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许总就交给你了啊，路上可要注意安全。”
饭局过后，张栋喝得有些飘，脸色通红，撸起衣袖的大手一挥，没有忘记叮嘱最近新招的员工。
不过心里有些泛酸，毕竟，眼前的许总可是一位美女。看来今晚有些上火了，张栋打算等会再去做个足疗。
“嗯，张总放心。”刚提起的筷子又放下，瞟了眼饭桌上的那盆标价998的翡翠鱼，唐璜觉得这份工作真心不值。
年纪过了28，大学毕业后一直宅在家，这才刚上班就遇到各种应酬，真是有苦说不出。就好比今晚，领导下筷后才能夹菜，还只能吃自己面前的凉菜，好不容易有份热菜，可特么这就结束了！
要不是早就安排好要送许总，估计今晚还得喝到吐。支开桌布，摸了下肚子，居然还是瘪的！
这工作真糟心，又是文员又是陪酒，完事还得当司机。对于眼前这个满面红光的张总，唐璜越发觉得厌恶，都这时候了还色眯眯的盯着人家许总，难怪公司的妹子们叫他死胖子。
张栋倒是没注意到唐璜的眼神，只是招呼了声结账，阔绰的递出银行金卡，带着油光的胖手还趁机捏了捏年轻服务员的娇嫩小手。
“许总，这笔业务大功告成，合作愉快。”还是那只手，张栋笑眯眯地伸向一脸冷清的许总。
“张总客气了。”许薇挤出了个公式化的笑脸，嗯，是露出八颗牙齿。
看见美女许总好不容易才抽出手来，唐璜立在一旁心中对这张胖子更加鄙夷了。
“小唐，麻烦你了。”美女许总转过身，对唐璜轻声说了句。
终于要走了，暗暗舒了口气，唐璜笑着向老板张栋点了个头。
“路上小心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听见张胖子的声音传来，唐璜挑了挑眉，心中暗骂。这时候你叫我小心，还真想我出事？
没去理会，唐璜快步进了电梯，按到负一层。转过身一看，本是站在身旁的许总不知何时又悄悄挪到了电梯角，冰冷的一张脸正对上他的目光。
再转过身子，只盯着眼前闪烁的电梯灯，唐璜心中有些郁闷。面对死胖子就算了，完事还得遭人冷眼，又不是没见过美女，还真当自己是什么色狼？
虽然身高只有一米七多，但长得是真不赖，要不是父母离异之后变得自暴自弃，白天宅在家里看书听歌看电影，晚上有事没事就去泡吧闲逛，他早就出来工作，也早就该成家了。
想起前不久的几次相亲，唐璜就更加郁闷。说好的明晃晃的妹子呢？你特么给我来个大婶还带几张明显ps过的照片是什么意思？这样也就算了，一听自己没工作没买房居然扭头就走，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也不是一个都没成，唐璜私底下接到过好几个妹子发来的短信啥的，也有过老同学或者新同事的暗示，但他就是拉不下脸。
自己骨子里就是一个文艺青年，白日里嘻嘻哈哈的，可一到夜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沉默寡言，一个人缩在房间里看电影听歌，还都是致郁向的。这就跟抽烟一样，不知啥时候就上瘾了。
说实话，他是不想拖累人家。自己这光景自己清楚，工作起来一点干劲儿都没有，每天都觉得自己活得迷迷糊糊地，只有晚上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他才觉得自己活着。
“叮”的一声突然惊醒了他，电梯灯闪烁的红光有些刺眼，抹了抹眼眶，有些发酸。
“许总，您的车在哪？”收起心中杂七杂八的情绪，唐璜知道这是公司的大客户，容不得懈怠。
指了指面前，许薇不想多说话，从米白色坤包里取出钥匙递了过去。今晚的饭局让她觉得恶心，她可是强忍着才喝下那么多酒，而那张总的目光让她浑身都不舒服。现在终于解放了，她只想呼吸下轻松的新鲜空气。
接过钥匙，唐璜也不想触对方霉头，轻轻一按，面前的白色轿车响起悦耳的提示音。
哟，玛莎拉蒂总裁？唐璜的眉头跳了跳，身边这位许总的身份不一般啊。遇到豪车，是个男人都会觉得艳羡，尤其是像唐璜这种爱车但没车的人。
