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许大夫指点。”
许大夫从里面取过一节指头粗细,看上去跟人参的参须有几分相像、表面却相当光滑的东西道:“从这些药渣的表面上来看,这应该是头道药渣,也就是说,这些药材只煎过一次。一般来说,一帖药,可以煎两道,尤其是人参这种药材,哪怕是煎过两道,那表面依旧是皱巴巴的。哪怕是事先被切成了片,煎过之后,边缘也是呈锯齿状的。可是这里面的人参,表面看上去光滑无比不说,还有一股子的萝卜味……”
嗯?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顾七七娘让人将药渣端下去,请下面围观的人亲自取出里面的跟人参须有几分相像的玩意儿拿出来咀嚼。
也有站在后面的人大声嚷嚷着:“许大夫,这些药材药理什么的,我们也不懂,您就直接说,这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就好。”
“是啊,是啊。”
“虽然我不大明白药理,不过,事情的经过我好像听懂了。应该是有人动了忠靖伯夫人的药吧?天哪!这,……”
前面说过了,住在同昌坊的大多都是新朝的草根、暴发户,虽然男人们心大对有些事不敏感,却也不是对内宅争斗一无所知。显然,这会儿大家都知道了,顾家这是出现了侍妾谋害正室的事儿了。
虽然草根们大多都有爱妾,可他们也知道,爱妾也只是爱妾。哪怕他们再宠爱爱妾,妻子也是不同的。
听见忠靖伯夫人的药被人动了手脚,众人望着顾琛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异样。
紧接着,许大夫又从中取出异物,道:“这是乌头,乌头本来就有一定的毒性,因此医家使用乌头的时候,往往会对乌头事先进行炮制,去掉乌头里面的毒性。可是按照忠靖伯夫人的脉案,忠靖伯夫人的药里面根本就不需要乌头,而且药方上也没有这一味药。可是这药渣里面却出现了乌头,而且还没有进行过炮制的乌头。”
“许大夫,请问这乌头和炮制过的乌头又有什么区别?”
许大夫答道:“炮制乌头需要十多道工序,其中还需要黑豆。因此经过炮制后的制乌头最后的颜色近乎纯黑。而新鲜的乌头,根据采摘的时节和保存的方法不同,会出现或绿或紫的色泽,不是纯黑。”
“用了这种乌头之后,会出现什么症状。”
许大夫答道:“全身麻痹。尤其是本来就伤心劳累的病人,会因为心脉被乌头麻痹而死于心力衰竭。这种死亡,看上去就是长时间的昏迷之后,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死去,而周围的人往往也只会认为病人是药石罔效、无力回天,才会在长期昏迷之后与世长辞。”
下面立刻就有人说了:“咦?放在顾家姑娘不是说了吗?他母亲昏迷了整整十二天!天哪,这还真是运气!他母亲差一点就要被人药死了!”
“可不是!先是偷换了人参,用了药性完全相反的萝卜,然后又是这乌头,最后还要在忠靖伯夫人醒来的第一天就要把他的女儿拖下去活活打死!我看这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让忠靖伯夫人活下来吧?”
“可是,这人这么算计又有什么好处?就是兄终弟及,庶子也不可能继承爵位。若是忠靖伯知道了,又怎么饶得过害死他母亲妹妹的人?”
“该不会是与人做了交易吧?”
一时之间,大家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都有。刚开始的时候,这些人的确是认为顾琛不孝,到了后来,竟然怀疑起顾家的家教家风来。甚至连单铁塔都觉得有些不对,回过头来望向顾七七娘。
顾七七娘从手里拿出一张纸,道:“这是方才白太医在祖父跟前写的,请问哪位能够为大家读一下?”
一个站在左侧最前头的绿袍官员站了出来。
那张纸上的措辞虽然略有不同,可内容却跟方才许大夫跟大家说的并无多大出入。
等这位官员读完,顾七七娘这才道:“请问诸位大人谁在刑部、大理寺或者是京兆府当值?”
只见一位四十上下、一派威严的官员出列道:“不敢,在下京兆府少卿,赵孟邕。”
“见过赵大人,敢问大人,在父亲过身仅仅四十七天就换了熟麻,该当何罪?”
“不按制为父守孝便是大不孝,轻则杖责一百,徒三千里,重则当斩!”
听到重则当斩四个字,顾琛忍不住抖了一下,但是,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同情他,反而望向他的眼神里面全是鄙夷。
顾七七娘道:“敢问大人,庶子庶女谋害嫡母,侍妾谋害主母,又该当何罪?”
“庶子庶女谋害嫡母,亦为不孝,当杖责一百,徒一千里。侍妾谋害主母,按律,大辟(即腰斩)。”
“谢大人。”
等赵孟邕退回去之后,顾七七娘这才对下面的顾琛道:“听到了吗?琛者,珍宝也。父亲为你取名为琛,就是告知世人,你是他的珍宝、他的骄傲。可是你看看自己,你可对得起父亲?你可配得上这个字!”
顾琛听说,终于忍不住伏地大哭。
顾七七娘才不理会他呢。他转头吩咐道:“来人,把卜氏和他女儿押上来。”
只见四个粗壮的仆妇押着翠姨娘和顾七三娘走到顾琛的身边,顾七三娘原本还不想跪,却被人在膝盖弯里踢了一脚,跌坐在地上。无论是翠姨娘还是顾七三娘身上都没有穿斩縗,而是一身雪白的绢制中衣,甚至还带着折痕。显然,这身中衣却是刚刚换上的。这母女俩的脚上虽然穿着麻鞋,可袜子也是白色的丝绢。
顾七三娘恨声道:“七妹妹,你连最后的体面都不愿意给吗?”
顾七七娘道:“最后的体面?那么,你敢不敢当着大家的面,说一说你刚刚在祖父面前,斩縗里面穿的都是什么吗?我让人给你换上了白色的丝绢,已经是给了你体面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顾七三娘一愣,继而不甘心地垂下了头。
他当然不敢说自己之前里面穿的是棉布。在这个世界上,棉布,又被称为细布,是一种十分名贵的布料,因为在这个时候,棉花只会长在皇家御园和贵人家的花园里面,产量十分稀少。因此,棉布的价格也是极为昂贵的,而且还专供皇家。
如果他敢说自己之前穿的是棉布,顾家固然落不到好,但是,他绝对会被人用石头硬生生地砸死。手机用户看有间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5282.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