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复明的事情她已听说了,也知道了女儿唯一看见的人是恒亦宸,彼时只当故事听了,玩笑几句没有往心里去,但这些日子留在金陵照顾恒亦宸,看着女儿在一边嘘寒问暖很是殷勤,还时常独自去恒亦宸的房间陪他说话给他解闷,每每出来都是欣然之色溢于言表,竟是比从前更好的模样。
佟未这个做娘的,岂能猜不透女儿的心思,可她不敢往深里去想,就如恒聿有怎样的命运,恒亦宸也笃定逃不过,而他不就已经和三公主无郁婚配,只等皇帝降旨礼成么?又怎么好让他和女儿有了情愫,再重演过去的悲剧?
可一日复一日,女儿表现出的种种迹象都考验着佟未的耐心,她真的不知道会在哪一天惹不住便去询问女儿,可那一问之后,定要牵扯出种种麻烦,心灵才受伤害的女儿能承受住么?
真真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儿子女儿竟没有一个叫人省心的。眼下长子虽好好地在书院里读书,可有一****入仕,自己就不得不提心吊胆过每一天。而次子那个混小子,一别金陵久久不归,眼下天南地北竟无处去找他。做娘的何曾不担心,只是不愿表露在脸上连带女儿和长子一起忧虑。
正说着,怀玉也过来堂屋,见桌上摆着西瓜,竟有些神伤,呢喃一句“也不知他此刻在哪里,有没有一口水解渴。”
众人知道她在惦记容靖,都不敢细问。佟未冷眼瞧着,也是心疼可怜,但细心地她却发现另一件可喜的事。这段日子外甥钟世杰往来过家中几次,见了怀玉后便很是殷勤,他们正是年少青春的时候,那点心思并躲不过佟未这些过来人,只是孩子们的感情纯粹而脆弱,她不敢随意介入。但世杰若当真中意怀玉,而怀玉能放下对小儿子的牵挂开始新的生活,她这个做舅妈的又岂能不祝福这一对。诚然,这仅是佟未一个美好的愿景,一切的一切还须得顺其自然,勉强不得半分。
“娘,你和怀玉先吃吧,我也不渴,我和籽如去给亦宸送瓜。”穆穆站了起来,伸手找籽如到身边,“你拿好了,我们这会儿就送过去,才吃了早饭,想那热腾腾的粥,怕他现在口渴了难受呢!”
佟未也不阻拦,且由她去了,倒是怀玉笑了,佟未问她笑什么,女儿家只管抿嘴摇头不愿说。佟未也知她顾忌她的哥哥,有些话终究是说不出口的。
继而和怀玉吃了两口瓜,说些闲话,不知不觉时辰便过去了,当日头热辣辣到了天中央,凌云书院也是午休的时候,容翊才吃了饭正要往教舍去和夫子谈事,钟世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问道:“大表哥,容靖那里还没有消息吗?”
容翊道:“只怕没消息是最好的消息了,我对他倒是放心的。”
“那就好……”钟世杰憨憨地笑起来,他的来意本非如是,这不过是搭讪的借口,继而和容翊走了几步,终道:“中元节的时候大表哥回家么?”
“如果书院没有事,当回去的,毕竟娘亲在金陵。”容翊答。
钟世杰显得很高兴,乐颠颠说:“是啊是啊,舅母在金陵。”后一句则小声了些,容翊只依稀听得什么“顶好等舅父回来,要过冬了,这样她也就不走,云云”
“你说什么?”容翊有些奇怪。
钟世杰嘿嘿一笑,胡乱说些搪塞过去,便笑着跑开。
容翊不知所谓,也没兴趣再追究,一路往教舍来,半路却遇上项开闻。自从皇后带着公主离开金陵,而那祸头子容靖也不知所踪,项院士如今真真轻松闲逸,终日脸上挂着笑。对他而言,天底下没有比书院太平更叫人高兴的事了。
“容翊啊,转眼入秋,等到了腊月你就要永远离开凌云书院了,回想你才来时的模样好像还在昨日。”项开闻偶尔会饱含深情地感慨一下,他觉得这样显得很有学者风范。
容翊笑道:“这几年多谢院士谆谆教诲,但学生不会真的永远离开书院,未来能为书院做的事,学生都会尽力。”
“好好好!”项开闻大乐,他看定了容翊未来会有大好前程,而这孩子也绝不会知恩不图报。
“院士若没有别的事,学生先告辞,夫子那里还等学生说话。”容翊道。
“你忙吧,如今书院一切如常,实在是好。”项开闻笑着乐着,便要放容翊走。
可容翊没走几步,又被院士叫住,项开闻不知是想起了哪一茬,无端端竟道:“容翊啊,话说我听闻大公主对你有意,这件事是不是当真?”