但眼前正事要紧，不是欣赏豪车的时候，唐璜正准备给身后的女人打开车门，可人家已经钻进车了，还是后座。
心中觉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唐璜弯腰进车，安心做一个司机就好。
除了车库，对方报出个地名就不再说话，只传来浅浅的呼吸声，透过眼后视镜才发现后座上的女人已经睡着了。
路程有些远，估计得有两个多小时才到，唐璜看着一路上的流光溢彩，心中变得安静，但始终觉得缺了点什么。
路过红灯，停住车，打开手机，点开“最喜欢的音乐”，调低音量，这才继续缓缓上路。
“weran，westarvedthething.（我们曾拼命奔跑，也曾深陷困境）
……
howcome?wehurttheonesweneed.（怎会这样？我们竟伤害了我们需要的人。）
……”
这是英伦乐队ours的《dizzy》，一首老歌，不算出名，但总是有深邃的抑郁感，文青的唐璜很早就喜欢上了它。
摇下车窗，随手再点了支烟，一个人的时光，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唐璜觉得肚子没有那么饿了。
文青病比中二病果然要可怕得多，尤其是在思考中的唐璜。
二线城市夜间车不多，唐璜开车算是老手，熟练中显得随意。这时候他思绪散开，随着音乐想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他叫唐璜，不是古典歌剧里那个放荡不羁的贵族浪子，也不是浪漫诗人拜伦笔下那个热情青年。
他只是一个庸庸碌碌的普通人，活在水泥高墙下的文艺青年，都快三十了还没活出多大个样子来。他会撩妹也会泡吧，但是感情总是断断续续；他喜欢看书听歌看电影，但总是一些充满了抑郁和反抗的心灵毒药。没错，就是毒药，戒不掉的毒药。
宅着的生活没什么奔头，可找了份工作还是这么不如意，真是操蛋的人生和操蛋的世界。
遇到这种情况，中二病都会说“错得不是我，是这个世界”。但他这种文艺青年则是另一种态度——我从未爱过这个世界，它对我也一样。
从小就看济慈、雪莱和拜伦，大学却学的是软件设计，他根本就不想出去找工作，因为他压根就没怎么学。
骨子的文艺劲儿压根就去不掉，他常想着另一个世界会不会有一个名叫唐璜的年轻人，是不是也跟他一样随遇而安的活着？
“自杀是你的自由，但不要谋杀！”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手上一抖，将烟丢出窗外，收起思绪，唐璜说了声抱歉，顺便关掉了音乐。后座上的女人醒了，她的语气有些重，唐璜能够理解。无论是抽烟还是开车走神，都是在变相谋杀。
许薇只是轻哼一声，就转过头望向窗外。这时候车上了高架桥，离目的地很近了，摸摸鼻子，没去想后座上的女人在为何发呆，唐璜安心开车，想要尽快忙完好回家。
可前面的大货车不知为何突然熄火了，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唐璜握紧方向盘连忙转向，不然就会直直撞上。
心中一急，唐璜还没来得及反应，车已经撞出桥上护栏，“砰”的一声，唐璜眼前一黑。
熊熊火光栽进桥下河里，围观司机们第一时间想的是“豪车就这样毁了”。
……
头部很痛，脑子一片混乱，眼皮也十分沉重，只有脉搏和呼吸声是还活着的证明。唐璜拼命地想要睁开双眼，现在应该是在医院吧？
终于，在清晨的阳光中他睁开了眼，从天花板到地面，再从墙上的海报到身下的软床，扫视了四周后，他瞠目结舌。
迷茫、惊吓、恐惧等诸多情绪一起涌进脑海。
唐璜再一次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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