给二舅跪下。
“二舅,求你了,小声点,要是让黄四礼知道了他会打死我的。”
因为明天就要去参赛,蜂鸟非常激动,尽管别人早已满世界旅游了,但是蜂鸟什么地方也没有去过。黄四礼从来不带他出去玩。
能去参加选拔是一个不可错过的好机会,蜂鸟特别兴奋,他看到二舅睡着之后,悄悄下楼,来到神像前面,蜂鸟想来财神这里拿点钱。
平时黄四礼夫妇是不给蜂鸟零花钱的,蜂鸟早就知道这点。他帮助天津包子铺的老板干活,老板好心给了蜂鸟五十块零花钱。
那是蜂鸟见过最多的钱,却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他在这个家里没有一点隐私。黄瓜瓜随时都会把他的床铺掀个底朝天,看看蜂鸟藏了什么。蜂鸟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有这笔钱。他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就看到了一个绝妙的地方--财神像的后面,让人们跪拜的财神给你看守财产,多好的兆头。
这真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地方,黄瓜瓜和黄豆豆绝对想不到的地方。蜂鸟就把钱悄悄藏在财神像的后面。
现在他要把钱拿出来,也许明天用的上。
蜂鸟搬来店铺里的一捆纸皮,垫在脚下,勉强够到高高在上的财神,伸手想把放在财神像后面的零花钱拿出来。奇怪事情就发生在一刹那。也许是香灰落到眼里,他感到不适,拼命眨巴眼睛,就在他眼泪汪汪的时候,他看到财神瓷像笑眯眯地眨了一下眼睛。蜂鸟大吃一惊,猛抽回手,就听到砰一声,然后就是哗啦啦一阵清脆的碎裂声。
二舅听见了声响,咚咚咚跑下来,就开始大声嚷嚷起来,吓的蜂鸟魂都飞了。
忙做出禁声动作,祈求二舅不要出声。如果黄四礼下来,蜂鸟就死定了。黄四礼非常迷信,打碎财神像对他来说就意味着破财,这对于做生意的人是非常讲究的。
蜂鸟提心吊胆听了一会儿,黄四礼一家大概都睡着了,楼上没有动静。可是还有眼前这个二舅呢。他正看着一地碎片,惊恐万分。
“我不是--不是故意的,”蜂鸟吓的结结巴巴,“我只是--只是想拿一点钱。”
好吧,养母一直对外宣传蜂鸟是个不正常的孩子,二舅听见他这样说,怎么理解?来财神像前拿点钱?果然,二舅非常惊讶地看着他。
“不要告诉他们,求你。”蜂鸟吓得一时解释不清楚。如果养父知道了,明天一定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去参加选拔比赛了。
蜂鸟小时候,养父经常把他锁起来,只要动了不该动的东西,黄四礼就把他锁在后院。
“不要告诉黄四礼,求你了!”蜂鸟可怜巴巴。
“你死定了!”二舅说。
“小声点,二舅,”蜂鸟几乎要跪下了,如果被黄四礼知道,他一定完蛋。
二舅看着满地碎片,摇摇头道,“他不应该这样的。”
“谁不应该这样?”蜂鸟问。
二舅只是看着神龛,没有说话。
蜂鸟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傻,还能有谁,肯定是他自己了,他不应该打碎神仙瓷像。可是他就这样不小心打碎了怎么办?
“二舅,你不要说,好吗?”蜂鸟商量道。他宁愿跪下求二舅,也不要明天一大早就被黄四礼打到残废。
蜂鸟捡起财神瓷像碎片,看还有没有粘回去的可能。最后他沮丧地发现,根本无法粘住,估计都碎成八百瓣了。
蜂鸟几乎要哭了。但是,他知道,蹲在这里哭上一夜,还是逃不了第二天挨打。他需要想个办法,什么办法都可以,就是不能蹲在这里哭。尽管他非常想哭。
蜂鸟找来扫把,轻轻地把碎片扫拢一堆,收拾起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二舅不说话,就在一边看着。但想来他一定不高兴。因为他全程黑着脸,打碎了他亲戚的财神瓷像,他这么迷信的人肯定觉得不是好兆头。
蜂鸟不能想这个,他明天还要参加选拔赛呢。
现在地上打扫干净了,神龛上也空了,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办法掩盖的。这么空荡荡的神侃,一眼就看出来,蜂鸟需要想个办法。
蜂鸟跑到阁楼上,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突然看见了角落里,有个瘸腿的奥特曼。
那是黄瓜瓜生日的时候,黄四礼给他买的礼物,一个很大的奥特曼玩具。黄瓜瓜早就过了玩奥特曼的年纪。蜂鸟拿起瘸腿奥特曼,这个玩具身上好多红色,跟财神的红色衣服很像,蜂鸟拿着奥特曼下楼。
蜂鸟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二舅肯定看不上去,蜂鸟需要说服他。蜂鸟拿着奥特曼走到二舅前面,让二舅看他头上的一个伤疤。那是他在大清晨打破了碗,黄四礼觉得不吉利,拿起皮鞋敲他的头,留下的伤疤。如果被黄四礼知道打破财神,蜂鸟根本就没法活了。
蜂鸟希望二舅看到伤口能体谅他,能帮他保密。
“好吧,我不说,”二舅道,“你拿玩具干什么?”
