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于这样的场面,周大宝除了吃惊以外,心里更多的其实是忐忑。
彼时她正抱着被子居于床内,而面前那个正对着她,身上披着被子,靠着床半坐着俯在那里沉睡的男子,正是陆竟。
对于昨晚上的印象她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脑子里盘旋着的最后一个场景,似乎是自洗手间出来后,边勉力撑着走边翻着包找手机,可是一直找不到的焦急心情。下一秒似乎听见某个人叫她,在她再回首的时候——就已然没了下文。
她捏了捏额角,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头突突地疼得厉害。看见袖口上陌生的花边,一路望去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套不知哪里来的睡衣。
……她不是应该回家么?这衣服是谁给她换的?
乱七八糟好多疑问堆在心里,纷纷扰扰地嚷嚷这是怎么一回事。宿醉的大脑有些跟不上程序运行的迟钝,床边趴着睡着的陆竟这时却似乎睡得极不安稳一般,拧着眉,若有若无地哼唧了一声什么。
这一点儿动静令她惊醒,惊醒后也愈发怔愣。摸过一旁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发现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显示是江杭远断断续续打来的,最近的就在一个小时之前,还有周妈半小时前的电话。
周大宝翻查了一下通话记录,发现昨晚大概是她已经昏睡以后曾经有一条长达六分钟的记录,想来这是陆竟当时打给周妈道平安的电话,当时在饭店叫住她的人,应该也是他了。
想着自己或者当时在对方眼里是被当场抓包了,她摁着键盘的手便不自觉地顿了顿,慢慢地就对着虚空的前方发起呆来。
床边这个仍旧沉睡的男人发觉不了她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理也理不清的心思,兀自睡了片刻,像是睡梦里都还遇见觉得不安烦扰的事情一般,又是拧着眉,低声地嘟囔了一句。
她没听清,默了默,见对方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衫跟打底的羊毛背心,裹在被子里的身子也露出了半截在外面,长腿也无章法地摊开来去。他额发乱糟糟地堆在额前,颚下冒着胡渣。这样枕着手臂睡在那里似乎令人很不舒服,于是紧抿着唇,眼下虚虚地肿了,眉毛一直皱着没有放松,面色也是不甚自然的酡红,看来很是有几分跟他平日里不符的稚气跟软和。
周大宝忽然想起那么一句话,说每个男人其实都是大小孩。陆竟从未在谁,或者说从未在她面前表露过这样的柔软,一时让她觉得新鲜,心下也有些许不适宜的暖热。
不管怎么说,她喝得那么醉,他守了她一夜,虽然不明白他是什么想法才做的这种事,可是这么不曾歇眼,不好安眠,无论如何,都值得她诚心诚意说上一声“谢谢”。
她忍不住伸手给他往上提了提被子,轻手轻脚地探了探他额前温度。所幸那体温很正常,没有高热也没有虚冷。周大宝提着的心放了一半,如果他照顾她再把自己照顾出毛病,那还真的就是不好说了。他身体这么好,她也少了很多纠结。
既然对方没有事,周大宝也就不再想耽搁什么了。也不愿意吵醒对方,她小心地翻身下床,拿过放在一旁茶几上折叠好的大概清洗过的自己的衣服,转而进了洗手间,在里面锁了门,一件一件换回自己的。
镜子里的姑娘除了面色稍显疲惫,也看不出太多不妥的模样。身上也干净得很,除了左边的腰际有一块莫名的淤青,按上去并无痛感,也许是醉倒的时候不知道在哪儿撞到的。
周大宝没有多想,只是对自己身上的酒气有些难以忍受。可是想了想有个男人就在门外,即使他还睡着,她也不想在这里洗澡。到底还是手忙脚乱换好衣服,梳了梳头发,洗了把脸,这才走出去。
却没想到,门一打开,原本好端端地睡着的男人就极其警醒地转了过来,一下便精准地捉住了她有些仓皇的目光。
“……”
周大宝一时失语。握着门把站在那里,好几秒都没有动。
迎着他那样清明明亮的目光,不知怎么她心里就是有些心虚。尽管衣衫不整,形容也颇狼狈的是他,可是在他那样的注视底下,她没来由地就是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这么僵持着到底还是没必要,她牵了牵唇,勉强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笑得是不是好看,就说:“不好意思,昨天麻烦你了……真的很感谢你送我到这里,等下我去结账就好,多谢你昨天一晚上的照顾,我昨天喝多了,如果有什么失态的地方还请原谅……真是不好意思,也真谢谢你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叫我,我能帮一定帮,义不容辞,……那么,那我先回去了,我一晚上没回去,我妈一定等急了。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吧,多谢你了,那我……我先走了。”
一番话说得颇有些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她的脑袋也是纷乱,各种思绪雪花一般地飞下来,捉不着自己心里到底对他是个什么想法,也没精力想他这样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只是听凭本能一般地就想躲开,不想跟他在一个屋檐底下,不想面对这样的目光。
她说完,抿着唇,站在原地等了一等,见对方一直没有出声,只是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她摸不清他那是怎么一个眼神,明明是他半坐在那里,却让她觉得自己才是被俯视的那一个人。
咬了咬牙,觉得没法再呆下去了,几步上前摸过自己早就收拾好的包,脚下一转,便向着房门处走去。
走了没几步,意料之中似的,他却问了一句在她意料之外的话:“——你现在心里想着的,一定是其实我不带你回来也没关系,反正江杭远也在那里的,是吧?”