没来由这么一句,容翊再好的定力也挡不住,竟倏地红了脸,尴尬地答道:“学生不知从何说起。”
“也是啊……那个刁蛮公主实在不怎么讨人喜欢。”项开闻犹记得被长琴种种刁难的场景,可突然又感叹,“只是那么花朵一样的女娃娃,竟要嫁到荒蛮之地,皇帝也实在狠心了。自古以来最可怜的就是那些和亲的公主,本来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可突然有一天背井离乡远嫁塞外,过起了和以往十几年全然不同的生活,你看看啊,历史上有几个和亲的公主命长的。这样一想,长琴公主实在有些可怜了。”
容翊听着,竟沉默了。那个刁蛮娇纵的公主虽然做事有些恣意妄为,但终究有一颗善良的心,并不曾叫人真正去厌恶。再有便是,她对自己的一往情深,又几曾是错了的?
“唉!”项开闻拍拍容翊的肩膀,“可惜你们没有缘分。”
院士说完这句便走了,留下一脸茫然的容翊,不知道为什么,是同情心作祟?还是?这一刻他的心里竟有几分触动,那段日子和长琴发生的零零总总竟在眼前一幕幕展开,挥之不去。
日头落山的时候,容府里要摆晚饭,佟未问女儿何在,丫头说小姐午睡起来后就去了恒公子的屋子,佟未听后不甚适意。她知道女儿不至于做出格之事,但太过亲昵还是叫人担忧。
正要往恒亦宸的屋子去,却见女儿笑盈盈出来,黄昏的红光映在她的脸上,竟美得如画一般,自从女儿明白自己的“与众不同”,即便她开朗而乐观,佟未也真真没见过她笑得如是灿烂,仿佛一种幸福从心里头散发出来,一点点感染周遭的一切。
莫名的,佟未心软了。
“娘!”忽而小儿子熟悉的声音响起,佟未往门外看去,果然见容靖带着一身尘土和汗水立在门口,许久不见,他变得又黑又瘦。
“夫人……您好!”随即,儿子身边闪出一副娇弱的身躯,那脆生生怯弱弱的声音便是由这个女孩子发出的。
佟未看到她的一瞬,竟好像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当儿子洗去风尘,清清爽爽再站在自己面前,佟未仍不敢相信这个黝黑的小子就是自己的幼子,摇头问道:“怎么晒得这么黑?你姑父倒是这模样的。”
容靖嘿嘿笑着,坐到母亲身边说:“你儿子天天大太阳晒着赶路,能不黑么?放心吧,等过了冬天就捂白了,还是您从前的白胖儿子。”
佟未也是生了慈母心的,哪里经得起儿子这样起腻,笑道:“你只管贫嘴,我问你,那个梁姑娘是怎么回事?”
这一问,容靖更欢喜了,悄声凑在母亲身边说:“世上没有比她再好的儿媳妇儿了,娘,你可喜欢?”
佟未一愣,难以置信:“你胡说什么,人家可是女孩子。何况怀玉还在这里,你要顾忌她的感受。”
“怀玉她,我们早在之前就把话说清楚了。”容靖本以为母亲会高兴,不免有些失望。
佟未正色道:“我们家自然可以不计较什么媒妁之言这种繁杂的规矩,可梁姑娘到底是梁阁老的后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容家不可以不顾及人家的感受。这件事你不能擅自做主,我须得和你父亲商议。”
容靖反乐了,神秘地说:“娘啊,您就放心吧。”
“穆……穆姐姐。”容穆穆的卧房里,梳洗干净的梁其方从屏风后闪出,湿漉漉地头发落在肩头,晶莹的水滴益发衬出她的娇嫩。
只是穆穆看不见这些,但凭一股幽香来想象其方姣好的形容。
怀玉从后面跟出来,笑道:“容靖只会瞎折腾,其方比离开金陵的时候瘦了好多,你们这一路都不吃饭的么?”
穆穆已站了起来,她能感受怀玉的不易,不管她是否放得下,为他人作嫁衣裳这样的事,实在太伤人。
“我先回房去了,有话明儿说也来得及。”不料怀玉先告辞,倒省了穆穆费心。
两人送怀玉出去,正巧籽如送来食物,二人回到桌边,饿极了的其方大口地吃下半碗绿豆粥,忽而想起来说,“我该去给夫人请安才好。”
“不必不必,我娘不计较这种礼数,刚才在院子里不是见过了么?”穆穆劝下,但终究忍不住好奇心,问道,“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我听说靖儿他是送你回家的,你们没有回洛阳么?”
梁其方忽而满脸通红,穆穆看不见她可以不顾忌,但是籽如还在一边,她正拿十分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惹得她好不羞赧。手机用户看千金来袭:侯门妻不可欺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2034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