蜂鸟心里一下子就轻松了,把奥特曼放在财神像的位置上。奥特曼塑胶玩具和陶瓷财神像一般大,身上都有红色,不仔细看,还真有点像。
二舅笑了,提醒他,“奥特曼少了一条腿,很容易看出来的。”
财神本来蒙着一块红布,于是蜂鸟把那块红布蒙在了奥特曼的下半身,这样就看不出超人少了一条腿。尖尖的头上,用红布包着。就好像门神上的关羽带着的红头巾。奥特曼被蜂鸟一番包装后,坐在神龛上。
大慈大悲的超人要保佑不被养母发现。可是奥特曼不是神仙,能不能听懂蜂鸟的话呢?
蜂鸟从来没有这么担心过,从来没有失眠过,但是今晚怎么都睡不着,脑袋里想着,如果被黄四礼发现了怎么办?想出了一千个方法,结果都不可行,直到天快亮了,蜂鸟才迷迷糊糊睡着。
刚一入梦,蜂鸟就听见砰砰砰的敲打声,是不是养父来打他?他惊恐的一下子就坐起来,发现黄四礼用扫把敲他的床板。
蜂鸟马上爬起来。他穿好衣服,来到二楼客厅,养父母一家都起来了。因为今天有重要事情----黄瓜瓜和黄豆豆要去参加少年航天员选拔大赛。他们都起来做准备,没有人注意神龛上的变化。
蜂鸟吐出了一口气,去给他们做早饭。
蜂鸟淘米煮粥的时候,听见黄瓜瓜打着哈欠,抱怨少年航天员的选拔条件。
“真是不靠谱,这些东西,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无,谁看的见!”
蜂鸟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这些条件,胡思乱想算是想象力吗?勇气是什么呢,是不是昨天他鼓起勇气求二舅的那种勇气。童心是每个孩子都有的吧。还有非凡的直觉,更难说的明白,是不是感觉呢?
有一次,在闪电雷鸣的时候,他突然觉着自己身边有一股气流飞过,有可能是大风。但蜂鸟感觉不是风,停在了一棵榕树的顶上,因为所有大树都在狂风中摇着头,唯独那个树梢不动。蜂鸟跟黄四礼说了这种感觉。
“神经病,”黄四礼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你脑子有问题。”
好吧,蜂鸟后悔不应该跟他说。
至于忠诚和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蜂鸟,除了黄四礼一家,他没有别的亲人。蜂鸟也不知道自己该去爱谁,他没有体会过被爱和去爱一个人的滋味。
一个小时后,蜂鸟给黄四礼家端上了丰盛的早餐。
黄瓜瓜接过餐盘,敲开一个水煮鸡蛋,整个塞进嘴巴里,结果噎的直翻白眼。黄瓜瓜吃完直接用衣服袖子抹抹嘴巴出去了。黄四礼扔下碗筷也出去了,蜂鸟开始收拾碗筷洗锅。
尽管答应了,黄四礼不一定让他去,蜂鸟要赶紧洗好碗,去找房东。
八点还差二十分钟,蜂鸟收拾好厨房,正要到婷婷家去,被黄太太拦住了。“不许去。”
“你答应过的,”蜂鸟说。昨天答应好好的。怎么能说不让他去,就不让他去呢,这种机会,不是经常有的。
“跟我们一起。”黄太太说,“
蜂鸟正奇怪黄太太为什么愿意带他去了。没过十分钟,他就明白了。黄太太把水杯,雨伞,预计排队要坐的凳子和要吃的零食,都丢到蜂鸟怀里。
“拿好了。”她说。还好,愿意带着蜂鸟去。
蜂鸟松了一口气,抱着东西下楼。可是,刚才出去的黄四礼又回来了,拿着一把香,他要给神仙烧高香,保佑他的双胞胎儿女能顺利通过初选。
蜂鸟看了一眼神龛,奥特曼安然坐在上面。
蜂鸟紧张极了,如果黄四礼看见怎么办?思考了一夜没有答案的问题,又回到蜂鸟的头脑里。
黄四礼朝神龛走去。
蜂鸟吓得浑身发抖,一不小心怀里的保温杯子掉在地上,哐啷啷。
“你找死啊,好好拿着!”黄四礼回过头骂道,他一边骂着,一边掏出打火机,点燃三炷香。
蜂鸟哆哆嗦嗦捡起水杯。
香点着了,黄四礼不再骂他,把香插到香炉里,蜂鸟看他耷拉着眼皮,嘴里在喃喃自语,无非说些保佑他们家黄瓜瓜和黄豆豆能够通过选拔,保佑他们好运之类的话。
蜂鸟知道,瘸腿奥特曼不会保佑蜂鸟,只要黄四礼一抬眼皮,他就要倒霉了。
于是,蜂鸟决定自己保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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