“……”
他看出来了。
其实她从醒来以后,就一直惊讶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就算自己当时是醉倒在那里,带她出来的是江杭远,怎么现在在她旁边的又是陆竟。还有他这样照顾她,她心里不安,也茫然地浮着复杂的心思。
一时之间想了许多,她也没有说话,只是拿着包,用一个护在身前的姿势,回头静静地看着他。
他果然没有说完。
停了一秒,仿佛笑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可那笑容里明显含着几分嘲讽跟淡漠——不知是在嘲讽他,还是在嘲讽她一样。
他的表情其实很平静,身体也一直保持着那么一个姿势没有改变,却是淡淡地跟她说:“昨天是你一直不愿意回家,我才带你来这里的。至于江杭远……我带你走的时候,他根本,没有阻止我。”
说到这里,陆竟似乎颇带恶意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想从她现今的表情里得到一些什么讯息。
然而她只是平平地望了回去,看着他,等到他闭了嘴不再开口的时候,才稍稍挑了一下眉,并不带什么情绪地说:“抱歉,我昨天喝多了就胡闹,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也并没有怪谁的意思,我很谢谢你昨天那么照顾我,……你这么睡了一晚上,回家以后还是多喝点儿热水什么的吧,万一感冒了,我也会很不好意思的。”
“……”
这番话出口,已然预见到了对方会有怎样冷漠的神色。
然而果真发现他露出那样神色的时候,她心里却也不过是轻轻一叹,有些果然如此的恍惚,又有些也不过如此的怅惘。
说不上是什么样的心情。甚至因为太过笃定,慢慢也有些难以言喻的伤感浮上来。
陆竟是何其骄傲的一个人,他从来不可能允许任何人侵犯或者冒犯他的尊严。说他傲娇说他别扭或是说他闷骚,都只因为这个男人把自尊跟骄傲看得高于一切,她永远,也不可能打破这一层篱笆。
大概她以后也不再会试图打破了。
她暗自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是叹给谁听。对方没有再说话,她攥着手包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一紧,脚下凝滞片刻,再转过身往房门口去的脚步,没有之前的半分犹豫了。
然而——
也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
堪堪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听见身后细微的动静,像是重物落地的闷响,轻轻一下,便是戛然而止,可震得她心里先是一动,再是一悸,接着,便是不知哪里来的莫名心思,竟是难以自抑地,慢慢地回了一下头。
身后的男人拖着被子,侧对着她,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半是恼怒半是冰冷,两手紧抓着床上的被子,身体半僵着保持着之前靠床的姿势待在那里,整个人却是极其难堪也是极其冷漠的一个模样。如果不是他现今似乎是被完全激怒又不得不压抑着的表情,还有这样不上不下僵持的姿势,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刚刚听见的动静是错觉
这样的沉默之下,周大宝也只愣了片刻,就懂了。
他在地上用那个姿势睡了一晚上,身体早已经僵硬了,刚刚那么一声闷响,大概也就是他尝试站起来结果不支摔倒才发出的吧。
然而这个男人此时此刻一句话也不说,攥着被角的手指暴着青筋,已经是非常愤怒,非常难以忍受的一个态度了。
真是,该死的骄傲的男人啊。
她半叹半笑地,那些不能说的心绪只是飞快一掠,转瞬之间周大宝便收拾好之前全部外泄的表情,到底还是缓了步子,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重又走回他的身边。
随着她的接近,他的手指更加显出怒起的姿势。侧对着她的整张脸也变得愈加冷漠愈加没有表情,她几乎感觉或许他下一秒就会暴起,推开她,怒冲冲地骂她说“滚开!”
尽管这不是他的性格。
……也幸好,的确不是他的性格。
陆竟天生的礼貌迫使他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也都只是非常自矜非常淡漠地任她托着他的胳膊,缓缓将他扶上床,然后才轻轻点了点头,嘴唇都似乎没有动一般,说了一句“谢谢”。
言语中没有太多外泄情绪,仿佛只是很平常一句道谢,一点儿叫她看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在她面前他总是这样不可测,难以捉摸,相反她大概更像一张摊开的白纸。两个不平衡的人,说什么平衡地相处呢?
她有些平白地怅惘,但也没有说什么。微微笑了一下,轻轻给他掖了掖被子,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跟他针锋相对什么:“辛苦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会帮你跟陆阿姨说的。还是多谢你昨晚照顾我了。如果没有事情的话,那我先走了,再见。”
想了一想,这话已经没有什么遗漏了,大概他也不会再有什么话说了。
陆竟最不能忍的事情,也许就是在谁面前示弱和服软低头。被她错眼看见了他这么狼狈的一面,他心里或许也是不舒服的。
确认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忘记的了,再一次站起身,准备出门以后就给周妈打电话,她踏着步子徐徐往外走,忽然——
身后的男人一把便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吃了一惊,他握得那样紧,甚至一言不发,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臂上忽然一用力,反手一下不知怎么,就将她拉得跌倒,伏在了他的胸口。
“!”
周大宝一时大惊。这不像是陆竟会做出的事情!
她眼前正是那人沉沉的眸子,他的呼吸对着她的脸,灼烫逼人,同他的目光一样让人不敢逼视,可他掐着她的腰,竟不让她有半分回避。手机用户看重生之闷骚,跑你妹!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20474.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